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的声音很阴沉,也让车里的气氛阴沉了下来,压抑的沙器之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处长……”
“是韩科长”
李学武的声音有些干涩,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韩科长在审讯的时候受了伤,现正在医院抢救”。
“是那个案子?”
沙器之瞬间便联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李学武没有说话,就连沙器之都能想到是因为啥,便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了。
现在的他很生气,韩雅婷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更是保卫处保卫科的科长,是李学武一手提拔起来,带起来的人。
在保卫科里被伤到,这件事没完了。
沙器之慢慢地转回身,茫然地看着车往前开,他能理解处长现在的心情。
保卫处是什么地方,那是轧钢厂的强力部门,是李学武打造出来的,被厂领导定位于维护轧钢厂稳定的最后一道红线。
现在有人敢在保卫处搞事情,那就是对李学武的挑战了。
现在的沙器之思维正在迅速发散,联想到先前了解到的情况,便知道这件事跟邓副厂长脱不开关系了。
他的秘书和司机已经被保卫科羁押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反抗,这个时候突然出事,要说邓之望在这里没有做什么,他是不信的。
沙器之感受到的关于李学武的情绪,可能跟这一点也有关系。
本来这个案子交给纪监后,李学武是要跟进的,但是为了锻炼韩雅婷,也是为了给韩科长机会,便一直由他来跟踪案件的调查进展,没有干扰韩科长。
刚才来分局的路上处长还在问起这个事情,说明处长是很关心这个案子的,更关心韩科长在这件事上的作为。
现在韩科长生死不明,最压抑和愤怒的当属处长了。
无他,处长入职以来,还从未有人胆敢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呢。
“嘀~!”
指挥车到了轧钢厂大门口并没有减速,韩建昆离老远便按了一声喇叭,随后便在门岗快速打开的大门冲进了厂里。
而门岗这边却是知道指挥车里坐着的是谁,更知道处长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了啥。
一些先下班的工人看见厂马路中间快速行驶的汽车也是吓了一跳,还从未见过李学武的车开的这么快过。
当指挥车开进了厂医院的院里,李学武没等韩建昆把车停稳便跳下了汽车,迎着走出来拦截自己的徐斯年就过去了。
“你听我说,李学武,你别这样”
徐斯年是杨凤山安排来的,就是来厂医院等李学武的,深怕李学武急眼搞事情。
李学武却是没搭理他,一把推开了徐斯年,踏着台阶就进了大厅。
徐斯年苦笑着看了一眼跟着跑上来的沙器之,转身又去追了李学武。
等在急救室门口追上李学武的时候,刚想开口,却是被李学武的脸色吓了一跳。
“我可跟你说,干工作不能意气用事,否则事情便是走极端了”
李学武晃了晃下巴,看着急救室的红灯,随后用手指点了点徐斯年,咬着牙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徐斯年也知道李学武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你放心,医疗保障绝对没有问题,赵院长就在里面,一切都以救治为前提”。
李学武伸手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再次看了一眼急救灯,随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徐斯年见李学武如此,又像是太白金星撵孙悟空似的小跑着跟了上去。
“薛书记同厂长已经在开会了,你不要着急,这件事一定是要有个交代的,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
李学武拽开了车门子,看了徐斯年一眼,道:“我会解决掉产生问题的人”。
“你!”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关了车门子,要司机往保卫处开,就知道事情大发了。
这小子来了轧钢厂拢共急眼两次,一次干掉了王近东,一次干掉了付斌。
这一次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在保卫处动了手脚,也都知道李学武要针对的是谁了。
徐斯年站在院里,看着指挥车飞驰而去,急的直跺脚。
“糊涂啊,调查就调查呗,你惹他干什么呀!”
医院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员不知道徐主任说的是谁糊涂,也不知道不该惹的是谁。
但李学武现在就要轧钢厂里的人知道知道,到底是谁不能惹,到底是谁糊涂。
指挥车停在了保卫楼门前,李学武跳下车,看见楼门口和大厅里站着的人便是一竖眼睛。
于德才快步走了出来,对着李学武低声解释道:“是薛书记带来的人,以及肖力同的家属”。
“人死了?”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大厅里的人一眼,也没顾忌这些人的感受,径直往里面走去。
轧钢厂纪监二科的科长叫孟念生,以前跟李学武打过交道,这会儿见着李学武进来便迎了过来想要说话。
可李学武看也没看他,面色严肃地往走廊里面走去,丝毫没顾及满脸错愕和尴尬的纪监人员。
于德才看了孟念生一眼,跟着李学武往里走,嘴上回复道:“伤了韩科长,随后便自残了,当时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李学武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于德才一眼,道:“既然他这么想死,就没有必要让他的家属看见他丑陋的一面了,告诉门口的人滚蛋,保卫处要执行警戒任务”。
“是!”
这个时候于德才可不敢劝李学武息怒,更不敢反对李学武的命令,站住了脚步转身就去交代了。
而被于德才叫来的保卫开始驱赶这些人的时候,无论是哭闹的肖力同亲属,或者是面色难堪的纪监人员,全都选择了后退出门,因为警戒就代表了动枪了。
李学武走到了办案区,看了一眼敞开的审讯室大门,门口洒了一些血迹,而审讯室里正有几个人站着说话。
见到李学武站在门口,薛直夫走了出来,面色沉重地对着李学武说道:“事发突然,我也是……”
“上报了吗?”
没等薛直夫说完,李学武便打断了他的话,耷拉着眼皮看着薛直夫问了一句。
薛直夫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打量了李学武一眼,便没有继续说什么。
而李学武却是没等到他的解释,对着走过来的于德才招了招手,吩咐道:“跟分局汇报,跟市纪监汇报,同时跟调查处汇报……”
“李副处长,你……!”
见到李学武要搞大事情,薛直夫瞪着眼睛开口道:“这件事哪至于……”
“我问你,你上报了嘛!”
李学武再次打断了薛直夫的话,瞪着眼睛看着他,语气不善地追问了一句。
这一句已经没了刚才的低沉,声音也变得阴狠了起来。
薛直夫看着要红眼的李学武,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或者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李学武正在发火,任凭他是纪监书记也不行了,他现在说的话和解释在李学武这里没什么作用。
薛直夫是个有气度,有涵养的人,也是负责纪监工作多年的干部,能够理解李学武的这种气愤,但这种气愤在工作中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李学武没管薛直夫皱眉看着自己,伸手点了点薛直夫的方向,道:“我们保卫处上报的资料你没看是吧,装特么什么狗屁深沉!”
“你……!”
跟着薛直夫的纪监干部见李学武开始骂人,便站出来要阻止。
而他也仅仅是刚有了一点动作,便被跟着于德才过来的保卫按住了。
李学武并没有阻止保卫的动作,而是盯着薛直夫说道:“材料交给你们多长时间了?不上报等着捂盖子啊?!”
“好,你不查是吧”
李学武点了点头,瞪着眼珠子说道:“我查,人死了,分局管,牵扯到了谁,市纪监管,韩雅婷是调查部的家属,她出事,调查部来管”。
于德才深怕李学武跟薛直夫动手,这会儿站在旁边解释道:“韩科长的对象是调查处的姬科长,她的资料是受保护的”。
“保护个蛋!”
李学武发火道:“敢特么往保卫处捅刀子,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李学武指了指薛直夫道:“有能耐你叫他下班,他敢走出办公楼我算他厉害!”
薛直夫知道这会儿说不通了,眯着眼睛看了看李学武,对着于德才点了点,转身往外面走去。
而被保卫按着的纪监人员也被于德才示意放开,跟着薛直夫离开了现场。
李学武皱着眉,叉着腰站在审讯室的门口,看着审讯室里躺靠在审讯椅上死不瞑目的肖力同,使劲咬了咬牙。
于德才见这边只剩下自己人了,便按照李学武的吩咐,上楼去打电话了。
这边,站在屋里的两名治安员面色惨白地看着李学武,不知道怎么是好。
李学武走进审讯室,看着肖力同手里的“凶器”竟是一根磨了尖的筷子。
这根筷子上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却还被肖力同狠狠地攥在手里。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两名治安员一眼,问道:“筷子哪儿来的?”
两名治安员唯唯诺诺,不敢回答李学武的问题,还是跟着赶来的樊华走进来汇报道:“处长,是家属送饭时带进来的”。
“你第一天当治安股长啊?”
李学武转身瞪着樊华问道:“在案人员是可以由家属送饭的嘛?”
“是,是我的错”
樊华站着了身子,虽然面色同样的惨白,但还是坚持着承认错误。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失望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樊华忍着恶心,瞥了肖力同的尸体一眼,追了李学武出来。
“处长……”
“查!”
李学武边往外走边吩咐道:“查谁跟肖力同有过接触,查他的哪位家属送的饭,抓人,给我审,审不出来你就给我滚蛋”。
“是!”
樊华原地立正敬礼,看着李学武的身影越走越远,内心的苦涩也是越来越深。
真的是事发突然,韩雅婷带审肖力同,在摘手铐的时候肖力同突然从袖子里顺出筷子,扎伤了保卫,奔着韩雅婷的脖子就去了。
也是离的太近了,韩雅婷没躲开,而等众人将肖力同按住的时候,却是发现肖力同也捅了自己脖子一筷子。
捅向韩雅婷的那一下因为韩雅婷躲了,所以现在还在抢救,而肖力同捅自己的那一下真是又稳又准,直接了结了自己,都没给审讯室里的人救他的机会。
当时樊华就在现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而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处长发火是应该的。
更让她心凉的是,刚才处长所说的话,以及那道失望的眼神。
这个案子审了几天了,已经固定了证据,但因为移交给了纪监,那边按照工作流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