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皱着眉头看了看姬卫东,显然很讨厌姬卫东蛮横痞气的态度,但是作为军医,她是知道这个女人代表着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被院领导派过来给这个女人进行治疗。
有时候忠诚和背景比技术更重要。
顾宁很想说还是需要留院观察的,但是在特殊部门的面前只能皱了皱眉头,但是又不想跟眼前这个人说话,便将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李学武。
姬卫东就是个粘上毛都能当猴儿的人物,见自己问完话,这医生不看拥有“绝世容颜”的自己,反而看向门口儿那个“丑八怪”李学武,显然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咳咳,要不要我带着人先走,你们俩在这儿聊聊?”
听见姬卫东的调侃,李学武僵硬着表情对着顾宁点了点头,道:“有特殊任务,我们配合他们在办案,还有人没抓到,很急,这个人...需要立即审讯,您看条件合适不?”
见李学武说的客气,姬卫东“啧啧啧”了起来,不再看向尴尬的李学武,而是用手在病床上那女子的眼前晃了晃,见那女子向他看来,嗤笑道:“行啊,挺聪明的,没玩儿装疯卖傻那套把戏,也省了脱裤子放屁了”
顾宁见姬卫东说的难听,伸手将女子的上衣拉下,将被子盖上,转身对着李学武说道:“病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造成了昏迷,腹部也受到了较为严重的撞击,现在腹部有较大面积的淤血,但不知道有没有内脏出血的情况,所以我的建议是住院观察”
李学武知道顾宁说的是实话,但是时间不等人,哪里能等到她痊愈了再审她。
姬卫东站在床边对着站在门口儿不动地方的李学武招手道:“李学武,站在门口干什么?害羞啊?过来看看,咱们怎么将这个“病人”带回去好好医治医治”
听见姬卫东叫李学武,病床上躺着的女子猛地抬起头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军大衣,带着棉帽的威武汉子有些僵硬地站在门口望着自己,那女子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怎么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的人,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在看清门口的人,那好的半张脸就是自己熟悉的面容,那女子将棉被拉起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的哭声从被子里清晰地传到了屋子里每个人的耳中。
顾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皱着眉头看了看李学武,对着护士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姬卫东看了看身边捂着被子伤心大哭的女人,又看了看走了的医生,再看看门口僵硬地站着的李学武,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说,你这是?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带疤的?”
见姬卫东玩笑似的询问,李学武皱了皱眉头迈步往病房里面走,在姬卫东探究的眼神中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杨绛先生曾经写过一段文字:
入了心的人,怎能说忘就忘,
动了情的人,怎能说放就放,
即使不见面,不说话,
没有任何联系心里总会有一个位置,
安安稳稳放着一个人。
有些人,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显然,李学武就是这个女子没有忘,也没有放的人,而李学武的尴尬和僵硬则是因为“自己”确实有过这么一段记忆,却是没有这伤心大哭的女子那么的“刻骨铭心”,仅仅就是一段记忆。
姬卫东对着护士和守卫摆了摆手,等送这些人出去以后自己坐在了门口的监视位置上,看着病床上哭着的人和坐在床边的人。
李学武没有理会门口坐着往这边看戏的姬卫东,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没有留自己一个人在处置室。
“咳咳,能跟我说说吗?”
李学武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床上这个叫董文文的女子要哭多久,门口坐着的姬卫东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这个案子的时限也是有限的,容不得自己在这儿浪费时间。
李学武的话说完,就见被子里哭声慢慢止住了,只是被子还在抽动着。
李学武将被子慢慢往下拉,看到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姣好面容,与自己记忆里的那张脸还是有些变化的,洋气了,靓丽了,生动了。
董文文显然哭的实在是伤心,现在还在抽泣着,眼泪沿着脸颊滴在枕头上,想要伸手遮盖脸庞却被手铐拉住。
李学武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水盆旁,从架子上取下一条毛巾,在盆里倒了些热水,透了透,拧干了水分,走回到病床前。
看了看还在闭着眼睛抽泣的董文文,李学武叹了一口气,将毛巾打开搭在自己的手上弯下腰给董文文擦脸上的泪水。
自己回家的时候大哥还跟自己开玩笑似的问了这个女孩子,当时的自己还没有这个记忆,也是后来慢慢接触了熟悉的人和事儿,这才慢慢想起“自己”还有这么多“美好”的历史。
就在李学武将要擦完的时候托着毛巾的手被董文文的手抓住,董文文一只手抱着李学武的手,脸上敷着毛巾再次“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学武再次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董文文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坐在了床边。
“我觉得你还是有一些话需要跟我说的,我想我还是能为你做一些事儿的,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帮你”
董文文的哭声渐渐小了,松开了李学武的手,李学武顺势再次给董文文擦了脸,站起身走到水盆边,将毛巾放到了盆里投干净搭在了架子上。
等李学武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董文文红肿着眼睛打量着自己,在董文文的打量下,再次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说说吧,我相信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董文文看着一半脸已经破相的曾经的恋人,张了张嘴,努力了一阵才沙哑着声音问道:“武哥,你的脸怎么?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学武将床头柜上的温水递给董文文喝了一口,又放下杯子,道:“回来一个多月了,脸是在当兵的时候伤的,是不是难看死了,我进来你都没认出来”
董文文摇了摇头道:“不难看,比以前更好看了”
李学武“呵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我回来就进了轧钢厂,在厂里任保卫干部,这次的案子就是我们厂子的”
见李学武说到案子,董文文沉默了起来,道:“挺好的,轧钢厂挺好的......”
李学武帮董文文掖了掖被子道:“咱俩的关系没有必要回避什么,我不想骗你,也不想哄你,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今晚开着吉普车往这边冲的是你吧,我开枪击毙你车上副驾驶时就感觉开车的人像是你”
董文文见李学武说到这儿,也无法再逃避问题,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想到是你来抓我,这可真是......”
李学武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儿,道:“我也没想到真的是你,但是现在发现真的是你,我倒是庆幸是我来找你,我想你也应该庆幸是我来办你的案子”
董文文听见李学武的绕口令似的话语,露出了微笑,道:“你变了,成熟了”
李学武吐出一口烟,对着董文文说道:“我想知道是谁拿走了那份文件,我想知道你的上线是谁,你的组织的详细情况,这些人都是谁,都在哪儿”
董文文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学武,有些落寞地看了看自己被铐着的右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你走后我就上了大学,我是在学校里加入的这个组织,我的上线是代号叫做教授的女人,起初我只是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舞会,认识了一些教授,又经教授介绍,认识了你们轧钢厂的一个干部,他出手很大方,经常来我们学校找我,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真没有跟他的意思,有一次......呜呜呜”
见董文文回忆起伤心的往事,又哭了起来,李学武再次起身将搭着的毛巾取下走回来递给了董文文。
董文文接过给自己擦了擦,继续说道:“事后她安慰我会对我好,给我花了很多钱,手表,首饰,不要钱似的送,你也知道我父母没的早,我就一个奶奶,呜呜呜,我就这样沦陷了”
“直到有一次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另一个人,我就知道我跑不掉了,那人拿着我的照片告诉我要么听话,要么死,呜呜呜”
李学武皱了皱眉,董文文说的话没有重点,听完她的故事可能都要天亮了,便用手拍了拍被子打断了董文文。
“告诉我,教授的名字,住在哪儿?你说的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还都有哪些人?”
董文文抬起头看向李学武说道:“教授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些人都叫她教授,那个人...那个人...”
“是周春来?”坐在门口的姬卫东忍不住问道。
李学武看着董文文的眼睛说道:“不,是刘文华吧”
董文文惊讶地看向李学武,道:“你怎么知道?”
姬卫东皱着眉毛问道:“刘文华是谁?”
李学武盯着惊讶的董文文,回答着姬卫东的话:“就是让你监视起来的那对父子,现在说的就是那个老的,厂财务科的科长”
姬卫东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厂领导还都玩的挺花花”
李学武没有管姬卫东的一语双关,对着被自己盯着低了头的董文文问道:“那么,刘福生是不是也是你们组织的人?”
董文文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是的,他父亲一直都是组织里的人,但他是后来进入的,我也是最近才见他两次,刘文华的代号是蚂蚁,他的真名还是因为我跟他才知道的,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周春来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厂里还有个叫枪客的人”
李学武没有管董文文话里的解释,而是继续问道:“那么冯祥由刘福生送了出来,是送给谁了?”
董文文猛地抬头看向李学武,流着眼泪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学武盯着董文文的眼睛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尸体我们已经捞了上来,是右太阳穴中弹吧?”
董文文看着李学武冷静地阐述着尸体的死因,瞬间就崩溃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是,是送交给我了,就是那辆吉普车,他开车,到了颐和园...是我动的手”
李学武拿出兜里的小手枪握在手里说道:“就是用的这把小手枪?”
董文文看见李学武手里的枪,用手里的毛巾擦了一下眼泪,点头道:“是,就是这把,是教授送给我的,说是她以前用的”
李学武将小手枪又放回了兜里,从怀里掏出那把M1911,对着董文文问道:“那这个人是谁?”
董文文看了看那把枪,抽了一下鼻子说道:“我认识他有两年多了,从我进入组织他就在,他是组织里负责行动的,代号叫清洁工,冯祥的尸体就是他处理的”
“他跟你说的那个刘福生一样也是第二代了,他父亲是组织里的交通员,代号邮差”
姬卫东见李学武的审讯真是有一套,无论这女人吐出多少条,只按照自己的思路审讯追问,直击目标心灵深处,越回答吐露出来的越多。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问道:“那么按照你所说的,轧钢厂里扈正权负责情报窃取,邮差负责传递情报,清洁工负责行动,蚂蚁刘文华负责你们组织里的钱财?冯祥负责行动?刘福生负责什么?枪客周春来负责什么?教授负责什么?被我打死的那个门卫又是谁?负责什么?你的代号是什么?又负责什么?”
董文文往上窜了窜,想要坐起来,却被手腕上的手铐子勒住了,纤细雪白的手腕被勒出了一道红印,在这雪白的皮肤上是那么的显眼。
看见董文文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铐子,李学武站起身,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床栏上的手铐,拿起董文文的枕头放在床头等着董文文坐起来。
董文文斜倚着床头看向李学武,见李学武真的要让自己坐起来,这才在李学武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跑了?”董文文边用左手揉着右手被手铐肋红了的地方边向李学武问道。
李学武帮董文文坐起后,将手里的手铐放在了床头柜子上,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指了指门口的姬卫东说道:“那边坐着的,是调查部的精锐,一个能打我这样的十个,而我,在南边儿,用这样枪械的,能确定的,杀了不下五十个”
李学武捡起就放在董文文手边的M1911晃了晃说道,在董文文惊讶的目光中拆下弹夹给董文文看了看,又插回了枪里,随手装回怀里的枪套里。
董文文看着弹夹里的子弹,再想到刚才李学武去扶自己起来,枪就放在自己的被子上,明明知道自己刚刚用枪杀了人,还敢这么做,无非就是两个原因,要么有自信,要么信任自己。
董文文不想去猜这两个原因哪个是真的,笑着对李学武说道:“你的变化真的很大,自信,成熟,稳重,睿智”
李学武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烟头捡起来熄灭在床头柜上的花盆里。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给你洗脑和训练的,我说这些话是想告诉你,你们的那个组织在这儿是走不远的,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加入的那个组织,现在你只有如实交代问题的权利”
李学武又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根儿烟,继续说道:“按道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回避,但是我觉得咱俩以前的关系不会成为阻碍你交代事实的障碍,更应是我帮助你的一个理由,所以,我刚进来时就跟你说了,我能帮助你,你要相信我,我就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董文文自嘲地笑了笑,道:“其实你不说这些我也会都告诉你的,就冲抓我的是你”
李学武摆了摆手制止了董文文的话,道:“我不是在骗你,也没必要骗你,实话跟你说,枪客周春来也就是我们厂保卫科枪库保管员,他早就落网了,扈正权就在楼下的车里”。
“清洁工的尸体也在,门卫的尸体也在,冯祥的尸体在派处所里,刘文华父子也在我们的监视中,随时都可以抓他们,现在还没抓到的就剩下你说的那个教授和那个“邮差”了”
李学武掰着手指头给董文文算着这个组织的人物,继续说道:“我现在就想搞明白教授在哪儿,邮差在哪儿,这个组织是怎么运作的,你要如实地告诉我你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学武指了指门口的姬卫东说道:“他们调查部要的是大鱼,惊天动地的大鱼,我要的是扈正权这些轧钢厂里的人,如果你不是主要人物,那么你这点儿事儿算个屁”
姬卫东知道自己该有所表示了,从门口走到病床前,看了看一脸希冀的董文文,笑着掏出自己的证件给董文文看了看,然后又揣回了兜里。
“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有重大立功表现,你可以继续你的学生生活,当然了,得在我们的定期监视下,还要考察你的表现”
董文文看见了姬卫东的证件,又听见了姬卫东的话,激动地点着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呜咽着说道:“我说,我都说”
李学武拿起毛巾给董文文擦了擦眼睛,姬卫东也顺势坐在了董文文的床脚,看着董文文,等着她的交代。
董文文接过李学武手里的毛巾,看着李学武关心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道:“负责情报收集和窃取的有轧钢厂里的工程师扈正权,他的代号叫渔夫,负责高端情报窃取,跟他一样身份的但不是组织里的还有华清和其他几所大学的教授”
“那辆吉普车就是其中一个教授借给“教授”使用的,其实是“教授”利用那人的名字买的车,这些教授里有些人思想比较激进,有些贪图享受,有些爱好酒色”
“而“教授”和渔夫就负责策反和套取这些人所掌握的机密,攻克这些人的钱财由上级拨付,组织里的“财神”负责保管,也就是你说的被你打死的那个门卫,他是“教授”的亲哥哥”
“攻克这些人的美色就是我这样的学生,我的代号叫玫瑰,从我加入之前和现在,我也不知道“教授”掌握了多少人”
董文文抽了一下鼻子,又继续说道:“这些人的交流和沟通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和私下里聚会,而是通过“邮差”来传递”
“在组织里,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就是渔夫,所以为他设置了完整的监视和保护小组,他的安全和监视由“财神”亲自负责,在单位里的安全和监视由负责监查活动的蚂蚁负责”
“他还有个特殊联络员,就是枪客,枪客原来才是这个组织的带头人,但是“教授”勾搭上了米国的情报人员,由和我这样身份的角色一跃成为带头人,所以枪客地位变得尴尬起来,就负责了渔夫的特殊联络和武器支持,我们用的武器一部分是枪客提供的,另一部分是教授提供的”
“像是清洁工和新进来的刘福生,冯祥,他们都是组织培养的二代势力,因为不知道要潜伏多久,所以需要新的血液,清洁工跟着邮差活动,刘福生跟着蚂蚁活动,冯祥是枪客培养的,还没有代号”
李学武和姬卫东两人都是听明白了董文文说的意思,看来这个组织的历史和成分还挺复杂,现在又有第三方势力插入进来,更显得复杂了。
“车上的文件是谁拿走的?”李学武问出了最后的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