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没管他,见他没接,便直接将纸扔在了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了。
随后拿了指纹采样纸仔细看了,嘴里却是嘀咕道:“邓副厂长,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会在处处位置留下指纹痕迹,当然也包括你做一些不法勾当的时候”。
“当然了”
就在邓之望急声要反驳的时候,李学武又补充道:“这是假设,假设你在做不法勾当的时候,一定会留下指纹的”。
“你在污蔑我!”
邓之望看着李学武狠声说道:“我没有做什么不法勾当,更没有什么指纹留下!你们没有理由监禁我!”
“放我出去!”
“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李学武一副你不了解我的表情,道:“我们是在保护您啊,您看您现在这个状态,您的司机自杀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也没法交代了不是”。
“我们真的是出于好心,反正我是不相信您有错误的”。
李学武站在邓之望的面前,手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小桌板,道:“您看,我们为了证明您的清白,先将您保护起来,然后深入调查您,一定会在今晚就让案子水落石出的!”
说完看着邓之望气的脸又是青又是红的,认真地说道:“为了在短时间内证明,我们不惜人力物力,请了多个部门协助调查,包括您的家人,您在建筑三队的朋友……”
“你!你们!”
邓之望听李学武说到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对着李学武说过一句后,又看向了薛直夫。
而这个时候李学武笑了笑,在物证上签了名,走去门口,交代了门口执勤的保卫将指纹采样纸送去保卫科办案区。
薛直夫抽了一口烟,等李学武去门口了,见邓之望看向了他,这才开口说道:“交代了吧,别为难自己了”。
“为难什么!我为什么要为难我自己!”
邓之望神情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眼睛通红地瞪着薛直夫大喊道:“你为什么为难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又为难过谁!”
薛直夫见他是这副疯癫模样,也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抽烟。
邓之望却是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控诉着自己来了轧钢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
“凭什么你就去了谠委,你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的!”
“杨元松他们几个谁拿我当同志了!什么特么狗屁分工!”
“凭什么她景玉农一来就占了三个好部门,就凭她是部里下来的?”
“我特么从京城炼钢厂调过来就是当受气包,小媳妇的是吧!”
“就得给他杨凤山背黑锅,就得任他摆布,跟特么李怀德对着干是吧!”
“赏我个项目他就觉得难得了是吧,又是这又是那的,他怎么不说他小舅子的事呢!”
“杨凤山呢!让他给我过来!杨元松!……”
……
邓之望的骂骂吵吵愈加的过分和声音加大,保卫在薛直夫的示意下关上了窗子,门口执勤的保卫也是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往旁边错了几步。
有些东西不该听的,听了也没用处,心都乱了,嘴有的时候就会乱说,平白惹麻烦。
李学武早回来了,见着邓之望在骂街,他则是抽了凳子坐在斜对角上仔细听着。
越听是越有味道,当邓之望讲到关键时刻他还点头表示肯定。
这让看了他的薛直夫直皱眉头,也不知道李学武是特么来助阵的,还是来捣乱的。
而这边邓之望也不知道是喊哑了嗓子,还是没了力气,或者是被李学武点头附和,一脸认同的表情整的乱了节奏的原因,反正是停止了谩骂。
李学武见着他不骂了,一脸可惜地看了看他,端着茶杯开始喝茶,丝毫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
可他即便是不说话,就他坐在那的位置,他的身份,也难以让邓之望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因为李学武太危险了,人危险,身份也是危险,尤其是李学武的手段,更是让邓之望忌惮的存在。
着急断了司机这条线,就是怕李学武,怕李学武真查到了他的头上。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是跟李学武没什么交情的,一旦出了问题,李学武一定不会给他面子。
尤其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自己记得,当初坑了李学武那么一下,事后李学武一直憋着他呢,这一次落在了保卫处的手里,那还能有好。
现在得了,真就是向着他害怕的道路走了,李学武真的要查他,要办他。
斜对面坐着的是李学武,而侧身椅子上坐着的则是薛直夫。
其实说起来,邓之望自己也知道,他跟薛直夫没什么矛盾,人家的纪监副书记也不是抢了他的位置。
这里面的关系更加的复杂,还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路禁锢在纪监这个范围,这才找人换的岗位。
他这会儿跟薛直夫说这些,也就是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罢了。
薛直夫见李学武没说话,一根烟抽尽,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紧皱的眉头没有打开的意思。
“是非对错,你跟我讲的我都听着,但我并没有办法帮你伸张什么”
薛直夫坦言道:“就像你说的,我没有资格审查你,也就更没有资格帮你申诉和解决什么”。
“至于为什么今天来找你”
薛直夫又说道:“轧钢厂的大局是大家,也包括你我,李副处长,轧钢厂的每一个人共同创建和维护的,你也不想自己的辛苦毁于一旦是吧”。
“我们都不希望你掉队,更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彻底没有了悔改的机会”。
邓之望在一阵吵嚷过后恢复了沉默,却又向着一个极端发展,变的不再言语。
同时表情上也是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对于薛直夫所说的话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李学武拿了宾馆里的陶瓷茶杯倒了些温水放在了邓之望的面前,敲了敲他面前的小桌板,示意他喝水。
邓之望双眼无神地看了李学武一眼,机械地端了杯子喝了水。
薛直夫也是发现了邓之望的情况,没有再说下去。
李学武等他喝了水,这才将杯子重新放回了茶几上,不让他有单独接触茶杯的机会。
也许是有了李学武的干扰,或者是喝了水,精神头稍稍恢复了一些。
再看向李学武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的呆滞了,还跟李学武开口问道:“你把谁带来审讯了?”
“您爱人,和您女儿”
李学武知道邓之望问的是啥,都这个时候了,绝对不是问他的朋友,或者外面的人。
邓之望点点头,随后说道:“跟她们没有关系,妇道人家,能知道个什么”。
李学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有答应他什么,而是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邓之望说道:“您女儿说了些情况”。
邓之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薛直夫,李学武的话他不会信的,谁不知道李学武最特么不讲信用。
基层那些人可能不懂,也不知道,但他的秘书给他打听过关于李学武的为人。
也不知道他的秘书给哪儿整来的“假消息”,说李学武这个人性格乖张、狗脾气、好酸脸,不讲信用好动手。
与其听李学武瞎白呼,倒不如问薛直夫,薛直夫这个人不会撒谎的。
可这会儿薛直夫的表情让他的脸色一白,全身的血液倒流向脑袋,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四肢冰冷了起来。
李学武这边却是低声说道:“跟我的初衷一样,您的女儿也是为了救您,不惜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想要给您弥补过错”。
“呵呵”
李学武轻笑一声,说道:“她也真是慌了神,一不小心把您的账本翻出来了,顺带着有好些钱在里面,倒成了麻烦”。
邓之望听着李学武的话嘴唇直打哆嗦,他闺女才十六岁,能懂个啥。
书房是不许家里人进去的,被人翻找,自然是要暴露出来。
他也是没想到李学武会让人去抄他的家,更没想到李学武的速度这么快,自己又这么坚决的被李学武控制。
其实说起来这也是不符合常理的,本来他急于回家就是去处理这些事的,而按道理来说,即便是上面今天立案也不能这么快抓他。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就不怕出事,因为他算计着应该还是有时间进行处理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李学武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先抓人,后准备证据。
要是没点自信还真干不了这个活儿,尤其是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了这么做都不行。
而李学武也真是会抓重点,挑着刑事案件一事穷追猛打,把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推进。
现在好了,证据找全了,来跟他谈话了,是投降还是死?
邓之望这两条路哪个他都不想选,他才四十岁啊,他才刚当了副厂长啊,他才刚掌权啊。
李学武却是只挑着让邓之望扎心的话说,而薛直夫则是老实人一般,就劝着他主动交代问题。
两人一唱一和的,应对着邓之望的情绪变化。
当邓之望不说话了,李学武便刺激他一下,而当他有精神了,薛直夫的劝说又开始了。
很简单,也很直接,别闲着,轮番轰炸。
招待所的夜很凉爽,褪去了白天的火辣,开始享受团结湖湖水带来的清凉。
水的比热容是很高的,白天吸收热量,晚上再放出热量,从湖里引进来水到游泳池,在这炎炎夏日,游泳加泡澡,不要太舒服。
时至深夜,宵夜和避暑的人或是吃累了,或是玩累了,均是回到了房间休息。
招待所里的热闹声渐渐熄去,唯独留下团结湖静静地卧在那里,等待着明天热闹的继续。
“两位领导,饭好了,就在外面用餐吧,凉快些”
秦淮茹站在楼梯下面,见着李学武同薛直夫下来主动打了招呼。
李学武随手将手里的烟头掐了,看着秦淮茹问道:“还没休息啊?”
“早呢”
秦淮茹笑着示意了一下,走在前面带着路,嘴里解释道:“人也是刚散尽,得带着人收拾卫生和恢复院里设施呢”。
两人随着秦淮茹的指引出了招待所,来到了团结湖边上,这边早就准备好了餐桌,离着招待所不远,光亮足够,却不至于引来蚊虫。
尤其是餐桌附近种植的薄荷,更是让这边夜间的就餐环境有了保证。
“有心了,谢谢”
薛直夫的心情有些沉重,但见着桌上摆放的鱼汤,已经炖出了奶白色,便对着秦淮茹道了一声谢。
李学武坐下后看了秦淮茹一眼,问道:“吃了嘛?饿的话坐下一起”。
“不了,我晚上也不常吃东西的”
秦淮茹笑着拒绝道:“这边安静些,不打扰二位领导用餐了”。
说着话帮李学武二人舀了鱼汤,示意了一旁的服务员一眼,便往招待所去了。
服务员站在不远处等着,如果这边需要什么便再过来,服务的相当到位。
“我还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细致的服务标准”
薛直夫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看了招待所的方向一眼,对着李学武感慨了一句。
也许是夜色寂寥,也许是楼上那位的故事感染,薛直夫的话语比往常要多一些。
李学武却是品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道:“满足人民对物质生活的追求一如对精神享受一般,都是我们组织奋斗和追求的目标”。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