“少年啊，快把你的蜡烛放到陵园的东南角！”
说是这么说，但是在黑暗中，整片区域也看不出来有多大，并不能那么轻松地找到东南角就是了。如果看白昼版那个虚假的大洛山村的话，唯一能确定的则是，那不是五分钟能走完的距离。
天太黑了，天选者不敢往坟前走，碑上的文字是看不清的，倒能看到最近的一排碑前供奉着一些东西。有一些大概是花，已经枯萎变色。还有一些就彻底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有学食品专业还有环卫工程的人才能通过经验大概分辨出来那是什么。
“是水果，但就连最耐放的苹果也已经完全烂掉了。看这个样子，已经从果核烂到表皮了，放很久了吧。香蕉都液化了我的天，”
“铁牌提示说要等至少三十五分钟再走，有什么意思吗？要等下一次燃起蜡烛再说还是怎的？”
“按理说不到五分钟后他就得熄灭蜡烛，这意味着他还要在白昼里呆三十分钟才能进入村子。”
这倒也很正常，不然你走到一半儿，蜡烛燃烧时间到了，你一吹蜡烛，整个人回到白昼大洛山，然后所有村民加上会长一起盯着突然出现的你。
在鬼怪群里隐身技能失效，可不就只能被怪淹没不知所措吗？
但为什么不能在蜡烛熄灭后直接进去，而是要多等三十分钟啊？这与蜡烛熄灭后要等30分钟才能再次点燃的规则又有什么关系吗？
前路未知，部分乐子人是很希望这位天选者能直接以身试法的……常言道实践出真知，不多死几次怎么试出所有的dead end？
或许是直觉，该天选者非常怂地选择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人感觉十分可惜。
好在还有娜威国的天选者在。这位浑然不知自己正在对着亡者大放厥词的猛男在原地一顿输出，会长的身影消失后其又开始对着其他人一通臭骂，越骂越专业，越骂越入戏。
“看什么看？别人都没反应就你看我，显着你了是吧？戏怎么那么多？想红？”
被点到名的村民：“……”
这时与娜威天选者在同一组的另外几个天选者也到了，他们的体力要差一些，这时候才跟上来。见此人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便纷纷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所有小组里的成员都势同水火。事实上，只有强者才会有人针对，弱者与小国在纷争中只会抱团取暖，因而这个小组的气氛虽不至于就生死与共，倒也算得上和睦相处。
娜威国天选者摇摇头朝他们挤了挤眼睛：“别管，跟我一起骂就完事了。”
另外三人听了此言，对了个眼色。
于是等会长带着一些苹果与香蕉等水果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更多的抹黑与污言秽语。什么“就你这样的也配做会长”、“什么玩意儿真降智”之类。并且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四人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一条证据链，将这个之前从未谋面的会长说得仿佛畜生不如。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占用土地，以这几个人的说法最好就是直接被从世界上抹除的程度。
连乐子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多大仇啊这是，至于这么缺德吗。”
“虽然只是路人我也觉得这太过分了吧喂。”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几个人……刚开始骂街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投入。他们也看到了木牌上的规则，以为那是通关必备的要求所以才做的。”
“但骂到后面就是真心的了。微表情分析显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们觉得很高兴。很痛快，很……爽。”
“破窗效应啊。”
“不，不完全是，从众心理也有一部分吧。”
第179章 「大洛山」烂香蕉
【作者注：上一章补了2k字。】
破窗效应，是犯罪学中的一种理论，指的是一种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就会使人们开始效仿，甚至变本加厉。
举个例子，一栋原本完好的大楼，有一天其中某扇窗户被一手贱的小孩儿给打破了。
这窗子一直没人去修，很快，大家便觉得也没有什么人管这事儿嘛，那就可以随意破坏了。于是逐渐，这栋楼的窗户被打破得越来越多，甚至有人通过这些窗子侵入室内，进行抢劫或盗窃。逐渐的，原本的住户都走了，大楼彻底成为罪犯的乐园。
这都是因为最开始那一扇没有及时被修理的破窗。
这理论非常长，且乍一听又不明觉厉，在聊天的时候说出来可以让人装个大[哔]。但其实描述的情景在龙国语中早就出现了对应的成语。
这个词叫，防微杜渐。
很多术语都是这样……用一些故作高深的内容去解释早已存在的理论，借以故弄玄虚。
所以从众心理就没什么好解释的，大概就是初中程度的知识：别人做啥你也跟着做啥，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人是社会动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倾向于抱团的。而在已经形成小团体后，基于常见的“帮亲不帮理”逻辑，在其中一个人攻击他人时，其他人也很容易一窝蜂涌上去。
那个被攻击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自己的队友出于什么动机才攻击对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与他人保持一致，重要的是队友呼叫他来喷人，重要的是很多人一起喷一个人让这些人有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愉悦感。
将他人的名誉、喜怒都握在手心，对其肆意嘲笑。当对方反抗之时就哄堂大笑说“他急了他急了”，却罔顾事实真相究竟为何。
权与力的滋味，向来令人迷醉。
“这个行为，与规则怪谈没有什么关系，”龙芯中的参谋员叹了口气，“在30%试图辱骂NPC的天选者中，也有7%的人并没有继续下去。目前能推断蜡烛的火焰能清除彩虹桥带给人的精神污染，但让他们这么骂下去的，并不是规则怪谈之中的精神污染带来的影响。数据显示两者没有关系。”
那只是劣根性罢了。
会长拿着水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他手里的水果看起来非常鲜艳，非常新鲜，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清香似的。
“给你。”会长说。他并没有反骂回去，就像那四个人原来在骂一块木头似的，此举让他看起来像一位老僧入定的禅师，毫无波澜，非常镇定。
既然已经达成了目的，天选者便不再纠缠，拿起东西丢下一句“你还是改行吧，你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当什么会长”就扬长而去，实在是让人隔着屏幕都想将他们打一顿。
奇怪的是会长却并没有如此。这人面对前边猜错答案的天选者都悍然出手，此刻面对着集体骂了他十几分钟的几个人反而是无动于衷。
这组的天选者自觉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拿着水果便往村外走。
“真的要吃吗？”
“当然不吃，”其中一个天选者道，“来历不明的吃啥吃。虽然我们那边会有各种囤粮的方式，也没有这么囤的，而且这是水果又不是肉，不稀罕。”
他的同伴有点蒙逼：“那我们骂他干嘛啊？”
“这不是要跟规则反着来吗？”娜威国天选者白了对方一眼，“唉，你不用管，喷就对了。”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大洛山村的范围，拿着水果的天选者随手便要将手中的水果丢到路边。
“别吧，多浪费啊，”娜威国天选者道，“我稍微吃点。反正只是说水有毒，又不是所有东西都有毒，对吧？”
在娜威与更北的一些地方，天气很冷，捕食不易，故而娜威国天选者也算是有意去取得更多的补给。
可惜的是从头到尾好像只有他真的在乎果实，其他人只是沉迷于喷人而已，也算是损人不利己了。
说完这话，天选者就打开袋子拿了个香蕉。香蕉看起来非常新鲜，这种热带水果在他那个国家并不是很容易买到，通常买到的都不是很新鲜。
偶尔也会有对天选者还不错的副本啊……像锈湖学院那个副本里好吃的就很多，有时候看得人还挺饿的。
天选者剥开香蕉皮，一口咬下去。
白嫩的果肉吃在嘴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味道有点怪。是因为很新鲜吗？为什么感觉软绵绵的果肉好像还在动似的？为什么闻起来的味道好像不太像香蕉，更像是腌海雀？一根香蕉可能会出现这种层次的滋味吗？
所有的弹幕都在刷“别吃了，那玩意是TM烂的”，但天选者毫无所觉。剥香蕉皮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他的国家要给他发提示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一口咬了下去。
娜威国方面：“……”
如果没有恐惧清除手术，大概他们会对未知保留更多的敬畏。或许就会多想一些。
长年累月的历史让人类得到恐惧的本能。它带给人的从来就不只是负面影响，同样也能让行事风格更保守。
所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即是如此。
而，还没有等待天选者想明白为什么香蕉会是这个味道，就听得晴空之中一声炸响。
那声音真的很大，震耳欲聋。比那个还要早些降临的，是眩目的白光。虽然光速比音速要快很多，不过肉眼是感知不到什么区别的。
白光与炸响平息之后，在娜威国天选者位置的，只剩一具焦尸。
“卧槽？！”另一人惊道，“什么情况？”
剩余的三人立刻散开。还拎着水果的天选者感觉事情不对，反手就将手上的袋子丢到一边。
没吃水果的时候啥事都没有，吃了就出事了，一定是水果有问题！
这样想着，第二次雷响在山间炸开。
“……？”剩下的两个幸存者，看着那个丢掉水果都还是被雷劈的家伙目瞪口呆。
为什么啊？！
不，幸好他俩完全没碰水果，只是跟在后面嘴炮了几句那会长而已，应该没他俩什么事吧？带头的是那娜威国的天选者，获利的是另一个人，他俩最多算是转发！
然而，还不待他俩抱到一起庆祝一下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是轰轰两声雷响。
无人生还。
第180章 「大洛山」怪问题
“你可真行啊兄弟，”龙国观光团表示，“骂死者也就算了，还敢找死者要供品，要了还敢吃，不但吃还敢丢。”
“这换谁谁不得以雷霆击碎黑暗啊？”
“要是在修真小说里指不定还得多给你来几道九转劫雷好吧。”
不过还是有人着眼于副本本身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有人一脸懵逼地发弹幕，“木牌上的内容不应该是假的吗？我直接反向操作为什么不能通关啊？”
“想通过执行逆否命题的方式通关倒是先想想原命题存在的意义啊喂。”
“楼上麻烦用人话说好吗，你这样我怀疑你在水字数。”
“我用人话说才是在水字数……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恳求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
“首先，看回大洛山村门口那个须知，使用文明用语，可以求援，点燃明火，要求食水，这是什么内容？”
“这是我先礼貌地给墓主人敬了支香表示我饿到胃痛需要帮忙，然后反手偷吃了他所有的供品？”立刻有小机灵答道。
“……草（一种植物）”顿时满屏都长出护眼的绿色植物。
“这是TMD你丫正常路过一个村子并不需要做的行为懂么！”显然那个科普弹幕也被激怒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拿着皮搋子路过，没人逼你非得偷吃人家供品！补给应该是从地摊上获得的！你根本也不需要点火！别搞得跟鬼子进村似的！”
“我就是喜欢坐着飞机过去吃供品。”然而正经弹幕已经完全被带歪楼。
“不是，我意思是这样的你原来可以什么都不做，正常地过去。这些举动不是‘通过’所必须的动作。它说的并不是‘通过村子时需要四脚着地爬着走’或者‘通过村子时不准呼吸’。懂了吗？就像妈妈的纸条那个副本额外提供的大米一样，这些都是不必要的行为，是多余的描述。正常人谁路过村子会点火？知道这里是副本，为什么会有人向立场很可能相反的NPC求援？还敢吃人家东西？”
“但因为那块木牌的存在，你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这就中了人家的套了。这叫什么，这叫惯性思维。”
“连原来的命题都是陷阱，你反过来做能讨得了什么好？还去骂人家？骂人人打你，骂鬼鬼杀你，真当所有人都是阿强？”
话糙理不糙，这时大家才意识到，完全被这木牌带着走了。
比如那山洞前的木牌，说会出现重复的景象，还有碰到队友在身后叫你，那是真的可能出现的。可从彩虹桥那里事情就变了，木牌的内容似乎开始变得真假掺半……比如那条往水里丢垃圾的。天选者几乎都身无长物，再加上水里有人面鱼，倒也没人试着往水里丢点儿什么。
可是那些人面鱼明明就是死者的怨魂，你真要丢了个垃圾下去，还能落得着好？
说到底还是这个副本的规则太零散了，各个区域都有自己的规则，虽然短小却又有区分，材质、文风什么的都不一样，让人难以分辨，防不胜防。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有时候寒暑假作业里会标出几道附加题，并且说“学有余力的学生可以尝试挑战”。
大多数人连那些正常的内容都不想做，抄都不想抄，只有极少数的人会恨不得整本册子都是附加题。
学有余力的龙子炎站在会长面前。
弹幕说得不错，他确实可以跑路，不过他没有跑路，他仍然站在会长面前。如果有擅长观察的人，会发现他情绪不知为何好转了一点。
他在和会长侃大山。是真的侃大山，聊的东西就是这座大洛山。
“不知你们在山上住了多久了？”龙子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