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惊讶的是，这台电梯竟然不是刚刚那个铺着欢迎地毯的电梯了。从上方降落的电梯看起来要老式一些。顶端的水晶吊灯装饰华丽，轿厢四壁饰以木质的饰板，闪着打过蜡的红木特有的低调的油光。地上铺着非常厚的地毯，一眼即知其十分昂贵。
龙子炎又没有进去。他的手指仍然在屏幕上不停滑动。
这次他换了一个游戏，因为上一个打得太差，以至于好像被暂时禁止游玩了。这次这个游戏是单机的，应该不至于被如何……还是个音游，看起来就需要十分认真操作的样子。
他聚精会神地操作着，光影变幻中连出数个perfect。按理说这种游戏在静音的情况下非常难，不过龙子炎玩儿得意外地不错。
电梯门缓慢关上，水晶吊灯射出的温暖黄光也被夹缝吞噬。龙子炎随手把游戏暂停切回后台，再次打开摄像头。
那张缩略图里，轿厢的内部倒没有人。与之前不同，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非常冷清。
但是有血。像是红酒般浓稠的血……只是仿佛被某种看不清的透明屏障给挡住。
否则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那些鲜血应当如海浪般涌出淹没整条走廊。
毫无疑问，如果进去的话，和把自己泡进血池没有什么区别。
龙子炎第三度按下电梯按钮，仍然是往上的那个。
有时候人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车时，会感觉莫名烦躁，但他看起来很耐心。
如果那班车可能从任何地方来，也可能去往任何地方，那么最好等待属于你自己的车。
否则上错车，会死的。
电梯门再度打开。
这次它里面看起来不再像前两班那么干净整洁。电梯四壁护板被刷成淡绿色漆，磨损之处清晰可见，顶头的灯管发出嗡嗡的声音，地板是黑色带防滑纹路的金属板。即使站在外面，鼻端还是能闻到类似垃圾腐烂的味道。
这看起来更像一架货梯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同样，它看起来里面并没有人。
龙子炎仍然没有上电梯。
他手机的摄像头里，电梯的角落沿墙靠着一个挺大的黑色塑料袋，扎得很紧，看不太出来里面是什么。不过如果仔细去辨认轮廓的话，能看到有什么手指状的东西从内部往外戳，把袋子表面给绷紧了。
电梯的门缓慢地碰上，发出老式货梯常见的那种砰的一声。
他再次按下电梯按钮。
一个非常大的轿厢悄然而至。它比寻常电梯大数倍，以至于哪怕是有人要横着躺进去应该也能顺利进入。轿厢四壁上都钉着不锈钢的扶手，比普通的要矮一些。
这个电梯，肉眼看上去居然不是空的……它里头放着一张病床，上面不知道躺着的是什么，被用白布单蒙住了。
奇怪的是，在摄像头里，轿厢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第五班电梯，电梯顶上的通风格栅吊着一个绳圈，绳圈里挂着一个人。
第六班电梯，电梯里站着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她们长得就像洋娃娃，笑容甜美而不祥，一个白裙，一个黑裙。
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班电梯，都没有出现肉眼观测与摄像头拍照一致的情况。
第十四班电梯。
此电梯与第一班电梯长得差不多，同样是不锈钢壁板、白色顶灯。区别是四壁不锈钢是拉丝的质感，并不能如镜般照出人影，脚下也没有地毯，只是普通的石质地面而已。
摄像头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
在电梯外枯站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后，龙子炎终于抬脚走了进去。
电梯里的按钮却不太对劲。
这栋楼只有一到八层，往上就是天台，没可能坐电梯去天台的。而通常中学教学楼也不会挖出地下层。
何况去到负十八层这种离谱的层数……
龙子炎立刻打开摄像头对着按键面板拍了张照，确认过这里的照片同样与他看见的没有任何区别后，他立刻按下了七楼。
电梯门关闭。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传来。
他明明按了更高的楼层，此刻电梯中也只他一人，电梯却在下落。
龙子炎扶住墙壁尽快稳住自己的身体。他抬头看向轿厢门的上方，发现楼层读数正在以比正常下楼快得多的速度下降。
他正要抬起手再拍一下层数，这时突然动作微滞。照相机的面板里，那张小小的缩略图界面，他刚刚在关门前拍到的那张电梯按钮的照片里，有别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影……但因为按键在较低的位置，他将手机举得也低，是以并没有拍到这人影的头部。
能看到的是，那人站在轿厢外。他的姿势，似乎是在对龙子炎挥手。
而这个时候，电梯下降的势头终于减缓。
它停了下来。
而电梯门，也打开了。
第233章 「无市中学」夜班电梯通向何方
（本章为感谢读者【枫叶233】的2个大神认证打赏的加更。一会12点前还有两更，让我们高呼老板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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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片浓重而寒冷的黑暗，但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龙子炎立刻打开那个被他嫌弃的查作业软件，并开始随便查询一个元素的放射性同位素的半衰期。
没搜出答案。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搜，什么核外电子排布之类的……总之就是那种自习课摸鱼被老师抓包时的常见操作，先在本子上怒写一行你第一时间记起来的什么东西。任何东西。
一边写，他的余光一边向门外看去，并且仿佛不经意般偏了偏身体。
这样他的姿势就成了背靠在电梯壁上。同时还像近视800度没戴眼镜一般，将手机给举得极高，是换成谁家长辈看到，一定大骂“你手机都要贴到脸上了眼睛会瞎掉的”那种。
如是一波操作之后，他成功凭借身高优势将手机调整到了一个不太容易被窥屏的角度与位置……想必这会儿就是有个隐形女鬼进了电梯，想看他的屏幕可能还要跳一跳以便让自己飘得高一点。
如是，他终于较为放心地打开照相机，不动声色地拍了下电梯门上的楼层显示。
这个操作非常及时，因为……几乎就是同一秒，电梯内的关门键就亮了。
在龙子炎没动它的情况下。
龙子炎略微转回目光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照片里显示那是-1楼。
但他上四号楼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了，并没有往下延伸的楼梯。
失重的感觉传来，电梯仍在下降。
少年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想了想就又一次点开了那个音游，随便开了首L7的歌，间或暂停一下拍个照看下结果。
-2楼。
-3楼。
-4楼。
-5楼。
他在离他原本的目的地7楼越来越远。
冷汗浸透他背后的衬衫，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上错电梯，因为电梯的正常运行逻辑不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电梯是个单细胞，程序让它往上就只会一直往上。比如一台电梯从一楼到三十楼往上运行，一定是在一楼开门上客，逐层往上接客或下客，直到三十楼。
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说，它已经从一楼到了十五楼，这会儿十三楼有个哥们同样按了向下键，电梯看他是个VIP客户就带着一梯人从十五楼下到十三楼专门捎上他，再继续往上走。
也就是说，如果龙子炎在五楼按了七楼结果电梯朝下跑，那证明它本来就在执行从上到下的任务，得等它走到原本任务链的末端比如一楼或者负二楼停车场之类的，这个任务结束后重新按一次七楼才行。
龙子炎再次回想之前看见的内容。
他不是那种出门一分钟后需要回想自己刚刚是否忘记锁门的那类人。他非常确定上电梯的时候那个箭头是熄灭的，那代表电梯当时没有执行别的任务，确实是来接他。
按理接到他之后它就应该优先执行他按下的去七楼的那个任务，而不是这样持续往下。
而且电梯中一直只亮着7楼的按键，这代表它就应该去7楼的。
-6楼。
-7楼。
-8楼。
-9楼。
如果这东西显示正常，按每层楼三米半的高度计算，他此刻已经在地下几十米之深。
他深呼吸，寒意从毛孔钻进身体。已经很难判断是因为出汗的原因还是因为背靠在电梯上，抑或气温像他想象的一样在下降。
-10楼。
-11楼。
-12楼。
-13楼。
电梯里空无一人。看似空无一人，然而关门键仍次次亮起。
龙子炎没回头拍照，他仍然只是在拍他身前的门外与电梯面板。
所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外边显示的始终是一片深重的黑暗。
-14楼。
-15楼。
-16楼。
-17楼。
照片中逐渐出现新的影像。
那是人体的边缘。它们看起来并不多清晰，仿佛一些叠加在真实世界上的透明图层或者什么画片。
直播间里的某些观众可能会发现这画面令人眼熟。
这些虚影在向龙子炎站立的那个角落逼近，仿佛便是要侵占那最后的一角空间。
少年伸手擦去额角的一滴冷汗。
-18楼。
电梯之中虚影重重，照片中的它们几乎叠加成了实体。最后的一角空位，在龙子炎与按键面板之间。
他发现他呼出的空气都形成了白雾，凝结在手机的屏幕上。
靠近按键面板那边的手臂外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仿佛他的手臂正紧紧地贴着一块寒冰一般。
龙子炎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冷到牙齿碰出什么响声。他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只有余光看到关门键又亮了起来。
电梯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却站得极其拘谨，便如在上班高峰期挤地铁，身姿也笔直地靠着墙，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听到电梯门关上。
那张小小的缩略图里，有个半透明的白色虚影的正脸。
那是一个一脸血泪的女生。
从-18层上电梯的乘客，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仰起头无声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