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学生里,看向李学武的不仅仅是周瑶,还有黄诗雯和傅林芳。
这两人也是最初就被分到保卫处实习的大学生,但是因为她们的个人意愿,和服务处的许利,调去了服务处实习。
其结果无法评判,一个折戟沉沙,一个镜中花,水中月。
黄诗雯在那次事故之后便自我沉寂了下来,没有了在学校时候的跳脱,也没有了刚来轧钢厂时候的憧憬与天真。
傅林芳变得更加内敛了,很少说话,在采购股的时候工作很努力,谨小慎微的,还传出了跟部门领导的闲话。
两人从保卫处调去服务处,不知道是否达成了她们走的时候憧憬的那样。
不过周瑶知道,自己留在保卫处应该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她听说到的,由部门一把手给写档案评语的,在她们这一届,不足两手之数。
而依照这些评语,结合她们的实习成绩,一定就是他们回来定岗的依据了。
有在厂办实习的同学说,其实岗位基本上都定下来了,相关的级别也已经落实了,就等他们完成毕业回来报道时自己去人事处看了。
也无怪乎这些大学生很忐忑,也很迷茫,实习了两个多月,本就熟悉了的环境,这一次重新定岗,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能获得的就是锻炼的机会和学习到的知识,以及展开的人脉。
这就是厂办安排他们下一线和机关实习的目的了,多接触,多了解。
但最后还得是按照厂里的游戏规则办,很残酷,也很无奈。
拢共就那么几个优秀的名额,回来就是主任、副主任科员,还不都是争破了脑袋。
周瑶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但至少是个副主任科员吧。
毕竟她参与了双预案的编制工作,全国推广的双预案文本编者上还有她的名字,这就算是成绩加成了。
再加上部门负责人的评价,以及平日里的考核,至少应该是这样的。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前上学的时候还熟悉着,但经过实习过后,好像第一个竞争期便开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随后的职场生涯里,同为大学生的他们,彼此会成为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社会向他们张开了拥抱的双手,也给了他们沉重的负担和教训。
看着窗外面带欣喜、憧憬、忐忑等等表情的年轻人,李学武笑了笑,转身回了办公桌继续工作。
就在李学武要拿起钢笔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客走进了李学武的办公室。
“李处长,正在忙啊”
“呦,毕处长,稀客啊”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走出办公桌同进门来的毕毓鼎握了握手,随即将他请到了沙发上就坐。
听见这边声意的沙器之从门外进来,笑着跟毕毓鼎打了招呼,随后开始泡茶。
“我可是听说了,您李处长这里待客甚佳,特来尝尝您这的茶香不香”
毕毓鼎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客套话说的很流利,像是预备好的。
李学武摆了摆手,笑着道:“我这的茶叶都是董处长留下的,我自己没什么品味,逮着什么喝什么”。
沙器之端了茶水过来,分别摆在两人的面前,听着处长的话,不由得耳朵一动。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把话里有话这套功夫练就的这么炉火纯青啊。
他倒是还想留在办公室里继续学习呢,可规矩不允许啊。
毕毓鼎既不是上级,也不是下级,更不是女同志,或者外面单位的人,没有他留下的理由啊。
况且这个时间来找处长谈话,显然是准备说一些不方便另外一人听的,不然刚才他进门倒茶的时候就开门见山了。
看着沙器之出了门,寒暄两句,毕毓鼎喝了一口热茶,斟酌片刻,道:“咱们都是老同事了,有些话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哦?毕处长,不至于吧?”
见着毕毓鼎这么说,李学武倒是一愣神,随即微笑着推让了一句。
毕毓鼎没有解释和客气,而是抿了抿嘴唇,眼睛看向李学武说道:“您对轧钢厂当前的正治形势是怎么看的?”
“或者说,您对当前的稳定局面有没有什么看法”
看见李学武的面色一变,毕毓鼎也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这个问题是有些突兀的。
即便是换了一个,可还是有些触碰对方的底线了。
可他刚想再变换问题,让李学武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的时候,李学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喝茶。
李学武也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您都说了,想问问我的意见,倒不如开门见山,把话说个明白”。
“你、我”
李学武示意了一下他和自己,道:“其实也没必要搞的这么隐晦,对吧”。
说完这句,李学武还看了一眼办公室周围,意思就是告诉毕毓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话又传出不去。
毕毓鼎倒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踌躇了一下,道:“是李副厂长,昨天晚上跟我谈话,想要让调度处也积极参与到大学习、大讨论中去”。
“还批评了我们调度处在这项学习工作中不够积极,没有发挥出主观能动性”
李学武听着毕毓鼎的话,知道这是李怀德继发动后勤处闹事后的再一次,也是更加激烈的动作。
在这个时候,明明已经知道情况不是很明朗了,李怀德还要这么做,可以说是有些疯狂的。
但毕毓鼎的话李学武也只是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他不知道毕毓鼎为什么要跟他来说这些,说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不知道毕毓鼎的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目的又是什么。
事关李怀德,关乎轧钢厂,尤其是毕毓鼎现在的态度也是模糊的,李学武不能,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同他表态。
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利益相关,他更没有善心,或者好为人师地去帮别人出谋划策。
现在毕毓鼎越说越多,好像拿他当知心大姐了一般,说着李怀德对调度处的工作安排,话里不免的包含了对这种行为的吐槽和不满。
李学武真的觉得对方有些交浅言深了,毕毓鼎是一个很低调,很务实的人,在工作上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的,私下里的交际也很少。
至少李怀德组织的酒宴,李学武参加过的,只跟毕毓鼎见过两次。
现在李学武是副处长了,是部门负责人了,李怀德也不找他喝酒凑局了,情况他也不知道。
但能看得出,毕毓鼎也是一个不喜欢应酬的人,看他的交际圈就知道,在轧钢厂没有几个朋友和关系。
调度处原来是归聂成林管,后来工作和部门调整,调度处划到了李怀德这。
而原来的调度处处长退休,毕毓鼎从副处长升了正处。
原来的关系有没有不知道,反正到了李怀德的手底下是一个很服从命令的人。
也许就是这种听话的态度,让李怀德很放心他,但在使用上也很谨慎。
第一个搞事情的单位李怀德直接选择了后勤处,而不是调度处,就是这种谨慎的表现。
当然了,跟毕毓鼎这种能躲就躲的性格也有关系,上次打麻将他就最先跑路的。
李学武就坐着听他吐槽,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他来的目的。
当说的实在是累了,毕毓鼎才算停下,看着李学武问道:“如果方便的话,能说说保卫处怎么置身事外的嘛?”
“唔~”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您是怎么看出保卫处置身事外的?”
说完也不等毕毓鼎回答,便伸手弹了弹烟灰,诉苦道:“您是不是忘了前几天我才背的警告处分?”
“这……”
毕毓鼎也是迟疑着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本以为保卫处没有参与到其中,应该是有什么方式或者方法的,毕毓鼎就是想问问李学武,能不能也带他一个。
其实今天来了这里,他也是抱着很大的决心和希望的,正处跟副处低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昨天李怀德同他谈话过后,坐在家里的书房,他想了半宿,唯一的出路就是李学武了。
单看李学武在轧钢厂创下的各种记录,便知道这人是很有能力和抱负的。
说是请教,其实说起来,跟上门拜码头,求照顾还有什么区别。
他也想独善其身,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自己份内的任务就好了,没有更多的奢求。
但形势不允许啊,调度处的人也不少,管理的范围也很广,是正儿八经的大处室,生产处室。
李怀德不会允许他置身事外的,要么冲锋陷阵,要么等着被调整。
既然是拜码头,毕毓鼎想过了,往上找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李怀德也不会允许的。
谁能允许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出现别人的一只脚,且看王敬章的服务处现在还来李怀德这里汇报工作嘛?
往上走不通,只能横着走,总不能往下走吧?
横着走抱团取暖,他还是没有这方面的资源和基础,平日里都不社交,哪里来的朋友。
思前想后,也只有李学武这一支潜力股了,虽然是副处级的干部。
他是正处级的,跟在副处级的后面混会不会丢脸?
呵呵,正处级的怎么了?
徐斯年是不是正处级?
跟李学武还不是哥兄弟论交情!
夏中全和邝玉生都快赶上李学武爸爸岁数大了,但你看这两个人,现在就差跟在李学武的后面摇旗呐喊666了。
这些人都能跟着李学武处哥们处朋友,他为什么不能加入到这个小团体当中去?
调度处就没有李学武能用的上的资源了嘛?
未必吧~
让毕毓鼎主动跟李学武联系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学武进谠委的消息基本上确定了。
现在说李学武是厂领导,虽然是使劲抬高了说,但也不为过了。
能进谠委,就代表了对轧钢厂的决策有了投票权,投票权就代表了话语权。
消息上说是为了加强和应对当前复杂形势的稳定,提高保卫处在安全防卫能力上的重要性等等。
说的很玄,其实他也懂,无非就是李学武的手里有东西,别人轻易不敢动他。
包括杨元松、杨凤山和李怀德。
李学武的为人他看的还是很清楚的,谦虚谨慎、办事公允、没有私心,是一个好干部。
来李学武这里请教,不代表就低李学武一头了,心理上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总比顶着头皮给李怀德冲锋陷阵的强。
“您的意思啊,我也算是听明白了”
李学武在给毕毓鼎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难处理后,隐晦的也表达了对于李怀德安排他做底线的为难。
大哥遇见二哥,各说各的苦。
李学武也是使劲抽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我没法给你答案,因为你我都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