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他拉着搬到了丁爷以前的大宅,看着他找人折腾整修那处宅院,再看他带着人弄什么俱乐部,最后被他安置来这边的院子,眼花缭乱的。
这处宅子他们自然也是不陌生的,跟师父要好的先生也就这么几位了,师兄弟、师姐妹之间自然是知道的。
住在以前生活的空宅里是一番滋味,住在丁爷以前的大宅里又是一番滋味,再搬来这边,她们已经有些麻了~
被这人的实力砸麻了~
她们在师父家专心学戏,倒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四九城里的生活和物价她们也是知道的。
这人每次带来的肉食和蔬菜,再加上米面粮油,这次又是各样罐头,她们哪里还能不知这人的实力。
可越相处,这心里的迷糊越多,看着身上的这人就像是带着迷雾一般。
这可跟夜里黑没有关系,是心里想的,眼睛看的,他的样子还是能看清的,就是迷茫着。
这人也是长得极好呢,只看一侧脸的话,以前也应该是个英俊的人。
佟慧美伸手想去摸李学武的侧脸,想摸一下侧脸上的伤疤,想试试用手遮住这伤疤后,再看李学武是个多么俊的男人。
可她躺着,身子没李学武高,胳膊也不够长,极力够着,却也够不着。
好在是李学武伏低了身子,由着她伸出手,摸在了自己的脸上。
佟慧美抿着嘴唇,忍着,仔细看着,可她自己都是动的,怎么看的清啊。
这副模样惹得站在一旁的金姣姣捂着嘴笑了起来,却又被李学武打了屁股板一下,羞着躲到了一边。
梅先生有位弟子,名砚秋,后自成一派,是旦角里面顶好的大家。
这位先生严守音律规律,唱腔起伏跌宕,节奏多变,演绎非常细致深刻。
佟慧美两人的师父有幸得这位大家指点,学过程派名剧《春闺梦》。
两人跟随师父学艺时间长,自然也学过这一目。
要说起来,若不是南下路途遥远,携儿带女的多有不便,她们师父是如何都不会散了这些徒弟,舍了她们这些人的。
尤其是两人这样的儿徒,无根浮萍,都指着师父生活的,还不是怎么说怎么是。
往早了说,这都是钱啊,都是师父舍心教出来的,把她们圈在家里养着,不让出去,为的还不就是让她们跟社会断层嘛。
这样的徒弟也舍得工夫教,教出来的也能听师父的话,给师父卖苦力赚钱。
只是时移世易,做艺的规矩也不像从前了,收这些孩子上来的时候社会还一个样呢,允许打把式卖艺,可现在?
所有曲艺都有正经的班子,正经上班的关系,早前的师徒关系不顶用了。
可在京剧这个行当里,早年的儿徒关系还存在,没办法的事了。
当初收来的孩子有是签的身契,有的是寄养,更多的是孤儿,都撵出去啊?
街道不让,师父也心疼啊,没办法,养着呗。
好在是他们师父有门路,弄了个中戏的教员当,她们这样的弟子还算是有了个出路。
只是好景不长,风云突变,师父全家跑路,只带走了男丁和子女,剩下的一概散尽。
一想到自己的过往,再想到人生种种悲欢,心中不由得感触万分。
“被纠缠陡想起婚时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
“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
程派名剧《春闺梦》本是传统旦角,也就是男子来表演的,可由青衣来唱,却是低回婉转,幽约怨菲。
这一目曲艺,真个唱出了“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精魂。
就连李学武这样不懂京剧的人都被佟慧美两人的嗓音所折服了。
柔肠百转不辞苦,
化雪润春与君诉。
明眸青丝俏佳人,
梦里不觉夜已深。
李学武是早上五点多离开的,夜深了,他也懒得动,早上起来的时候,两人还睡着。
不过佟慧美在李学武起的时候也醒了,见他下了床,便也跟着起了。
打洗脸水,帮李学武整理衣服,手忙脚乱的,却是嘴角带着笑意的。
佟慧美是要帮李学武准备早饭的,可却是被他拒绝了,玩笑说辛苦一晚上了,再回去歇歇,惹的佳人几许羞。
昨晚看得不真切,经过一晚上的深入沟通和交流,佟慧美好像透过迷雾,看清了这人一些。
送李学武出门的时候,佟慧美是有些不舍的,他从来不会说什么时候来,也不会说什么时候再来。
他好像离的很远,又好像离的很近,他的突然出现和离开,会让她忘却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思想也模糊不清了。
看着汽车远去,佟慧美留恋地再看了一眼街角,这才将大门关了,抿着嘴,袅袅婷婷地往回走去。
刚进屋,却是瞧见金姣姣坐在床边打着哈欠,一副累极了,睡不醒的样子。
“他走了?怎么不叫我?”
“还说呢,睡的跟猪似的~”
佟慧美嗔道:“他又是洗脸的,又是开车的,你都不醒,我还能叫你醒啊~”
“啊~~~~”
金姣姣再次打了一个大哈欠,见佟慧美都说了那人走了,便一个后仰,直接躺了回去准备继续睡。
眼睛睁不开,脑子不清醒,嘴里更是呢喃道:“不怨我,是他,是他自己的原因,谁让他不让我睡觉的……”
“净胡说~”
佟慧美嗔了她一句,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见金姣姣已经又睡着了。
“这人~”
看着两条腿光着耷拉在床边,佟慧美无奈,只能过去搬了她,让她好好睡。
可刚才已经睡着了的金姣姣这会儿却是睁开眼睛望着她问道:“姐,咱们这算什么?”
“算……”
佟慧美一个字说出口,却是再也答不上来了,愣愣地望着姣姣,心里迷茫着。
是啊,她们,这算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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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日啊,所以今天的四九城比平时苏醒的更早。
指挥车出了胡同口,便见大街上已经是车水马龙的了。
车最多的是自行车,大马路上给汽车只留出了一条道,可也够用的了。
公交车这个时候已经发车了,单位里的小汽车很少出现,多是三蹦子和四轮小青蛙。
这两样运输工具怎么说呢,跟后世满街跑的老年代步车差不多吧,都是那个玩意儿。
用途不一样,这两样是运输工具,不是交通工具,不能坐人,得是拉货物。
一般大单位的食堂采购或者煤站、运输站用这个,马力小,装的也不多,吃的也少,在城市道路上跑着正合适。
这两种车多是当前生产能力和造车能力不足的一种无奈表现,后世的老年代步车更应该是交通规则要求的一种变通。
没有驾驶本怎么了?
还不是照样能开路虎(伪)、大G(伪)?
还有开保时捷(伪)的呢!
跟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就那么几种汽车车型,还都是公家的,私人少有带汽的。
有的是买不起,有的是没地方掏噔汽油去。
娄父的那台伏尔加M24都闲置了,就是嫌弃汽油不方便,虽然李学武给过他几次汽油票,可老跟李学武拿也是不好意思的。
最后那台车直接放在了俱乐部里当公车用了。
跟娄父一样想法的还有其他几家,这个时候倒大方起来了,金子都花了,车算个屁啊。
当初一起买的,清一水的伏尔加M24,李学武还用来当接亲婚车来着,现在全都停在俱乐部停车场。
每天赵老四都会从那边过一趟,昂首挺胸的,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坐上大轿车。
大轿车是好,可都是进口的,这个时期国内能不能产小轿车?
能,魔都不就开始量产了嘛,还成为现在公务车的主要供应商了。
可那么一个厂子能生产多少台车,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国内这么大的需求市场呢。
所以啊,现在解决了用油难的问题,造车难又提上日程了。
李学武开着车,随着车流行驶着,眼睛却是看着左右的车辆,脑子里想着汽车的事。
让他开矿采石油他做不到,可轧钢厂啊,什么工业设备没有,造车很困难嘛?
夏中全每次被他问的时候都说快了快了,正在攻克,可三个多月过去了,发动机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发动机的问题不解决,汽车工业的其他项目就没必要进行了。
这个时候可没有零部件装配的条件,汽车制造厂生产一台汽车,连特么螺丝钉都得自己造。
为啥?
这个时候不讲究配套和集成,讲究的是自力更生。
老子是造车的,还能让你个造螺丝的给为难住?
所以这个时候的造车成本极为高昂,所有零部件都需要开项目来造,造一批换一批,也就是后世所发现的,补充零件有的时候不能用的问题。
为啥都找同批次的,就是因为一台机器,换了几个项目后,再回来造第一个的时候,即便是按照数据进行调整了,可造出来的东西依旧是两样。
发动机里的零件可跟自行车泥瓦盖不一样,用钳子掰两下就能按上了,这个差十分之一头发丝也不行啊。
所以在选择造车的第一个项目上,李学武给夏中全定的就是仿制威利斯。
虽然发动机还在攻克中,可其他项目也已经在准备中了。
只是发动机没冒烟,其他的项目就得等。
李学武自己就有台威利斯,他还能不知道怎么设计汽车?
没有人比李学武更懂设计了,也没有人比夏中全更懂李学武的设计了。
每次夏中全看见李学武递给他的“伟大设计”,他都想要一头撞死。
思路极其清奇,卖点极为突出,画工极为抽象,理解极为困难。
主打的就是一个精神理解,看图猜意图,夏中全最怕李学武搞设计了。
曾经他说过,李学武去保卫处是杨凤山厂长最英明的决定,他也无比的庆幸,李学武没因为高中毕业而来设计处当技术员。
这样的设计“鬼才”只适合当领导,如果当技术员,早被他收拾死了。
李学武给夏中全的设计手稿是他精心“研究设计”的,废寝忘食抄的小鬼子经典越野车型吉姆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