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一个总厂长,轧钢厂副厂级待遇,下面各分工厂设管理厂长,副处级待遇。
也就是说,一旦联合企业建设完成,就会产生相应的副厂级和副处级的位置。
剩下还包括了正科、副科等等管理层空缺,李学武一想都知道景玉农打的什么算盘。
李怀德在轧钢厂站住脚是因为他来的早,根基深,背景强,再加上有能力。
像是她们这种新来的领导,谷维洁是依靠对谠务工作的熟悉,以及强大的管理和调配能力,在组织工作上确实做的好。
现在又有了居民区项目托底,明眼人都知道,谷维洁开始有群众基础了,再加上谠务基础,过几年接厂长也好,接书记也罢,都是没问题的。
薛直夫的路比较窄,他是专职的纪监书记,业务也只是管着纪监那一块儿,跟工人之间的业务接触不多,跟干部之间的接触更是矛盾的。
所以他是不需要干部基础,也不需要群众基础的。
景玉农都需要,都想要,她是业务副厂长,人事、财务一手抓,还抓着服务处,妥妥的常务副配置。
也就是因为她初来乍到,没有群众基础,也没有干部基础,这才让她发挥不出实力,在轧钢厂也是没有影响力的。
如果借着这次机会,联合企业干部大分配,这一块蛋糕抛出来,她的干部基础就有了。
解决了初期的盈利,再开展业务扩展,那群众基础也就有了。
这是她寻求正治生态突破的目的,就是要在轧钢厂站稳了脚。
但就是偏偏有人不让她站稳了,不让她突破。
李学武看了楼上一眼,满眼的微笑,像是在问景玉农,是谁?
是谁不让她突破的,是谁在限制她站稳脚跟的。
李学武的视线往一头看了看,又往中间看了看。
答案是所有人,轧钢厂领导班子里的所有人。
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三个部门交给景玉农,还让她管了从李怀德手里抢过来的联合企业项目,杨凤山真的就是好心帮她?
两人又没有那种关系,凭什么啊?
凭景玉农长得好看?有气质?
再好看,再有气质,也抵不上这么大的正治资源啊!
原因就是景玉农没有干群基础,就是初来乍到,在轧钢厂没有根基,便于掌控。
为什么同样都是新来的副厂长,她能掌控常务副的标配部门,而邓之望就只能掌控边缘部门?
是因为杨凤山对她偏爱?
根本原因是邓之望调来前就是业务口的干部,而景玉农是部里下来的干部。
尤其是景玉农,以前就是搞财务管理出身,妥妥的辅助角色。
杨凤山不敢让李怀德摸着这些关键部门,更不敢让邓之望摸着,培养出一个竞争对手就够了,再养一个斗地主玩嘛?
现在景玉农不甘心当配角,想要把脚落在地上,手里稳稳当当的握着这仨部门,你说杨凤山让,还是不让?
再说杨元松,作为书记,他是不希望业务口一条心的,如果业务一条心了,那就跟谠务这边分心了。
只有业务口有竞争,有压力,他们管理业务才能方便,才好掌控。
且看谠务部门的配置,全是针对业务口的,不是控制就是监督,要不就是培养和教育的。
纪监和审计管监督,谠组部管干部任用,宣传处管舆论喉舌,谠校管培养和教育。
唯一一个不是针对业务口的武部还合并给了业务口的保卫处,也成了被针对的对象。
厂里谁不知道,谠务那边的人管着业务这边的人,业务的人管着工人,工人集体监督着谠务那边的人。
这就是一个比较弱,有缺点的闭环。
缺点和薄弱环节就是工人集体监督谠务的部分。
但谠委会、谠代会也是由基层谠组织一票一票选出来的,是能代表工人集体意见的。
李学武即将参选的谠委委员就是这么产生的,由谠组提名,先是在保卫处选,然后在代表会上选。
当然了,谠组不是,谠组是上面任命的,比如杨元松、杨凤山等人都是任命的。
谠组的人一定是谠委,但谠委不一定是谠组,一个是权利,一个是领导,说着好像很复杂,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大事过谠委,谠委有提建议和意见权利,也就是在开那种谠委会的时候,坐在外围的李学武能说话了。
他的建议和意见,相关领导必须给出回复,如果他反对的,也是要记录下来,作为考核提议领导的标准。
而决策型的事情会过谠组会,也就是由厂领导班子集体讨论决定,范围就缩减到了副厂级,且是被上面确定了是谠组成员的,才能参加。
再集中的就是书记办公会了,这个就更小了,只有谠委的三个人和厂长一个人能参加。
因为轧钢厂有三个副书记的名额,杨凤山必然是要占一个的,这样他在谠委那边也是有话语权的。
谠务管理业务的时候,既怕业务合久必分,又怕业务分久必合,三国鼎立是最好的。
比如杨凤山、李怀德和其他人,这就是最好的局面。
任何一方单拿出来都不会比任何一方强很多,这就是平衡。
现在景玉农要出头,要当“带头大哥”,要从其他人那堆儿里跳出来单立一支。
你想吧,没了景玉农后,剩下的那些其他人还剩下谁了?
权利的失衡必然带来复杂的争斗关系,也必然会给正常的工作秩序带来混乱。
你想想李学武是怎么对待于尧这位“带头大哥”的,杨元松就会怎么对待景玉农。
甚至比李学武更狠,更不留情面。
上次的会议上,景玉农没有按照杨凤山的意思做,这些天杨凤山就没给她好脸色。
包括杨元松也是,他现在是协调杨凤山在控制李怀德,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第二个李怀德了。
更何况她手里的资源还是杨凤山给的呢,这不是找挨抽嘛。
于德才跟李学武汇报的,景玉农准备同聂成林协调,在轧钢厂特有商品生产上卡一卡李怀德,好反制李怀德限制联合企业的原材料进口问题。
这件事被杨凤山给搁置了,就李学武想来,原因无非就是两个。
一个是连同书记,配合工作组压制李怀德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尤其是今天李怀德的“头马”开会被点名批评,立为典型将要被处理,这就相当于断了李怀德的一只胳膊。
贸易项目是给轧钢厂赚钱的,是给居民区赚钱的,要是出了问题,怕不是会适得其反,让李怀德抓住机会反击。
所以杨凤山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更不会为了联合企业项目去限制贸易项目。
说直白点,景玉农把蛋糕捂的这么狠,杨凤山不想跟她争竞这个,但也减少了对她的支持。
居民区的项目资金问题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解决,后续也将会有贸易项目进行补充。
那联合企业项目的位置就会变得尴尬起来,景玉农所处的位置也会变的尴尬起来。
是,谁都不嫌钱多了咬手,但也要权衡利弊,杨凤山也会考虑这么做会不会激怒李怀德。
李学武的这一招撤梯子,让李怀德拍案叫绝,面上是说李学武厉害,可实际上也是深深地忌惮了起来。
因为这一招招的布局实在是太过于严谨和狠绝。
杨凤山带着景玉农、邓之望同李怀德争来争去的,现在的结果是,杨凤山损兵折将,景玉农被高高挂起,邓之望“魂归故里”。
而对应的是,李怀德游刃有余,联合了谷维洁出奇制胜,布局了董文学“王姐归来”。
关键是李学武的暗棋还没下完呢,杨凤山就要鸣金收兵,偃旗息鼓了。
景玉农跟杨凤山的关系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只要联合企业遇到挫折,再被杨元松和杨凤山打压两次。
那个时候就是李怀德张开怀抱,说:“快到哥哥这里来”的机会了。
而杨凤山的保留地,铁杆支持者聂成林手下的哼哈二将也是被李学武给调拨的生了二心。
尤其是现在,聂成林看不得李怀德让人在车间里搞事情,对李怀德的怨怼都做在了实处。
除了在日常的工作中,会对李怀德看不上眼,在下面的管理上也是会发泄出来。
干生产管理的副厂长都是从生产管理处上来的,更都是聂成林、邝玉生这样的执拗性格。
他看不惯李怀德的这种真小人,对跟着李怀德“沆瀣一气”的李学武等人也是看不上眼。
所以设计处、安全生产管理处同保卫处搞的合作项目也一直都被他针对。
只是现在他催着邝玉生和夏中全,而两人因为下面的工人补助问题一直僵持在这里。
双边的关系随着聂成林的每次施压都在向着分离的方向扩张。
虽然表面上邝玉生和夏中全没表现出来什么,但上次李学武同邝玉生谈过以后,便听说邝玉生在某次会议上发了好大的火。
这也让日益紧张的轧钢厂气氛变的更加模糊不清了起来。
杨凤山的势力看着是很稳固,尤其是当工作组来了以后,李怀德“服软”,主动提出贸易项目帮助厂里解决实际困难。
在形势上这种斗争从明面上强度逐渐在减弱,他的压力也在减轻。
没有了居民区项目的制约,联合企业的包袱不是太重,杨凤山的形势一片大好。
只要工作组这一次将李怀德的一些问题查实,做出明确处理,剪除羽翼,未来还是能消停一段时间的。
在即将迎来的“和平”时期,杨凤山是有很多展望的,包括业务、谠务、轧钢厂的建设等等。
好多积弊已久的问题都急需他处理和解决,正是腾出手来干活出成绩的时候了。
说不定今年年底,轧钢厂升级的事情就能定下来,到时候他是有很大的可能原地升级的。
可在李学武看来,杨凤山的根基已经被掏空了,都不用李怀德去推,只要来一股风就能吹倒他。
聂成林“众叛亲离”光杆庄稼了,景玉农被逼上梁山,早晚得掉进李学武设计好的坑里。
邓之望废了,年中会议董文学更进一步,正好占住这个副厂长的位置。
如果只依靠书记和谠委那边,他也不用指望了,因为谷维洁在现有的基础上,支持李怀德更多。
薛直夫是专职的,影响力不足,只靠一个杨元松,恐怕他也怕被架空。
所以照着李学武的设计,到最后,杨凤山即便是不下去,也得成了笼中鸟,桌上印,就是个摆设了。
李学武上了楼下的指挥车,看了对面楼一眼,耷拉着眼皮示意小刘开车。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杨凤山在管理理念、执行方向、发展思路上,都有些过于保守,对新事物、新政策的解读和研判上是有问题的。
尤其是他在正治斗争中的表现,不太满足于当前的复杂形势,以及特殊的历史环境。
李学武不认为跟他走能走多远,更不认为他能给轧钢厂带来什么发展。
当然了,李学武也没看出李怀德能有什么高超的管理才能和发展思路。
但胜在有容人之量,懂得分享,还有着敏感的正治嗅觉和特殊的斗争能力。
要说起来,在这个时期,还得是李怀德这样的人适合生存,对轧钢厂来说也是一种反方向的保护了。
没有李怀德还有张怀德要搞风的,这是一种形势,是必须要参与进来的。
且看李学武为什么从六月份开始要求于德才从保卫处选出一些人来参与这个事情?
你不喜欢,不赞成,可以保留意见,但必须得按照政策来执行,这是一个管理者,也是一个干部必须有的素质。
即便前路是悬崖峭壁,来了命令让你前进,你也得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