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打开衣柜检查了一下。
他此刻正穿着一套睡衣，料子有些薄，几处像手肘、领口之类的位置已经磨起了球，手臂和小腿的地方还有点短了。
衣柜里放着一些“可以穿出门”的衣裳，如衬衫长裤之类，龙子炎大概看了一下，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之不太合身。
龙子炎从里边找出最干净的一套衣服，但不知为何想想又挂了进去，换成了里头最破的一身。
“都是破衣服……为啥总感觉每次天选者都出生在条件不太好的家庭啊。”有弹幕叹道。
“或许是因为幸福的家庭总是千篇一律，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麻烦让我千篇一律，我很乐意。”
大概是为了不触发某些机制，天选者换衣服的时候，规则怪谈直播间的摄像头切到了对着墙的位置，没人能看到天选者。
“我看这个规则怪谈是一点儿都不懂直播运营啊。快让我康康他们换衣服的样子，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盲猜规则怪谈主办方老板并不考核日活和用户平均付费呢，真是让人羡慕。”
“楼上闭嘴我DNA动了，不要让我看规则怪谈都加班啊喂”
这么聊了一会儿，龙子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上这一身衣服之后，与先前白衬衫的校服少年气质迥异，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地主家的长工。
如果再在脑后留一条长辫子，手持钢叉，这少年无疑便很适合在月夜之中去瓜田里捕猎野生动物，再次扰乱大家的DNA。
所幸龙国现在可没人留辫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热衷于给别人下跪的算是啥玩意那倒也不好说。
他顺着门外的小通道左右看了看，很快便意识到不止是他的房间。
这整个房子的布局都与他在现实中，虎城天洋区第二街第九巷六弄80号402房，那个他住了很多年的家是一样的布局。
龙子炎往厅中走了几步，便见之前来叫他起身那位老人已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一锅稀粥。
老人道：“去洗漱呀。”
龙子炎便去洗漱。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按理说他应该觉得恐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或许是因为照进房间的晨光太和煦，或许是因为头一次地，规则怪谈给天选者安排了一个类似“家”的存在，或许是因为他从那老人的表情上莫名地没有感觉到敌意。
总之他听话地洗漱完，回来坐到桌边。老人已经把粥分好，给龙子炎的那碗里全是米，自己的碗里却几乎都是米汤，只有几粒米漂在上面。
龙子炎坐下喝粥，没有说话。
“一会儿跟着我去干活，”老人说，拍了拍放在旁边的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一个干饼子还有一罐水，“咱们中午就吃这个。”
龙子炎点点头：“嗯。”
他低头喝粥的时候，注意到桌子那头投来的一道视线。龙子炎下意识地抬起头，见那老人和蔼地对他笑了笑：“吃慢一点，不要呛着……你是睡迷糊了？怎么连一声爷爷都不叫呢？”
龙子炎点点头：“爷爷，早上好。”
“傻小子。”爷爷无奈地低头将自己的粥喝完，将两个碗与熬粥的瓦罐都洗了。龙子炎跟在他后边，远远地打量着厨房。
除了客厅上没有贴满龙子炎从小到大所有的奖状，也没有在柜子上堆满他的奖杯之类的东西以外，这里与他家真的差不多。只是一些用具放的位置有细微的差别，不过一眼看去也能分清楚什么是做什么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张地图是单像他家的，还是每个天选者都不一样，根据他们自家的情况生成的。
而规则怪谈刻意将环境设置得贴近天选者家里的情况，再加上这个史上最长的副本持续时间，这么做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第252章 「小井镇」无可奈何花落去
事实是，如龙子炎看到的一样，天选者们确实都被生成在了与其常住地类似的地图中。
这是其他国家发现的，龙子炎在蓝星上的家早就被作为伟人故居给保护起来了，也没有对外开放的意思。他爷爷也被接走了，龙芯参谋团的人再猛，也不可能与龙子炎本人一样熟悉他的家，因此一时半会真就没想起来。
这个常住地是其他国家发现的，因为其天选者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类似宿舍的房间里，还睡的是上铺。
其下铺躺着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兄弟，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呼声震天，脚还很臭。
没错，不但这个生存环境是与天选者进入前的常住地类似的，连同这个副本中，天选者的“家人”也是与现实中类似的。
比如上面那个睡在别人上铺的兄弟，他就是行伍出身，睡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营房，接触最多的就是战友。
而像利维坦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的出生点是不是就比别人要大很多？
确实大了一点，但并不像此人在纽城最常住的那间市中心大平层一样拥有那么多那么大的房间，仅是复制了其的一角，大概拥有那套房子约六分之一的面积。
且不像龙子炎家里只有爷爷，利维坦在这个副本里的家，包括他有四口人，大家住得紧巴巴，上厕所都要排队，真是一个大写的惨。
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就没有那种符合主角模板的孤儿天选者吗？
答案是，没有。
从最开始一路走下来的天选者，只有龙子炎一个人。其他所有的天选者，皆已被替换为国家事先准备好的天选者预备役中的人选。
招收与物色这些人选的时候，标准中一个最重要且不为人知的一点是，这些人要有家人，且与家人感情要非常好。
龙子炎算是歪打正着符合这些条件。坊间甚至有传言说，有个小国家的天选者虽然各方面素质很强，不过曾做过的心理测试显示其存在反社会倾向，并且在之前副本的表现中，该人也对国家发送的提示表现出了质疑。
那个国家的国民同样也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天选者感到怀疑，是以在靠那个天选者斩获一些分数能保证安全后，那个国家竟是在某副本中特意给晚了一些提示。以内阁中的一人背锅为代价，天选者由此死去，该国家人为地更换了一个让他们觉得更为稳定的天选者。
常言道，人无癖不可与交。
这可以理解为，所有人都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倾向与爱好。如果他在你面前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过分完美，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如果将“你”换成“国家”，那么就是，天选者必须要有一个能与国家绑定的软肋。
这个软肋，便是天选者的家人。
试想天选者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影响到国家，而如果他们行事毫无顾忌，只想着报复社会，那么势必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像早期，凶光那样毫无社会责任感的人便是如此，只顾着自己爽，完全不在乎通关，将国运交给这样的人会出大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像规则怪谈这个老阴[哔]，之后会不会推出什么超级副本，天选者死亡直接扣200点气运值？到时候万一这个天选者突然想不开了报复社会呢？
绝大部分时刻，人类惧怕疯子与极端主义者，不愿与他们为伍。
哪怕会暂时损失一些气运值，也想要确保长久的稳定。
唯有心中有留恋，行事方会有驱动力。
人做事是需要有动机的。如果你去问大家做事的动机，或许会有人回答“为了理想”、“为了自我实现”，那固然很好。但最基础的一点，一定是为了温饱，为了让家人吃得好穿得暖。
便如同古代的质子一般，国家会善待天选者的家人，同样也借此来制约天选者，让他们在规则怪谈之中按对国家都有好处的方式行事。
博弈无处不在，哪怕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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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碗收好，那老爷爷便示意龙子炎与他出发。
老人拿着的东西，龙子炎并没有使用过，只是在历史书的照片上见过与之类似的。不过他不认得，还是有许多见多识广的直播间观众能看出来，那是一些制造粗劣的农具。
如果以蓝星的发展水平来判断，制造这些东西的水平，大概相当于蓝星的17世纪末到18世纪初左右，普通农村的生产水平，不是啥富户佃农。
那时候并没有一位伟人来选育杂交水稻，粮食产量不高，经常有人饿死。这背景与天选者们那寒酸的衣着倒也相配。
龙子炎跟着老爷爷出了门。他之前拉开窗帘的时候便发觉他们住的就是个平房，外边街道的卫生似乎十分堪忧，如今出来一看，比他之前以为的状况简直就是还要严重得多。
“我家的比格看到了直播，现在嗨起来了”
“@老八，开饭了”
“唔，总感觉以现在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个副本的文明程度，好像不太高啊。”
“刚刚小龙出来的那家，还有我同时开的六个直播间，就没有哪一个家里是有书或者笔墨的。别说书了，任何与文字有关的摆设都没有，什么老黄历，挂在墙上的儿童识字表，一个都没有。”
“天选者在的家庭，房子外观与路上其他房子差不多，如果他们走过的不是小井镇的贫民窟或者什么的话，那么这个小井镇的平均文化水平也就这样。”
“还有几家的小孩不到十岁，居然也要出门跟着一起割猪草，根本没有上学的观念啊这是。”
第253章 「小井镇」扛起锄头锄大地
说起上学，蓝星上可没有哪个国家比龙国更懂上学。
毕竟在古代的龙国开始搞科举的时候，很多地方还在村长内斗、垄断文字等等的干活。
到了现代，虽然大家逐渐意识到考试成绩未必代表一切，但也承认掌握必须的知识是很重要的……
当然这一点未必所有人都同意，有人就是觉得那些知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打针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当权者捏造的骗局。
不过绝大多数龙国人看到小路上行走着很多学龄儿童，而他们却都不在学校的时候，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不适。
只是这时候，有弹幕飞过：“其实清朝那会儿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别好日子过惯了就忘了以前啊。”
这话不假。虽然自古以来教育就被刻在龙国人的骨子里，不过想读书是一回事，有钱读得起书又是一回事。
这点龙子炎或许会比一些弹幕更有体会。他其实没觉得自己家很穷，真正的贫穷，是根本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他拿着绝大多数的工具，跟在老爷爷的后边亦步亦趋地走过小路。
这些道路臭气熏天，也非石板铺就，可以竞争规则怪谈条件最差的副本了。路上有挑水的小孩、背柴的小孩，也有一些看似干活，实则在打闹玩耍的，两个孩子为了半块饼追逐了两条街。
龙子炎四处张望，快半个小时后，不觉便跟着老爷爷走到田间，后者开始如言教他干活。
还真就是要干农活。
然而，众所周知，教学能力与表达能力强相关，而表达能力与受教育程度又通常呈正相关。
老爷爷教龙子炎种地的诀窍，虽然从表情上看起来他已经很努力了，不过在大家听来还是一头雾水。
“我感觉就像听我高中那个普通话很差的数学老师讲希腊字母，阿花，碧塔，夹玛。”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爷爷（悲）”
“不行，完全不理解，摆了。”
好就好在，龙子炎是一个在这方面较有经验的人。
他也曾拿不太理解的问题去问一些人，问完之后发现比之前更不理解。
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之前他曾经为此苦恼，寻思是不是自己太愚钝。直到一次与别人聊天，谈起这种情况时，对方思考片刻，给出的评论是：“有些人解释东西的本领其实不是很好。他不会站在你的角度去想你是不是理解，只是机械地站在他的角度觉得‘都这样了你应该懂了吧’，通俗一点来讲就是自嗨。这种人要是去写小说，会扑死的。”
自嗨两个字让龙子炎茅塞顿开。此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他都瞬间明白自己应该做的事。
那就是：要么再去问其他人，要么自己思考。强行问，到最后费的力气还不如自己尝试理解。
至于面对眼前的人，只要露出礼貌的微笑且点头就可以了。
于是抱着这种非常礼貌的表情，龙子炎听完了老爷爷的讲解并开始干活。
“这次我居然追上了小龙的理解能力！我刚刚也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这么用的。”
“我也追上了！这么一想老爷爷的解释还是很清楚的嘛！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这么做就对了！”
出于对自家天选者的信任，并没有人觉得龙子炎压根没懂。虽然一边看着的老爷爷表情有点微妙，但那一定是出于对于自家小孩理解能力的惊讶与赞叹吧。
但不是所有天选者都这样。有些人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什么要拿这个地方，而不是拿那边啊？”
“我可以用这种方式做吗？”
“你刚刚说的话我没理解，可以再解释一遍吗？”
天选者带着几分固执地发出试探，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带他来的老爹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端倪。
“啊我醉了，这孩子是处女座吧。”
“快停下来啊，这样真的不会被烦躁的家人打死吗？之前副本里可是只要有人做出和龙子炎相反的操作就要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