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知道那些人纯粹是吹牛哔了,根本没有人能熬过这种审讯。
他能忍到现在,完全就是有一股子劲儿别着,也是韩雅婷没给他下狠手。
他不能说,他说了那就完了,他姐夫都救不了他。
别看在姐夫家里骂的凶,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早晚都能出去。
可现在看见自己姐姐和姐夫都被那个一直没露面的李学武请来了,知道自己完了。
姐夫不会保自己的,姐姐更不会救自己。
杨凤山听见小舅子的招呼,抿着嘴点了点头,走到桌子边上站了。
“姐夫”
黄平知道现在能说话的只有姐夫,所以眼睛也一直恳求地盯着杨凤山。
“你的事,李副处长电话里跟我说了”
杨凤山语气很是低沉,现在他恨也恨不起来了,只能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姐很担心你,我也想帮你”。
黄平看了看流着泪打量自己的姐姐,随后便低下了头。
黄玉见自己弟弟这幅模样,只觉得心揪得慌。
“你说”
黄玉手把着自己弟弟的手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知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渗透这个项目?”
黄平听见自己姐姐的话便知道外面那些人已经查到了这上面。
他爹妈死的早,都是这个姐姐带大的,任凭他胡闹,任凭他上蹿下跳。
他现在不敢说,不敢让这个似母姐姐难过和……
见到黄平不回答,黄玉和杨凤山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啪!”
黄玉一巴掌打在了弟弟的脸上,随后便是哭着骂道:“你糊涂啊你!你到底要做啥啊你!”
杨凤山见黄玉这幅模样,伸手拉过情绪激动的妻子,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手压着哭着骂着的妻子,看向黄平说道:“我想帮你,但我也是要守纪律和原则的”。
“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悔改之心?”
黄平这会儿也是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哭着的姐姐和为难的姐夫。
“姐夫”
他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回不了头了”。
杨凤山皱着眉头说道:“你如果还信任我,那我劝你积极配合调查,把一切都说出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自己做过的错事”。
黄平脸上明显有一个巴掌印,这会儿已经肿起来了。
可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苦笑着说道:“没用的,我说出来也一样会死的”。
杨凤山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看着小舅子说道:“你糊涂啊,你现在硬挺着不说,那就是把自己放在人民的对立面儿上了,把自己放在祖国的对立面儿上了,你难道要当汉奸?”
黄平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姐夫,说道:“有什么区别吗?死了,埋了,谁会记得我是谁?”
“你姐姐记得,我记得!”
杨凤山狠着心说道:“你胡闹、你做错事我都原谅你,但你要是叛国当汉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家里更不会再有人再想你念你,因为我们感到羞辱,你就算……”
他手扶着要栽倒的妻子,狠了狠心才继续说道:“你就算死了,难道有脸去见爹妈吗?”
“呜呜呜~”
黄平看着悲伤的姐姐,被姐夫这几句话说的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啊!我……呜呜呜!”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倔强的外表下都掩盖不住他惊慌失措的内心,在见到亲人的这一刻被无限的放大,随后便是崩溃了。
黄玉更是哭的抽搐了起来,杨凤山顾不上自己小舅子,按了门边上的按钮。
韩雅婷等人打开门,瞧见里面的慌乱,赶紧伸手接了已经昏过去的黄玉。
杨凤山忍着担心,托付韩雅婷送妻子去厂医院,自己则是留在了审讯室。
他也没有关上那扇隔音的房门,径直拉着椅子走到小舅子身前艰难地坐下。
“小平,你看着我”
杨凤山伸手抓住了黄平的胳膊,让他看向了自己。
“你做过什么我不再问了,我和你姐都没有能力再帮你,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黄平是眼瞅着自己姐姐被自己气晕过去的,也是眼瞅着自己姐姐被人抬走的。
他现在无比懊悔自己的所做所为,他可能不畏惧保卫处的审讯,他可能不后悔自己吃过玩过了,但他后悔这些错误给他姐姐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他可以不在乎身后事,也不在乎去了地下怎么跟父母交代,就算是一死了之,可这些痛苦会一直折磨他的亲人,折磨这个养了他长大,爱他、照顾他的亲姐姐。
杨凤山用自己的手绢给小舅子擦了眼泪,声音坚定地说道:“只要你主动交代,只要你主动悔过,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姐夫”
黄平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给自己擦眼泪的姐夫,这个他下午还咒骂的那个人。
“相信我”
杨凤山很是坚定地说道:“我会毫不保留地在原则范围内,尽我最大能力帮你,就算你走了,答应我,你也要明明白白,带着清白之心走”。
“姐夫”
黄平已经哭不出声来了,只是眼泪在不住地流下来,看着眼前的姐夫悔的肠子都青了。
杨凤山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道:“我现在就去叫保卫科的干部进来,你好好配合,知道了吗?”
黄平艰难地点点头,看着姐夫撑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在杨凤山走到门前时,黄平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声:“姐夫,对不起”。
杨凤山站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小舅子点点头,道:“我上楼去找李学武,等你的消息”。
黄平看着姐夫说完这句话转身拉开门往外面走去,噎着嗓子说道:“照顾好我姐姐”。
杨凤山没有再回应小舅子,对着站在门口等着的樊华点点头,手有些无力地示意了一下审讯室,随后便迈着步子一步步往隔离门走去。
樊华看了一眼杨凤山步履蹒跚的背影,对着门口的保卫示意了一下,随后便带着治安员进了黄平所在的审讯室。
沙器之一直等在隔离门口的,刚才见着厂长的爱人被抬出来,跟着去门口安排了车送去医院。
见到厂长没出来,便又回到了隔离门口等候着。
这会儿见到杨凤山步履艰难地走出来,心里盘算了一下是否要上前扶一把。
杨凤山却是微微昂起了头,摆摆手,示意沙器之不用扶。
面色坚毅,语气却又是平和地问道:“李副处长在办公室?”
“是”
沙器之答应了一声,解释道:“保密部的余科长也在,一直都在楼上等这边的消息来着”。
“嗯,知道了”
杨凤山点点头,挺了挺脊背迈步往前走去。
沙器之这会儿不再说话,跟在厂长身后一步的距离,迈着一样频率的步子。
他不知道厂长问了处长的所在是要上楼还是要出门去厂医院,也不敢在这寂静的深夜走廊里步子踩的大声了惊扰了前面走着的厂长。
沙器之明显能从厂长的步伐和神情之间看到其内心的悲伤和难过,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安静。
因为其他科室都已经下班,走廊里的灯隔一段儿距离亮一盏,按照最低的照明标准开的灯。
现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却是两种心境。
李学武给的这个面子,杨凤山接了,现在得上楼去把这个事情了了。
所以走到楼梯口,杨凤山扶着楼梯把手缓了缓情绪,便往楼上走去。
沙器之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厂长的背影,跟在后面,一步一步。
李学武这会儿已经放下了钢笔,正跟余大儒坐在沙发上闲聊着。
“所以,侦破案件的关键是要带入?是要了解作案人在当时环境下的心理动态?”
余大儒试着追问道:“是心理动态这个词吧?”
“呵呵,你不必纠结于相关的名称”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解释道:“知道为什么办案人员接手案件都要去第一现场查勘吗?就是将自己代入到……”
他这边正解释着,沙器之将门打开,由着杨凤山先走了进来。
“嚯,两位交流心得呢?”
杨凤山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会儿进来听见李学武两人说的话,微微笑着招呼了一声。
“厂长”
“杨厂长”
两人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齐声跟杨凤山打了招呼。
“呵呵,坐”
杨凤山边往沙发边上走,边对着李学武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坐。
李学武摆手示意沙器之沏茶,自己则是带着余大儒挪了位置,让了杨凤山坐在了单人沙发位上。
杨凤山走近沙发边上时,手抓住了走出来让位置的李学武的胳膊轻轻捏了捏,随后由着李学武的相让,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是要跟我们李副处长取取经啊?呵呵”
杨凤山坐下后,对着坐在他一边的余大儒笑着问了一句,随后把目光看向了穿着衬衫的年轻的不像话的李学武。
早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那套制服换了,现在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笔直修身的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干部皮鞋。
虽然有些上山检查时沾染的泥水,但尘埃不掩芳华。
如果不看气场,一地会以为这是谁的秘书,可看见他那种会说话的脸就知道,这人一定权势颇重。
“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余大儒感慨地说道:“今天真的是我的吉日,得李副处长点拨,纠正了工作错误,也学习到了经验啊”。
“同气连枝,相辅相成,喝茶”
李学武接了沙器之端来的茶杯,先给杨凤山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又端桌上的茶壶给余大儒续了茶水。
手里忙活着,嘴上微笑着说道:“我要学习的才更多,毕竟在这二十年的人生经历里,少有正治经验的亲属和前辈教导的,也是三生有幸,能在轧钢厂的大家庭里遇到这么多的良师益友”。
杨凤山这是第一次来李学武的办公室,更是第一次这么晚了跟他坐在一起谈话。
别看这间办公室装饰的很简单,但坐在这里颇有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就看李学武说的这几句话,那水平是不输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