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点儿,一会儿你收拾完,我抱着孩子去倒座房”
老太太对着刘茵交代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李顺看了看老太太,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皱着眉头往对面儿看了看。
早上给李姝取牛奶回来他就听说闫富贵不行了,他还擎等着对面儿来人请呢。
大夫都这个样儿,不能主动上门的。
你在大街上出了事儿,那好心的大夫会出手,这是医者仁心。
但你要是在家里有毛病了,还有家人照顾着,那没有哪个大夫主动背着药箱子去你家。
那不是瞧病去了,那是找打架去了。
李顺也是好心,真怕对面儿没了。
虽然两家人关系不好,但没有盼着对方死的程度,更没有让身为医生的李顺见死不救的程度。
他倒是好心了,可对面儿根本没有请医生的意思。
不仅仅是他,别的大夫也没来,看这样是放弃治疗了?
闫家三大妈还在呢,不至于不抢救一下吧?
刘茵刚才话的意思就是问问闫家大儿媳妇儿,到底知不知道对面儿的事儿。
因为她瞧着也不对,昨儿晚上可是吵了一阵儿的,怕不是那个时候闹出来的吧。
可都一宿了,也没见怎么着啊。
于丽的回答倒是给她解了疑惑,知道这是又起幺蛾子了。
她也是看在于丽照顾李学武尽心尽力的份儿上,给于丽留了一个来这边躲避的借口。
看于丽不仅仅是对自己儿子上心,对李姝也是上心的。
平时那么忙,还给做小衣服、小帽子的。
虽然收的时候老太太犹豫过,但还是收了。
都是一个院儿里的邻居,又是李学武找来照顾家的,做些手工活儿不过分。
东西不值钱,但两人还是记住了于丽的这份情分和好心眼儿。
所以在刘茵说了会照顾于丽的话后,老太太又说了会抱着李姝去倒座房。
没别的意思,只要老太太在那边,无论对面的火烧的多旺,都不会叫于丽挨了灰。
不说老太太平时的威信,单说李家人在院里的份量,也是没人敢跟老太太掰扯的。
也就后院儿的聋老太太,能跟李老太太说说。
但两个老太太不是一个性格,也不是一样的家庭,两个极端,造成了两人没什么走动。
这会儿刘茵哄着李姝,对着李顺交代道:“吃完就上班去,对面找你也别去,就说医院里也有急诊呢”。
“嗯”
李顺皱着眉头应了一声,低头将碗里的粥喝了。
女人的心思更细一些,看问题的角度也更容易发现细致之处。
就像对面坐在床边的三大妈,这会儿端着碗粥递给三大爷,道:“赶紧喝了吧,没人来看了”。
三大爷睁开眼睛往外面看了看,见真没有人,便麻利地坐了起来,端着粥开始喝。
“慢点儿~”
三大妈嘴里说着,将老伴儿身上的被子往外拉了拉,她怕粥掉在被子上。
三大爷见到老伴儿扯被子便用手抓了,道:“别动,我赶紧吃完,一会儿还得躺下呢”。
“哎呀,老大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急个啥”。
三大爷三口两口地将一碗粥喝了,随后又躺回了床上,手上拉着被子闭着眼睛装死。
装死是装死,这话得叮嘱到。
“你懂个啥,你知道老大会不会跟院里人打听啊?”
这会儿收拾好了,正好养养昨晚遭的罪,嘴上继续说道:“院儿里好些轧钢厂的呢,要是漏了消息,再想骗老大却是不成了”。
“就你精!”
三大妈一直犹豫着是不是非要用这招儿,可现在箭都在弦上了,她也不得不配合老伴儿的表演了。
李学武在倒座房吃饭的时候也听说了三大爷“病故”的消息了。
要不怎么说消息不能传二口呢,越穿越邪乎。
早上老七听说的是不大好,现在李学武听到的是人已经没了,还特么是昨晚就没了。
这传言还有佐证呢,因为昨晚闫家热闹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穿衣服啥的。
“不可能”
李学武将饭碗撂下了,对着老彪子说道:“今天收车回来,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三大爷你可别吓着”。
“武哥你可别吓我,我就怕这玩意儿”
老彪子别看长的凶,实际上最怕这玩意儿。
让他打架没问题,但给他讲完鬼故事他都不敢自己上厕所。
李学武笑着站起身,说道:“你不就爱看热闹嘛,一会儿晚点儿走,可能有大热闹”。
“三大爷真没死?”
老彪子叼着筷子头,站起身往院里看了看,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倒是没什么异样。
二爷笑了笑,说道:“你当死个人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发送可是要好多人老早儿就得准备的”。
姥爷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随后也就当笑话听了。
越是老人对这个越明白,也越是知道人没了是个什么样。
“嘿嘿,那我今天跟家里帮忙?”
老彪子把目光看向了早来的闻三儿,想要问问能不能真留在家里看热闹。
闻三儿则是咧咧嘴,问道:“你出车能挣钱,你去前院问问三大爷,你给他守灵能不能把今天的钱挣出来”
“哈哈哈哈~”
听见闻三儿的嗖吧话儿,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沈国栋坐在老彪子对面,笑问道:“守灵不挣钱,你得问问抬杠”。
“嗯~”
二孩儿捧着饭碗,摇头否定了一声,对着老彪子笑道:“彪哥,你得问问打幡儿,抬杠的没有打幡儿挣得多”。
“滚滚滚~”
听着几人的笑话越来越离谱,老彪子也是笑骂着说道:“你们才打幡儿呢!”
“哈哈哈哈哈”
李学武没管这边的玩笑,看见沙器之进了门便站起身往出走。
沙器之已经习惯了,进屋跟认识的打了声招呼,随后接了李学武手里的包。
李学武今天还有的忙,在厨房洗了下手便带着沙器之出了门。
刚走到大门处便遇见了急匆匆往回走的闫解放。
别看昨晚在家他叫的欢,但是现在真遇见了李学武,他却是蔫儿了。
本来他都走到门洞里了,见着李学武带人出来,便站住了脚,想着是不是给让路。
李学武却是伸手摆在沙器之前面,给闫解放先让了路。
闫解放一时竟愣住了,这……今天什么情况,怎么李学武还给自己让路了?
是昨晚自己父亲去找李学武,他怕自己把于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这儿闫解放顿时心里有了底,昂了昂脑袋便跨进了门槛。
可随后李学武的话,差点儿让他摔了一个大跟头。
李学武在闫解放走过身前的时候低沉着声音说道:“节哀”。
这话说完,李学武身后的沙器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李学武不是沽名钓誉,跟自己院里年轻人假客气。
而是这年轻人家里有了白事儿。
在这边是有这个规矩的,在着急的事儿,也得给白事儿让道不是。
除非是红事儿。
李学武这个副处长出门上班,遇见有白事的邻居,让个路还是很正常的。
现在让沙器之觉得不正常的是这个年轻人,这小子怎么没有一点儿悲伤的表情呢?
难道是喜丧?
不能啊,就算是喜丧,孝子孝孙也得肃穆着脸啊,哪有这种仰脸朝天走道儿的。
可随后这年轻人的表情变化却是给沙器之解释了原因。
闫解放听见李学武的话脸刷的一下子白了,他出门的时候自己父亲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李学武就跟他道节哀了。
甭问,这声节哀一定说的是自己父亲。
可……这怎么可能呢。
但李学武的话他又不能不信,这是李学武啊,大干部啊。
不会是自己离开这会儿家里真的出事儿了吧!
“哇!爸呀!”
只见闫解放哇呀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往院儿里跑,边跑还边哭嚎着。
没别的,现在他爸还是家里的顶梁柱,这要是他爹真的没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想想一个不上班的老妈,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
他自己又是这个样子,上学不成,工作不就的。
关键的是,家里的钱还见不着影儿呢,因为他大哥还没回来呢。
这……全家老小喝西北风不成?
越想他越害怕,越害怕腿脚就越不好使,跑到垂花门还绊了一跤儿,直接摔了个滚地葫芦。
这可是冬下里呢,虽然是说是开春儿,可这地冻的邦邦硬,这一摔,真把闫解放的眼泪摔出来了。
沙器之看着这轻年的惨样儿和背上的模样,转过头对着李学武说道:“原来他不知道家里有白事啊,您好心给他让路,他还……”
“嗯”
李学武看着闫解放哭嚎着闪进门里,便转过头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