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留在京城,无论是去哪里都不算远。
要是最开始定的是去这里,他们还难免的要抱怨离家远了,可现在有了蒙内做对比,他们只觉得无比的庆幸。
冉秋叶哭着哭着就愣了,她刚才光顾着激动了,没有细想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可看着台上已经念完名单,示意学校干事们组织老师们上车出发的校长,她这才想起去追问一下缘由。
可刚要迈步往前走,却是被身边的人拥挤着往后退,都在往他们身后的大卡车上走,她想要逆行过去实在不容易。
好在是校长一行人在往这边走,大卡车边上有念着登车名单的干事在组织老师们登车。
冉秋叶回头安排着父母听了那边的名单,省的一会儿误了车,要是真的念错了,那就将错就错,死也不去蒙内。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她心里不敢想的那种,这得跟校长确认了才能知道。
她无比的希望是那个人帮了自己,可又无比的希望不是那个人帮了自己,因为欠的太多了,她还不起。
可当校长一行人走近了,她要上前问这些的时候,校长看见她过来,先开口了。
“秋叶啊,告诉你爸妈,不要等卡车那边了”
说着话微笑地示意了身边站着的男同志说道:“你爸妈去红星公社,沙秘书会送过去的”。
冉秋叶愣愣地看向校长身旁的男人,她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沙器之也不认识冉秋叶,可校长说了,领导也说了,那他就会这么安排。
“冉老师你好,我叫沙器之,轧钢厂保卫处综合办的”
“啊~这……”
冉秋叶明白了,这位沙秘书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可她也已经明白了。
只是她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校长好像也看出她的情绪激动了,笑着同跟过来的冉秋叶父母说了起来。
冉父听到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去找过校长,可当时校长给出的回复是分配结果还没出来,不要道听途说,要相信组织。
这会儿冉父还真以为是校长在给他们主持公道了呢,一个劲儿感谢着校长。
校长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感谢,毕竟这也真的是她给做的工作。
当然了,这里面的外因她就不用解释了,看冉家两位老师的意思,这因素还是在冉老师的身上了。
校长当然是明白人,李学武的秘书来这边找她谈事情,她哪里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情况。
再一个,李学武办事很讲究,并没有说不能分配下去劳动,更没有提其他的条件,只是变动一下分配的去向。
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问题,相比于轧钢厂保卫处的一把手影响力,她可不觉得自己能硬逼着冉家两位老师去蒙内。
即便是她不通融,人家也是有能力保人的,何必惹这个麻烦呢。
有的时候好人真的挺好做的。
等冉秋叶父母同校长感激过后,由着沙秘书忙,把行李装上了车,再听见沙秘书让自己也上车时,冉秋叶还以为他是要自己去送父母呢。
可情况并不是这样的,上车后沙秘书问了她家的地址,同司机说过以后,吉普车便奔着她家去了。
路上冉家三口人不明所以,可也不敢问出口,直到车停在了他家门口,沙器之跳下车打开后车门说道:“下来吧”。
“不是……”
冉父一边下车,一边疑惑地问道:“不是去红星公社嘛?”
“是,是要去的”
沙器之笑了笑,示意了车后的行李说道:“红星公社离的不算太远,你们不想多带些日常用的吗?”
说完示意了身后的吉普车说道:“车上这么多地方,可以随便装的”。
“啊!谢……谢谢!”
冉父和冉母真的是惊喜异常,刚刚经历过大喜大悲,现在嘴里都学会说客气话了。
冉秋叶从另一边下了车,看着父母拎着行李回了家里,犹豫着走到沙器之身前问道:“是他……”
刚说个开头,她又怕这位沙秘书误会,纠正道:“是李学武让您来的?”
沙器之有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话问的,该用敬词的没用,不用敬词的倒给他用上了。
他还是少有的听见有人直接称呼领导的大名呢,不过他真不清楚这位同领导之间的关系,上次给小学打电话办的那件事应该就是这位了。
出来时领导交代的也很模糊,只是让他接人送人,并没有说其他的。
“是李处长安排我们过来的”
沙器之微笑着解释了一句,示意了冉家院子,又继续说道:“可以先收拾着,不着急,我们先回去,等一会儿司机开车再回来接他们上山,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说着话便拉开了车门子准备上车,冉秋叶却是紧走了两步,对着沙器之说道:“请您帮我给他带一声谢谢”。
“这个我只能如实汇报”
沙器之抿了抿嘴,看了冉秋叶一眼道:“感谢的话您可以同领导直接说,或者打电话都行”。
说完关上车门子,示意韩建昆送他回单位,轧钢厂还有工作的,李学武不能离开岗位,他更不能长时间离开李学武。
冉秋叶看着吉普车离开,站在门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谁?”
墙角突然传来一声阴狠的疑问,吓了发楞的冉秋叶一跳。
待她转回头才发现是张德利站在那边愤恨地看着她。
冉秋叶懒得搭理他,转回身进了院子,可张德利却是追了过来,一把攥住了要关上的院门,低声喝问道:“是谁?!”
“你个不要脸的!”
张德利眼里冒着火,嘴里冒着怨愤,如泼妇一般,好像对方背叛了自己似的。
“你到底背着我跟谁在来往!”
“你松不松开?”
冉秋叶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使劲挤上了铁门,满脸阴沉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要脸了,不想在这条街上活了,你直说”。
张德利像是触碰到了火一样松开了扳着的铁门,看着冉秋叶关上院门后,愤恨地说道:“你耍我!你不是说你没有关系的嘛!你个骗子,女人都是骗子!”
冉秋叶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发疯,听见身后的动静示意父母不要管。
张德利看见冉父和冉母出来,瞪着红红的眼睛低声骂道:“冉老师,枉你还满嘴的仁义道德呢,我们家的明媒正娶不要,这是要让自己闺女给别人当小的了!”
他确认自己在迎接校长的时候听见对方称呼那人为什么秘书了。
而在随后他也看见冉家三口人上了那个人带来的吉普车。
有专车的,有秘书的,看来冉秋叶身后站着的那位是个大干部了。
依照这些条件,以及他的判断,对方一定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这就更让他气愤了,自己这样的不要,偏偏攀附一个老男人,她图一个啥啊!
冉父和冉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不允许这个坏蛋侮辱自己女儿。
“你给我滚!”
冉父走到院门口对着张德利喝骂道:“心术不正的东西,我们行得正,走的直,校长愿意照顾我们,休要血口喷人!”
“呵呵~校长?”
张德利站在门口冷笑道:“您是给她送金子了,还是送银子了?她无缘无故的会来帮你们?”
说完看了一眼吉普车离开的方向,又对着冉父身后的冉秋叶冷笑道:“冉老师,您何不问问您闺女,那台吉普车是谁的呢”。
冉父心中自有疑问,可不会这个时候回头去问女儿,只是一个劲的赶张德利走。
冉母看着闺女流眼泪,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安慰着。
等周围有邻居们出来了,张德利骂骂咧咧的走了,冉父这才转回了身。
张德利走的时候还在骂着骗子,他不知道自己闺女骗他什么了,他就知道张德利疯了。
“不要搭理他,走,进屋”
冉父冷着脸跟爱人和女儿摆了摆手,不愿意一家人成为邻居们的谈资。
教师这个行业说是文人,可也有高有低,良莠不齐。
即便是国学大师也有性格另类的一面,因为猫动手打架弄成仇人的都有,更何况喜欢嚼舌根的呢。
冉秋叶哭着同父母进了里屋,可面对母亲询问是否有人帮助自己家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
很突然的,红旗和东风就对上了。
又好像剧本里早就写好的,两边的人矛盾日益凸显,真就斗起来了。
本就是两不相容的思想和理念,又被圈在了同一个环境内,不出问题才怪了。
以前两边都顾着发展,巩固自身利益,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
可今时不同往日,八月八日,也就是昨天,上面连续召开了两个会议。
会议结束后,传达下来的精神已经从纲领上正式确认了大学习活动在集体的领导地位,也标志着一个大时代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简单点说,为啥这个会议开完就出现红旗和东风的针对性活动了。
这还得从会议纲领的正治意义说起,会议确定了大学习活动的地位,也代表了组织和领导大学习活动的人的正治地位。
再具体一点,李怀德到了收网的时候了,掌握大学习组织权利的人就能领导轧钢厂的未来。
因为大学习活动是有排他性的,你不遵从组织的领导,不服从大学习的活动安排,不如实交代个人问题,不同身边以及自己的历史划清界限,那就意味着你是组织的背叛者,轧钢厂的背弃者。
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杨凤山,今天早上,一份免职通知彻底打破了轧钢厂决策班子的平衡。
厂长杨凤山被免去了谠组副书记的职务,并且彻底从谠组中被清除了出去。
如果一个厂长,不能兼职副书记,就代表他的位置已经极为不稳固了。
可更让众人觉得他要倒下的标志是,按照红旗社的提议,厂谠委决定由厂长杨凤山带头,下放服务处劳动队进行劳动学习。
说是带头,说是学习,可也只有他一个人下去了,学习成了扫大马路。
红旗社现在闹的很厉害,针对杨凤山的活动和宣传一次又一次的在大食堂和办公区组织展开。
而机关里,已经有一部分人为了明哲保身,主动声明与杨凤山划清界限,不愿意服从其领导了。
针对杨凤山还不算,王敬章因为昨天的两个会议刺激的红眼了,知道东风的后面是李怀德,他正面一定干不过对方,想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所以红旗的大报贴满了全厂,攻击东风不说,还把下一个争斗的目标定准了李怀德。
这可算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上了,王敬章一面刺激李怀德,一面出头组建轧钢厂自己的工作组。
他的意思很简单,在轧钢厂的决策层以外再成立一个领导团队,直接越过厂领导,通过大学习活动直接干预轧钢厂的管理。
这不就是李怀德想要做的嘛,可这个时候还没到发力时机呢,李怀德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上蹿下跳的耍猴戏。
即便是红旗社的宣传干将房立宁和傅林芳文笔犀利,言语狠辣,可他也稳如泰山,根本没有露面。
跟杨凤山可不一样,李怀德小心谨慎多了,昨天下班的时候特意打电话叫了李学武过去。
说是谈工作,其实就是送他下楼,有李学武在,红旗社那些上楼要闹的人全都靠墙跟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