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炎已经将他要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此时还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且剑已经插在对方身上，便也由他说下去：“愿闻其详。”
“你说的那个‘’，是确实存在的异常。最初我们卡进这个层级的时候就遇见了‘’，无法被消灭，只能被以某种方式限制。而这种限制，就是你所读到的规则。”
“基于这些规则，我们在‘’附近花费千辛万苦建立了站点，试图将整个区域封闭起来管理，适当投喂一些本来就应该处决的人员，再用心灵遮断合金制成的武器，也就是这把短剑，消耗它的能量，勉强维持一种平衡。”
“有些东西你无法消灭，你只能做到控制，收容，保护。”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问题，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污染甚至直到你将这把剑刺进我的身体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模因污染就是这么猝不及防，悄无声息。”
“这个过程中，死了很多的人。包括当初与我一起来到这个层级的兄弟，他们有些失去理想变成了企鹅，还有些变成猴子，丧身虎口。也有一些成为黑衣人，在与其他兄弟的战斗中死去。”
“后来来的其他支援的人也一个个消失，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
前辈陷入沉默，而龙子炎思索片刻，说出了一句与前辈所言风马牛不相关的话。
“隐藏规则，动物园里不能说与自己认知违背的假话，对吗？”
“对。”
“所以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守则也是真的，只能通过加入让人浮想联翩的表述，用来诱导别人的思想。而你和我说话很少，是害怕被我追着问，问清那些模棱两可的部分？”
“对。”
“你真是个聪明的人，”前辈无声地笑了笑，“如果你再早一点来就好了。商店很重要，商店店员是昨天晚上离开的，如果能救下他，我们还能有人与‘’战斗，还能撑过这晚上。真可惜啊，如果你是我们真正的兄弟，或许你能拯救所有人。”
“可是来不及了，小家伙。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是我害了大家，也没有做到控制、收容、保护，我没能救下任何人。”
前辈说着，他的手臂向后弯，以一种正常人无法达成的姿势，握住了自己后心里的剑柄。他似乎仍然不算人类，胸口也没有血液流出，只是靠着这柄剑的存在才能维持理智。
“走吧，小家伙，回去写你的作业去。以后，不要再来动物园了。”
【隐藏任务已完成，本国气运值增加10点。当前气运值：110点。】
【是否离开副本？】
第29章 幻觉，诡异降临
“我再过几分钟就要走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龙子炎问。他的手还悬停在那个界面上没有按下“是”。
其实他这句话不是对前辈说的。他始终记得动物园副本最开始时那次场外求助机会。
本来想着如果中途遇到什么困难就向外求助，看看会不会能有聪明人帮上他的忙，结果一路过来也没碰到什么大问题。
现在副本要结束了，他到底能出去还是要立刻继续下一个副本，谁都说不清楚，不把这个机会用掉未免浪费了。
龙芯参谋团自然也是光速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们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呢！跟着天选者分析了一整天，整理出无数数据资料与行为分析，结果人家要么是遇到危机的时候完全失去理智、求助也没用，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危机，靠他自己就给推平了！
显得他们就，非常的业余。
不过这个时候不用发攻略或者别的建议，内容上就比较放松了。
在未来未明的情况下，显然现在对于天选者而言，发送他家人实时的情况与一些鼓励、安慰的话会更有用。
就在龙芯参谋团与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急速讨论信息内容之时，直播画面中，那前辈却以为龙子炎在对他说话。
“对不起。”前辈突然郑重地说。
龙子炎：“？”
“我是被派来收容这个项目的。但我失败了，没能保护好这个世界，也让你陷于危险之中。”
前辈叹了口气：“靠着这把短剑，我可以维持自己的清醒。可我已经被‘’同化太久了，再把剑拔出来的话怕是又会陷入疯狂。我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才能来，你接下来的时间，尽量离这座动物园远点吧。”
龙子炎心知对方应当是把他当成这个动物园世界的原住民了，也没有出言解释，只是说：“如果‘’追上了我呢？”
“不要直面‘不可视之物’，”前辈低声道，“会受到污染。哪怕带着这把短剑也不能。我们当初就是因为以为用心灵遮断合金能遮蔽模因污染，才被‘’一网打尽了。别说直视，连靠都不要靠近。‘’会观察你，所以在某些过于靠近‘’的场馆，你需要表现得像一个游客。”
“那你现在岂不是一见到‘’又会陷入疯狂？”龙子炎指出，“没有任何别的道具能对现在的状态生效吗？”
这前辈对他态度很好，又人之将死，龙子炎此话的本意，其实是想看看前辈身上有没有什么别的能榨取的物资。
或者知识也可以，这些派来“收容”的人似乎一手缔造了这个副本里的规则，那么他们应该很懂吧。
这些经验，说不定会对之后的副本也有效。
他必须得活下去，活到与爷爷团聚才行。
一边想着，龙子炎从兜里掏出了一瓶水。这瓶水正是先前前辈送给他的那瓶没有标签，号称能“回复精神状态、让精神保持强韧”的液体。
然而，他立刻意识到水的状态不一样了。它现在看起来是一种深红色、黏稠到挂壁的液体。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龙子炎立刻将只剩小半瓶的杏仁水掏出来，发现它的性状也发生了改变。它现在看起来是清澈透明的淡水，瓶子上的标签也变成了金色的“杏仁水”。
不得不说，这个外观更符合它能涤荡异常状态的性质。
所以是那把短剑的问题？虽然没有办法彻底隔绝精神污染，却能破除视觉上的幻觉？
只是拿起剑的他都能看到杏仁水该有的样子，那被剑刺穿的前辈应该也能吧。
他将那一瓶没有标签的红色“番茄汁”递给前辈问：“你看这是什么？”
前辈扫了一眼就惊道：“这是‘液态痛苦’，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它能回复精神状态、让精神保持强韧吗？”龙子炎不答反问。
“不能，”前辈快速地答，“喝下去只会让你在七天内经历无比痛苦的死亡，加入酒精的话还会在五秒后爆炸。”
他顿了顿意识到什么：“这是我先前给你的东西？”
龙子炎点点头：“对，我在这卖了一天命的工资。”
前辈的脸一下就红了：“当时我在精神污染之下以为那是杏仁水，对不起。”
龙子炎用带着谴责的眼神静静地望着他。前辈挠挠头，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虽然他现在两米二的身高，脑袋确实比一般人要大一点只得对龙子炎道：“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别的能给你的了。”
龙子炎毫不犹豫指了指他胸膛上的短剑。
前辈：“……”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说过这把短剑可以维持他的清醒吧？
如果他给这少年的那瓶是真正的杏仁水的话，让自己喝一口或许还可以解决模因污染。可那瓶不是杏仁水而是液态痛苦，他就没办法了。把剑一拔出来，他或许就会立刻陷入疯狂之中。
可惜就是这心灵遮断合金所制成的剑与杏仁水的效果并不重合。杏仁水能根治的精神异常，剑治不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少年将液态痛苦塞回裤兜里，反手从另一边裤袋里又掏出一瓶饮料来。
“如果我拿这个跟你的剑换呢？”
“……”前辈直接沉默了三秒钟，“杏仁水？真正的杏仁水？哪来的？”
“店里买的。换吗？”
“怪不得你能维持白衣到八点，”前辈惊道，“居然碰到了刷新出来的杏仁水？”
龙子炎也没有打算跟他解释自己最后能通关是因为想通了而不是因为喝了杏仁水，闻言只是道：“对。我之前看它还是黑色的墨水状，似乎碰到这把剑之后就没有再产生幻觉了。”
“对，除非‘’就在附近，否则心灵遮断合金能破除……”
前辈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且龙子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两人的视野之中，那瓶杏仁水，重又变成了刚开始时看到的，墨汁一般的黑色，老抽一般的浓稠。
他此刻正与前辈并肩站在园长办公室门外，面向动物园门口，背向动物园深处。
“白天不能长期在外面活动。”
“先去对付园长。”
他在这里耗的时间太久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交班的八点钟。
没有园长与之战斗以消耗能量，那不可名状的东西……或者说“”，大概还带着无数黑衣信徒，出来了。
第30章 脱出，不是结束
系统提示声响起，是一条场外发来的短信。
“龙少平已被接到疗养院妥善安置。你的一切已由国家派专人进行保护。外面一切都好，干得漂亮，龙子炎，龙国所有国民感谢你的付出。”
这条信息只有龙子炎能看见。正文很短，因为它是仓促之下被发出来的。显然龙子炎一直在副本中还没有退出，就是因为在等这条消息，否则他十分钟前就可以走了。
就在他一目十行地扫完这条信息的瞬间，啪、啪、啪的声音自远方次第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气泡破碎，又像什么电器突兀地被人拔了电。
但随之而来的是整片入口区域广场，亮度自远而近逐渐降低。
是路灯，路灯毫无来由地渐次熄灭。
黑暗就像在海水中扩散开的墨汁，瞬间就蔓延到了夜晚的空气中，将方才还显得有些假的草丛、小路、草地尽数蚕食干净。
“感谢您今天在动物园的游玩，”前辈用一种与之前一致的古板无波的声音道，“祝您一路平安。”
强敌在背后，龙子炎自然不可能再与前辈继续杏仁水与短剑的交易。
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是他自己也在感觉头晕目眩。脑子里似乎充满了玩具熊、猴子与企鹅，还有小女孩的笑声。视网膜上烙印的【是否离开副本？】还挂在他里，他艰难无比地将视线聚焦在“是”的选项上。
片刻后，全新的弹窗跳出。
【请离开动物园区域再进行传送。】
就不能早点说吗！
他简短地对身侧的前辈点点头：“那么，我回去了。今天玩得很开心。”
说完这句符合“游客”身份的话，他往前走去。其实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门口之外也就十步之遥。
甚至他还揉了揉脸事实上是把那两个已经救了他无数次的纸团，再次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耳朵。
他往前走。
此时的直播间，画面停留在了原地，只是拍着龙子炎往外走的背影，就仿佛是隐形的导演留在了动物园内，看着龙子炎从他布好的场景中逃离。
更准确地说，就像是，那不可名状之物的视线，正在追着龙子炎向外走，而观众们正在通过“”的眼神，观察着龙子炎的背影。
他往外走出不过三步，黑暗已然吞没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
无数黑衣人，站在前辈的身侧。
“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有没走的游客。”一个黑衣人说。
“他的作业丢了，在找作业。找到了就走了。”前辈随口道。
在他们俩说话的间隙中，龙子炎又往外走了三步。
“什么东西在闪光？”另一个黑衣人又问。
仿佛一言惊醒梦中人，无数眼神向着前辈投去。
最终聚焦在他后背的剑柄之上。
“心灵遮断合金……”
“他发现了。”
“他已经背叛我主了。”
“叛徒，变成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