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雪也是有一块儿没一块儿的,车里反射回来的光也是亮一下暗一下的,女人的神色忧郁而又魅惑,冯祥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跟谁睡觉?”
女人的媚眼横了冯祥一眼,忧郁着说道:“跟谁睡觉,呵呵,教授让我跟谁睡觉我就跟谁睡觉呗,怎么?嫌弃我?”
冯祥看着美人皱眉心都快要碎了,捏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露。
“我们走吧,我攒够钱了,咱们远走高飞”
女人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冯祥的侧脸,问道:“走?往哪儿走?咱们什么身份,你能飞到哪?”
冯祥见女人有问,便知女人也是有意,道:“我的钱已经换成了金子,咱们从津门出发,去港城,再去美国或者其他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国家”
女人眯眯着眼睛,微微张开红唇,问道:“你是认真的?这边儿能放过你?”
冯祥歪着头看了看女人,脸上露出嘲讽的意味。
“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保卫科的那些人盯上渔夫了,门口儿每天都会有一群人在检查,我在羁押室蹲了好几天,别的事情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枪客不在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女人对组织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但是结合冯祥的话也能感觉到风向有些不对了。
“轧钢厂不是有咱们自己人嘛?怎么?”
冯祥“嗤”地一笑道:“来了一头笑面虎,我就是在给渔夫打掩护的时候被他抓的,据传出来的消息是转业的干部,很厉害”
女人心思灵动,看着一脸匪气的冯祥,巧笑嫣然。
“那我跟你走,到时候你养我啊,我可是毫无准备,身无分文啊”
见女人答应,冯祥见颐和园的大门儿已经到了,慢慢降低车速,沿着模糊了的路基慢慢地往大门里面开。
“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去收拾东西,你也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各自去搞介绍信,坐明天下午的火车去津门,出了海,咱们就能比翼双飞了”
见冯祥畅想的好,脸上洋溢着微笑,女人也笑着附和着,指点着冯祥往里面开,指着远处的荇桥道:“去桥边,我想看看昆明湖的雪景,以后可能看不到了”
冯祥笑着点头答应,沿着还能看见的路基把车往荇桥那边开。
这读过书的女人就是矫情,大冷天儿的,那冰封的湖有什么可看的,白不刺啦的,桥上的风能把人吹个个子,这园子可是前朝的,多少人死在这湖里,哪儿有什么景儿可看。
别看冯祥心里嘀咕着身边的女人,但就是喜欢这女人那股子书卷气质,怎么形容呢,哎呀,就是想抱在怀里蹂躏。
“等咱们去了外国,我带你看你想看的所有风景,比这里还美的风景”
女人看着荇桥越来越近,眉眼含笑地跟冯祥调笑着,手伸进了白色的小挎包里。
“那里那里,停在那里吧,离桥近”
冯祥按照女人的指点,将车摘了档,让车利用惯性慢慢往桥上靠近,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地里的路基,怕把车开进湖里。
“砰!”
“哐当!”
女人手疾眼快,左手拧了钥匙门儿,再次把住方向盘,吉普车因为惯性往前走了一段儿,但是遇到向上的桥面,又缓缓地退了回来。
女人把着方向盘直到车停稳,这时桥底下跑出来一个青年,用手电照了照车里,见女人用手横在脸上挡着自己手电筒的光,这才往车边走来。
青年拽开驾驶室的车门,看着司机趴伏在方向盘上,脸对着副驾驶方向,太阳穴上还有一个血洞在不停地冒着血。
“不是说好的下车再动手嘛,这可是教授的车,弄脏了你洗啊?”
女人将一把巴掌大小的小手枪收进白色的手包里,妗妗着鼻子好似厌烦这股子血性味儿,踹开副驾驶的车门子跳下了车,慢慢走到车前的桥边,看着远处昆明湖的雪景。
“不洗,你洗吧,大不了我给你一次”
青年将车里的冯祥拽下驾驶位,看着死不瞑目的昔日同僚,再看看站在桥边的那朵带刺的玫瑰,皱着眉头说道:“有纪律呢,还有处理完这个咱们就得去城里帮忙,即使没有任务我也不敢,被我爸知道了还不得削我啊”
看样子很老实的青年边给脚边的尸体绑上石头边应付着那朵带刺的玫瑰,刚把手脚捆在一起,就听那个背对着自己,看向远处的女人“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这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是那么的诡异,联想到这处园林的那些传说,青年捆绑绳子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咳咳”
女人笑着笑着便咳嗽了起来,好像将身体里的力量都笑没了,好像将刚才那一枪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喘了好几口白气,这才转身,嘲笑地看着青年道:“你爹哪个月不是借着传递消息的机会来找我”
女人慢慢走回来,看着将尸体抱起着脸的青年,又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尸体,用手摸了摸还有余温的那张脸。
“你说你爹每次找我都在我那儿待一个多小时,你说他都干嘛了?他还有脸说你?呵呵”
“纪律,纪律,呵呵,这个组织谁没跟我睡过?纪律,说的好像有过纪律似的”
第212章 科长,有情况
青年看着“胡言乱语”的女人皱了皱眉头,颠了一下怀里的尸体,拽着就往桥下走。
“冰窟窿我早都准备好了,等处理完我就上来,去车上等我吧,渔夫已经被苍蝇围住了,教授说他手里有份文件很有价值,咱们去接过来,做完这一单,咱们就都有了退路了”
女人听见青年的话,不屑地笑道:“那个老色鬼,死了才好”
青年已经慢慢往湖面上走了,边走边说道:“教授说留着他还有用,那份文件不到手,就不能放弃他”
女人见青年已经下到冰面上,进了桥下的黑暗处便不再说话,而是往吉普车的后座走去,刚打开车门就听桥下传来“噗通”一声。
这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传到女人耳边很是清晰,就好像那个讨厌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被扔进冰窟窿一样,女人的眼角跳了跳,抬步上了后座。
就像青年说的,冰窟窿是早就准备好的,把人绑上石头扔下去就不用管了,这该死的地方夜里是没人会来的,等到明早钓鱼和滑冰的人来了,见到的也是冻结实了的冰面,再说谁会没事儿往桥下去。
这昆明湖上的冰窟窿印记不说上千,八百总是有的,谁会注意桥下一个冰窟窿,更没人注意冰窟窿下面的人。
等到明年开春儿,冰雪融化,那人也被鱼虾啃食完了,鱼虾又被大鱼吃完了,大鱼又被......
这就是寒冷的冬天处理尸体最好的方法。
青年将附近的脚印踢散了,跳上驾驶位,打着了火把车倒了回去,等上了主路,不嫌费事儿地又跳下车,用脚将车辙印踢散开。
显然青年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法很是熟练,也很仔细,一些细节处理的很是老道,看着雪地上乱糟糟的,没了什么印记这才重新跳上车往园子外面开去。
女人一直靠在后座上,见车开上了来时的主干道,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那份儿什么文件真能换到我们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青年沉默半饷道:“不知道,我父亲说是很重要,教授那边儿确认是有这个工程存在”
女人看了看前面专心开车的青年,再次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教授?你就能确定那狗屁文件卖了钱能分给咱们?咱们就不会像是这冯祥一样被扔进冰窟窿?”
青年抬头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座的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显然,青年的内心里也没有个确切答案,对于组织的领导者也不是那么的有信心。
女人问完这个问题也不再多问,而是转头看向车外,看着不停闪过的建筑,昏暗的车厢内除了偶尔闪过的灯光,只剩下发动机的嗡嗡声。
黑夜是罪恶的温床,他们在阳光下枯萎凋零的龌龊和阴谋在黑暗中疯狂生长,根部长出利爪抓牢地面,藤缠绕着一切可以依附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吸干所有养分,而顶端绽放出大红色的泣血般的花朵。
誓与赌毒不共戴天的罪恶克星李学武现在完全说不上潇洒。
军大衣,大棉帽,脖子挂着棉手套,黑裤子,黑棉鞋,看着就像老大爷。
李学武抱着搪瓷缸子,从望远镜里看着扈正权家的方向,今天这老小子回到家就眯了起来,俱乐部都没去,亮着灯不知道在搞什么。
李学武下午一过来就交代韩雅婷将火炉子烧了起来,为的就是打草惊蛇,告诉扈正权,自己现在要玩明的了。
赵雅军带着人,十分钟一趟,骑着自行车从大街上溜一遍,现在就差用脚踹开扈正权的家门告诉他:“哈哈~我要找到你了~快跑快跑!”
老虎上门了!
“科长,我给您添点儿热水”韩雅婷拎着暖瓶站在李学武的身边说道。
李学武摆了摆手,从韩雅婷手里接过暖瓶表示自己来,嘴上吩咐道:“给许宁发报,问问他厂区那些连夜办案的人什么进度了,昆明湖那边有没有结果,告诉他,这几天都要警备,晚上留出一半儿的人不许睡觉,随时准备出发”
早在下班的时候,李学武就让许宁从枪库里领了电台,现在三个地方都是使用电报联络,打的就是时间战。
“是”
韩雅婷把暖瓶递给李学武,转身去隔壁的临时电报室发报去了。
李学武坐在长条椅子上,想着晚上许宁来报,说是刘福生又回去了,带着治安股的人连夜办案,说是要为保卫科争回面子。
据许宁解释,意思就是把李学武给保卫科丢的面子找回来,怎么找回来呢,就是将保密文件找回来,让调查部那些外人滚蛋,另一个就是破了韩工程师的失踪案。
李学武不知道刘福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一定不是主角,现在他这么跳,目的是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韩雅婷走了回来,对着李学武汇报道:“科长,昆明湖那边儿说是有情况,像是听见了枪声,保卫股的同志们和派处所的同志正在往那边儿搜查,许宁问您,要不要他过去一趟”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不用,告诉他,他的任务就是等,等我的消息,至于昆明湖那边儿不用担心,有沈放在,出不了大问题”
韩雅婷点了点头道:“轧钢厂那边儿没什么进展,刘福生带着人正在查今天的问询记录和韩工程师的办公室”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去给许宁回报吧”
韩雅婷看着靠在椅背上沉思的李学武道:“您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我来盯着,好几天了,都没什么动静”
李学武摇了摇头道:“不一样的,现在文件一定被他带了出来,不然狗不会那么叫的,现在这个文件就是一枚烫手的山芋,扈正权不会将文件长时间留在自己手里的,一定会被转移走,现在咱们抓的就是谁来接文件,跟着这个文件一直追下去”
知道韩雅婷是关心自己,看着韩雅婷努力的样子,知道她是出于对工作失误的愧疚,李学武看了看韩雅婷道:“得与失,成与败,无论收获,还是痛苦,都过去了,人不能总沉迷在回忆和悔恨中,执着于过去的事情而不能忘怀的人没有继续前进的资格”
“是,科长,我知道”
“行了,去忙吧,我今天睡了一天了,现在还有精神,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
韩雅婷即使都明白科长说的什么意思,但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这次失误,但见科长说的明白,也是点了点头又去了隔壁。
李学武并没有埋怨韩雅婷的意思,现在说什么都不是时候,她是有错误,但是这个错误现在说再多的埋怨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等到案子结束由她自己来总结得失。
人总要犯几个刻骨铭心的错误才能学到东西,才能成长,董文学给了自己成长的时间和机会,自己也要给下属成长的时间和机会。
时间就在李学武的手表表盘上慢慢流逝,秒针转动一圈就是一分钟,分针转动一圈就是一个小时。
倒是没有等到时针转动一圈,仅仅是转动到2点,也就是夜里两点多的时候,李学武被韩雅婷急促的脚步声惊得睁开了眼睛。
韩雅婷走进值班室,见科长黑暗中犀利的眼神,喘了一口气汇报道:“昆明湖那边儿来报,是一处桥底下发现了新凿开的冰窟窿,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实诚了,还是捋着脚印儿找到的”。
“又是昆明湖,又是冰窟窿”
李学武的眼睛猛地睁大,露出慑人的光。
韩雅婷继续汇报道:“沈所长叫人凿开了冰窟窿,直到刚才,捞上来一具尸体,经现场的保卫确认,是轧钢厂的冯祥,致命伤是枪伤,在太阳穴”
李学武敲了敲手里的搪瓷缸盖子,问道:“是那声枪声?有什么线索,追到人了吗?”
“沈所长说主路上有车辙印,桥边的雪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怀疑是老手做案,他跟到主路上就没法跟了,车辙印太乱了,但是能肯定的是吉普车,往城里来了”
韩雅婷汇报完便看着李学武,等待李学武的指示。
李学武看了看扈正权家的方向,黑漆漆一片,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仅仅有一点点的微光,李学武知道,即使强烈如太阳光也照不见那扇窗子里的黑暗。
“问许宁了吗?刘福生一直在轧钢厂嘛?”
韩雅婷点头道:“刚问过了,他一直在”
李学武转头看向韩雅婷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明,看来这窝耗子还挺多,没关系,文件在这里,那些人一定回来接文件的”
韩雅婷点了点头,却又焦急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学武沉思片刻,对韩雅婷说道:“给昆明湖发报,尸体暂时由沈放保管,但是不要放弃原来的打捞,我现在越来越肯定,韩工程师应该就在那个麻袋里了”
“那天说是去学院吃饭,许宁说厂办的人和扈正权都是一个口径,韩工程师喝多了,说是去上厕所,再没回去,他们还以为是尿遁躲酒呢,扈正权后来出去找也没找到,就由学校的人送回家了”
“现在能确定了,学校离昆明湖那么近,扈正权不可能驮着那么大的麻袋从城东赶过来,一定是到了学校这边儿接上的,看来他们在学校里也是有人存在啊”
韩雅婷见李学武分析到这儿,眼睛亮了亮,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就没有错,错的反而是学校了。
“那,那怎么办?”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先去通知沈放,那边儿的人还没暴露出来,等咱们抓了这边,那边儿自然而然就知道是谁了,再说了,还有东风在呢,这些人东风也会处理的,好东西要分享,都自己吃了,会被撑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