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只是一个统称,不同的山头有着不同的村子。
但共同点就是,都需要山下的补给来过活。
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粮食,要么给林业工作,要么自食其力,农林牧渔。
无论哪一种,只要在山上,就是搏命的活法。
而李学武开口就要断了这九人家里的供给,以后还有更多的家庭受牵连,这是活活要了他们家里人的命。
还是慢刀子杀人,就是故意做给其他人看的。
背叛者的下场就是全家遭殃。
他不是背叛者吗?
他也是,所以他也没有好下场。
其他人会被李学武所震慑,畏惧于李学武的势力做不出什么反抗的动作。
可对于他来说,这九人的家人会记恨他,九人的亲属也会记恨他,甚至毫无关系的村里人也会厌恶他。
九家人要饿死,只会有人找他来索命。
李学武把他按在吉城,要求他清除掉组织里的不稳定因素,淘汰掉滥竽充数的人,那他要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这些人都会来找他的麻烦,山里人做事简单,谁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就要谁的命。
大强子看着李学武,呼吸逐渐加重了起来,紧绷着的脸上曝起了青筋。
他在吉城,要么干掉所有忠诚于掌柜的人,要么被忠诚于掌柜的人干掉。
他知道,李学武是要用他把掌柜的脊梁骨一根一根的敲掉,再也直不起腰,只能跪着。
此后,吉城再没有掌柜的人,更没有掌柜的势。
那李学武是要扶持他当新的掌柜的?
不是的,如果是这样,就不会让他亲自动手了。
谁没动手,谁就是掌柜的。
李学武在吉城给他留了一条出路,扫清所有张万河的残余势力,帮助西琳建立绝对权威。
否则,西琳就会拿他开刀,同样能建立绝对的权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站在了掌柜的对面,也站在了山上老家的对面。
他从未感觉过,或者说知晓过,忽忽悠悠的就变了,什么都变了。
他做了背叛者,解决了背叛者的背叛者。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丁万秋跟他说过的话,往前走,别回头。
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能往前走,李学武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
扫清障碍,排除异己,解决掉那些顽固分子,他还能是他,他也不再是他。
李学武带着人来吉城是做什么,他在火车上听得很明白。
以后吉城的渠道也要站在阳光下同办事处做贸易了。
他有想过这里面的关键,以前李学武是利用他二叔来钳制山里。
现在是利用他二叔做引线,沟通到了林业,大单位之间的合作展开,利益的驱使下,碾死他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山上的命脉被李学武用林业和西琳的联系掐住了,他让谁活,谁才能活,他让谁死,谁就活不成。
忠诚于吉城回收站的人,给回收站做事的人就能活,就能活全家,过好日子。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大强子脸色苍白,他怕了,怕的不是武力值,他拼死也敢跟李学武斗一场。
可是,他斗不过李学武的能力和心术,以及影响力。
这是站在阳光下的人,永远的光辉正确,就像他一直向往的那样。
他,成为了李学武的黑手套。
“你要的,我都给”
李学武站起身,俯视着大强子说道:“好好做事,于护士的事我一定会办妥”。
给出了承诺,李学武伸出了手,示意大强子该表态了。
大强子咽了咽唾沫,干涸的嗓子里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踌躇着抬起了自己的手,颤颤巍巍的,好像行将就木了一般。
李学武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要拉着他起身,大强子却开口问道:“东……东家,能……”
“你要玩养虎为患,或者仁义道德我不管,但回收站不养闲人”
说着,李学武拉他起身,看了看他的脸色,道:“仁慈是给朋友的,你都这个岁数了,该知道谁是朋友,谁不是了”。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丁万秋招了招手说道:“拿些钱来,给他做事用”。
丁万秋起身走到墙角,将一条麻袋扔到了炕上,再解开袋口的时候里面散落出来的便是各种票子了。
从大团结,到一元两元、一毛两毛、一分五分,各式各样的都要,好像要开大会似的,都聚到了袋子里。
丁万秋很有恶趣味地从里面数出五百元递了过来,脸上全是丰收的喜悦。
李学武没理会他的玩闹,将钱转手递给了大强子,道:“先吃饭,再做事,兜里没点儿压箱底的,说话都没力度”。
“跟你说的,同跟西琳说的一样,钱该花的地方花,该省的地方省”
“对你们我从来不会约束,更不会放纵,只要用心做事,不用你跟我要,该给的我绝不会吝啬”
他的手放在大强子的肩膀上捏了捏,推了他去炕边,示意他去吃饭。
同时他也对着正在招呼西琳帮忙数钱的丁万秋交代道:“过了今天,时间让强子定,你找我二叔要车,去山里把强子父母接下来”。
“说亲不经过父母同意怎么能行”
李学武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嘴里玩笑似的说道:“到时候在吉城办一场,再到钢城办一场,咱们的队伍壮大了,活该强子收这份礼”。
大强子捏着手里的卷饼,狼吞虎咽地使劲儿往嘴里塞,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昨晚发生的事,和现在李学武说的话。
昨晚做事的他是恶鬼,今天说话的李学武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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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行程很简单,也很顺利,李学武带着丁万秋见了二叔,又由二叔引荐,见了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位后勤处副处长。
有了昨晚饭局上的铺垫和沟通,今天再谈工作和合作就简单了许多。
今年的干货和干果正在组织收购,木材要等到天寒了才能干活儿,中草药已经统筹完了,没什么准备。
李学武并不惋惜这一次没有亲自做成实际贸易,不过只要线搭上了,就不耽误以后的沟通。
这种贸易太简单了,同津门海产总公司的合作不是一个档次。
不涉及到区域合作,也不涉及到共同投资,形式简单、合作松散,只是以货易货,好谈的很。
从林业出来,二叔叮嘱了李学武中午上家去,不要带东西。
李学武送丁万秋回了大院,又带着西琳去了趟吉城医院。
刀口已经缝合好了,就是检查和换药。
前几天都是葛林用三轮车带着她去,这次李学武来这边正好有车,方便就带她来了。
换药的时候医生没拿他当外人,他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就那么看着了。
刀口不长,位置就在肚子上,满满的警告意味,否则也不是奔着这个位置了。
可就算是不长,这一刀下去也让西琳遭了大罪。
行走坐卧都费劲,还不能做事,妥妥的胡子那种威胁和警告手段。
刁钻,老辣,直接,手法还到位,说过肠子,绝对不扎你肝。
关于黑子的去向大强子会给李学武一个交代,那些杂碎都灭了,还能跑了这一个?
西琳在上药的时候使劲抿着嘴唇,别着脑袋不敢去看伤口。
李学武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有个可以吃劲的地方。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换药的护士没好气地说道:“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把刀玩肚子上去,真行!”
李学武茫然地看了看西琳,西琳却是脸红了一下。
“行了,注意点卫生啊,别吃劲儿,别见风,别见水,别感染了”
这个时候的医院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安全保护意识,这种刀伤没到通知派处所的地步。
很显然,西琳在治疗的时候说了慌,把这吓人的刀伤说成了家庭内部矛盾。
为啥后世总有男人或者女人说我有结婚证,打媳妇儿或者打老公随便呢。
就是从解放前传下来的恶习,到后世都有这种思想残留,就更别提这个年代了。
李学武是坚决不会动手打媳妇的,也坚决反对女人动手打男人,尤其是在东北,女人动手太狠了。
既然西琳都把理由编排好了,他也就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倒惹的麻烦。
默默地承受了护士的白眼,李学武又跟医院给西琳开了消炎药和消毒药水及纱布。
有了这些东西,西琳在家也能自己换药了。
他已经劝过西琳,也跟葛林说了,都是老乡,互相帮忙嘛。
李学武倒是没敢再提结婚的事,怕西琳红眼了要抓人。
回去的路上,西琳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问道:“你就要走了?”
“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这两年不方便,等局势稳定下来,你要回京我不拦着”。
“回去又能怎么样,京城又不是我的故乡”
西琳看向车窗外,声音有些飘忽,她本就是无根之人,又何处为家。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说道:“先把吉城的事做好,到时候你想换什么地方跟我说,都依着你”。
“你呢?就在京城了?”
西琳不说自己反而问起了李学武:“他们都说工厂里的干部也要去地方的,你不去吗?”
“不去,我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水平”
李学武很正式地回答了西琳这个问题,人生规划他做的很清晰,这辈子只想为自己活,不想为人民服务了。
“不过也不一定就在京城了”
他转过头,再次看了西琳一眼,笑着说道:“轧钢厂在津门设立了贸易管理中心,也是我负责的业务”。
“还有”
李学武转过头看向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轧钢厂在营城收购了造船厂,又在钢城建设了工业生产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