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必须的”
李学武轻笑着答了一声,随后说道:“我这个人办什么事儿都求一个心安理得,大家都是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确实是这样的”
余大儒点点头,笑着主动转换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李学武也是跟他说了几句,便忙起了手头儿的工作。
这小子也是见着李学武忙,主动提出了告辞。
等沙器之送了余大儒回来,李学武问了保卫科在车间那边的布置。
沙器之是了解过的,看了一下笔记,回道:“咱们厂的保卫已经跟保密部一起管理那边的车间了,按照韩科长的布置,保密工作加强了,所有的工人都进行了警示谈话”。
“嗯”
李学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随后交代道:“让韩雅婷注意着点儿这小子,特么的乱打听消息”。
“知道了”
沙器之也是笑了笑,知道处长说的是啥。
这位余科长好像不是来工作的,倒像是来做侦查工作的,平时没事儿总跟附近的工人闲聊厂里的事儿,不然也不能这么清楚机关和厂领导那些关系。
等李学武不说话继续工作了,沙器之又主动问道:“还真要把那些车厢安排去钢城分厂啊?会不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那边毕竟不是石头一块儿啊”。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沙器之,明白他这么说话的意思,这是站在一边的角度上来说的。
“咱们是保卫处”
李学武低下头,手里的笔不停,嘴上似是教育,似是叮嘱地说道:“做安全保卫工作的,最忌讳,也是最不应该的,就是带有正治立场去工作”。
沙器之本是觉得李学武跟李怀德副厂长应该是一条线上的,跟厂长应该是对立的,所以才说出了这些话。
可现在来看,处长好像不喜欢自己站位,更不喜欢自己这么说话。
李学武不看沙器之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保卫处是没有正治立场的,但是保卫处的处长有,可也仅限于处长有”
李学武轻声说道:“你们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可以犯这种迷糊的”。
“我不大明白”
沙器之跟了李学武这么长时间了,也知道李学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所以心中有疑惑也就直接问出了口:“明明您……”
“我什么?”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跟李副厂长就应该是一伙儿的,办事儿就应该可着李副厂长的立场办?”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一处堆儿上,同时看了沙器之一眼。
沙器之则是没有回话,可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显示出了自己内心的困惑和不解。
“我跟你说了,保卫处没有正治立场,保卫处长有”
李学武用钢笔点了点沙器之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基本不问韩雅婷保卫科的工作嘛?”
“我猜不只是因为信任吧?”
沙器之听见李学武的口气,就猜想不是这么简单的一条。
“呵呵,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李学武拿了一份文件继续审阅,嘴里说道:“因为人不是机器,只要干工作就会出错”。
一边看着文件,一边给自己的秘书解释道:“不过问保卫科的工作,那是因为只要有正治立场,就有利弊,也叫利害”。
“有正治立场的人在判断取舍的时候就会考虑这样那样的利弊,有时候要做两相其害取其轻的选择”。
“可保卫科的工作不能,也不允许做出这样的考虑,因为在治安管理条例里就没有灰色地带,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没有自行判断的标准”
“所以保卫处的所有工作,所有工作的人,都不能带有正治立场去工作,去办事,去说话,懂了吗?”
“可是您!”
沙器之微微皱眉地问道:“为什么您说您可以带有正治立场呢?”
“游戏规则”
李学武微微抬头看了沙器之一眼,道:“因为我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保卫处的一项工作,更不是简简单单的黑与白,更是要在中层管理干部的岗位上,做出对于当前工作最合理的判断”。
在沙器之渐渐清晰的眼眸中,李学武面色坚毅地说道:“这就是干部要务虚,又要务实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干部的级别越高,务实的机会越少?”
沙器之也是逮着今天李学武有谈性,来了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儿。
一个好领导,最大的表现就是愿意提携下属,愿意教导下属。
而李学武就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关系,培养自己的人才,所以在办公室只有两人的情况下,也乐意给沙器之解答自己的思路。
“不尽然,但也不矛盾”
李学武解释道:“务实和务虚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你看厂长,他会问你这份报告应该怎么写吗?他只是动动嘴,把自己的思路交代出来就行了,为什么?”
“时间”
沙器之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回答道:“厂领导的时间都是紧张的,工作多,不可能一点一点实际去做”。
“嗯,是可以这么说”
李学武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但更多的原因是虚实结合的,他在抛出这个思路的时候并不是代表他自己的意见,更代表广大厂干部和工人的意见,在与实际工作产生碰撞的时候,根据反馈来调整实际的工作,你说他是虚的,还是实的?”
“我明白了”
沙器之笑了笑,说道:“只有到了决策层才有虚实结合的机会,我们现在只能实”。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沙器之在机关这么些年的沉浮不是白白浪费的,还是有很深的工作基础的。
只要经历多了,看的多了,假以时日,也是一个优秀的青年干部。
李学武对于教导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丝毫没有压力感,毕竟自己经历的,比他要多的多。
等把最后一份文件看完,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已经四点了。
“器之,今天几号了?”
李学武要给自己的笔记本上写日工作总结,就记得周几了,没记得日期,便问了一句。
沙器之将文件入了档,转头回道:“二十二号了,再有一周就进四月份了”。
“是啊”
李学武笑着说道:“真看出天暖和来了,六月份就要开始大热了,这时间过的真快”。
“可不是”
沙器之笑了笑,说道:“昨晚回去我媳妇儿还说呢,得想着把酱下了”。
“你们家也吃酱?”
李学武家里是烀酱的,就是豆瓣酱,要把黄豆烀烂了,用手摇机器绞成面条似的,再摔打成酱块子。
这项工作早就做完了,酱块子在火墙子上摆放一些时间,到了四月份就要掰开了,清洗出来,然后跟大粒盐一起下到酱缸里。
说的很简单,其实很费工夫,这些工作都是家里的妇女们来做的。
李学武家里人口多,今年更是有了倒座房这些人,特意交代了母亲要多下酱。
在李学武家房子的门口,正好能晒着太阳的位置,整整摆了三大缸的酱。
这都是为了倒座房那些人预备的,不然这些小伙子可不够吃的。
去年李学武家里没想到李学武能招来这么多人,所以年前这酱就吃没了。
今年是老彪子买的豆子,可着劲儿的准备了。
“当然”
沙器之笑着说道:“不过跟您家的下酱方法不同,我媳妇儿特意买的果仁,碾碎了下在了里面,发好的时候显得面”。
“这倒是”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道:“我们家老太太吃惯了东北口味的,不叫放别的东西,我们院里还有放馒头碎渣的,呵呵,五花八门”。
“就是说呢”
沙器之帮着李学武收拾好了办公桌,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一出办公室的门,便又遇见了周二遇见的新来的大学生小周。
许是于德才交代过了,或者是自己想明白了,这次见着李学武没有躲,有些紧张地打了招呼。
“处长好”
“好”
李学武点头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周瑶”
周瑶也是没想到领导会突然问自己名字,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当初跟着厂办徐主任来参观的时候还见了保卫处这边的各个部门,当时真没想到会分来保卫处工作。
跟着转的时候见着了不少处室的一把手,有笑着应的,有忙着工作没空搭理的,不一而足。
只有这位保卫处的李副处长是厂办徐主任特别介绍的,也是一直没见着的。
当时倒是想了,比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怎么就成了领导了。
周二那天见着算是吓了一跳,这领导不仅个子高,走起路来带着风,而且面相看着真吓人。
再有就是领导穿着自然跟自己这些分来的大学生不同,一看就有派头儿。
从办公室出来,带着沙秘书,那股子气势当时吓的她不知怎么反应,只好躲了李学武。
没想到的是,这个事儿却是被领导单独说了,还教给她们应该怎么面对领导。
于主任虽然没有批评自己,也没有点名,但是周瑶知道,那天这位李副处长一定对自己不满意了。
“嗯,哪个大学的?”
李学武这几天都没有关心这些新来的学生,今天见着了,便问了一嘴。
“钢铁学院的”
周瑶抱着手里的文件,都要把文件攥出褶皱来了。
李学武看着这姑娘紧张的样子,笑着说道:“挺好,咱们算是同学呢,你们一起分来的都是钢铁学院的吗?”
“啊?”
周瑶没想明白,这李副处长怎么就跟自己是同学了?
不是说这位领导还在上学嘛,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就是比自己还低几届,那不是自己的学弟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