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哭完,沈国栋也没进屋,由着二孩儿进屋把小燕儿叫出来交代的。
小燕儿知道这会儿自己更不能哭了,强忍着大口呼吸了几口气,缓和了情绪叫几人走了。
李学武背着父亲的药箱子,带着兄弟几个回了回收站。
进院儿以后找了正在院里的二爷和姥爷把事情说了。
赶着说沈国栋赶着就要跪下,大姥一把给接住了,没叫跪。
“行了,都是爷们儿”
大姥给沈国栋擦了眼泪,开始跟二爷合计着都要啥。
见着院里几个爷们儿都聚在一起,尤其是平日里一直忙着的李学武也在,知道出了事儿。
于丽并着迪丽雅几个也都过来听了,见着沈国栋站在一边便都低声说了几句。
西院儿最叫李学武省心的便是团结和人心。
只要有李学武在,这个回收站里的人,心都得在一块儿。
即使刚来两天的帕孜勒四人都觉得这个院儿好,好在哪儿也说不出。
可能是大家住在一铺炕上,坐在一张饭桌上,吃着同一口锅里的饭。
有了事儿大家互相支应着,扶持着,照顾着。
这边爷们儿几个商量完,老彪子便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他有马主任的关系,鼓捣白事的物件不麻烦。
二爷则是带着帕孜勒等人找了拇指粗细的木条开始扎排子,也叫灵床。
老人没了以后不能停在炕上,也不能直接放在地上,由着砖堂着,放在这种由木头或者庄稼杆做成的排子上停灵。
这种说法也叫倒头。
于丽这边则是由着二爷吩咐着,等彪子回来便开始做寿衣。
大姥把代东的活计给了二爷,他则是带着葛林去选木头做寿材。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人催促着,也没人用别人催促着。
见着众人忙活开了,李学武对着沈国栋说道:“回家去吧,回去多陪陪老太太”。
“嗯”
沈国栋点点头便往回走,李学武挥了挥手,示意二孩儿跟着去。
抬头看了看日头,李学武整理了一下衣服,开着车出了门。
二爷给所有人都安排了活儿,唯独没有给李学武安排。
因为大家都知道李学武的时间不由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忙着。
今天他确实有事儿,上午要去忙周亚梅的事儿,也是付海波的事儿。
检查和F院那边已经把案子的程序走完了,已经通知了轧钢厂付斌和付海波一案的审判结果。
相信不久后厂里就得开这个案子的总结大会了。
下午老师家还有事儿,那儿还有个人等着自己呢。
“叔叔!”
“哎!”
车一停好,李学武便见着付之栋从院儿里跑了出来。
“叔叔,咱们是去见爸爸吗?”
“呵呵”
李学武看着周亚梅站在石阶上,问道:“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
周亚梅看着一大一小望向自己的眼神,手用力地捏了捏手里的包,努力露出笑脸,道:“好了,你不喝口热水啊?”
“不用,到那边再喝也成”
李学武伸手将付之栋抱起放在了后车厢,周亚梅回身锁了门也走了出来。
“顾宁说晚上她四点就能下班”
“嗯”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我这一天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顶算没过周日,呵呵”。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周亚梅情绪有些低落,拎着包站在那儿心里乱哄哄的。
她曾经想过,这辈子都有可能再见不到付海波了,可却是眼前这人随口应了。
“上车吧”
李学武将副驾驶的座位拉了起来,叫周亚梅坐在后面。
周亚梅点点头,拎着包便上了车。
李学武放好座位后便跳上车,打着了火便往东城一监所开。
路上付之栋满脸的兴奋和笑意,好像刚刚会飞的小燕子,看着什么都新奇。
跟坐在旁边的母亲问着这个,问着那个。
周亚梅坐在后面护着儿子,嘴里随口应着,心思却是随着车路程越来越短变得越来越慌乱。
DC区北新桥街道,有一条名叫“炮局”的胡同。
四九城有句俗话:“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送到炮局去。”
这其中的炮局指的就是炮局监所,因为炮局胡同里曾经确实存在着一座监所,这座监所用了很久很久。
早在乾隆时期,便在此地设了炮局,是为了制造大炮。
后来慢慢被废弃,变成了大炮、军械以及废旧大炮的仓库。
清朝末年,炮局彻底废除,改成了监所,被关进此监所的人数不胜数。
到了民国时期,清末的监所变成了“京城陆J监所”。
在卢G桥事变以后,又成了“花旗陆J监所”。
四五年以后,又改回了京城陆军监所,直到解放后,监所由京城市局接管。
因为管理职责的变动,这里又叫东城一监所,也叫市局三监所。
炮局监所内大部分房屋经改建后用于办公及拘留东城这边的刑事犯罪分子。
早前胡同里有一个市局下属的治安处,专管小偷、流氓、打架这些违法犯罪的坏人。
因为离得近,也往这边送,炮局渐渐的就被传成了监所的代名词了。
而老炮一词的由来也跟这个有关系。
李学武的车慢慢进了炮局胡同,在岗前停稳了,拿着证件到门岗做了登记。
门岗应该得了吩咐,见着李学武的证件敬了礼,给李学武指了办公楼的方向。
李学武点头道了谢,开着车带着周亚梅母子进了院儿,直接停在了楼下。
许是门岗打了电话,李学武刚抱了付之栋下车,黄干便从楼里出来了。
“呵,李副处长,少闲啊”。
“闲的时候确实少,不过探望老同学的时间还是有的”
听见李学武用了探望这个词,黄干笑着说道:“你别落在我手里,不然叫你天天给我洗衣服”。
“那感情好了”
李学武扶着周亚梅下了车,由着黄干带着往监区走。
“你这儿环境正经不错啊,还准备种花?”
李学武见着路两旁的草地上已经被翻起来了,显然要种点儿什么呢。
“哎,熬时间呗”
黄干见着李学武带着人来的,话里没一句准话儿,天南海北地胡扯着。
监区的门分成三道,每一道都有高墙隔离开,不过李学武他们并没有进里面去,这边有探监的地方。
监区旁边有一排平房,分成了一间间的隔间,里面摆着桌椅板凳,就是探监室了。
黄干叼着烟,示意李学武带着人先进屋便离开了。
周亚梅没想到李学武的人脉这么广,连监所的人都认识。
这会儿带着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的儿子坐在板凳上,心里忐忑着。
付之栋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母亲严肃的脸,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间,只能愣愣地坐着。
没多大一会儿,只听门外的锁链声由远及近,“哗啦~哗啦”地往这边接近着。
“爸爸!”
付之栋突然见着门口进来一人,却是自己的爸爸。
这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望着满脸胡子,面容憔悴,身穿黄色棉袄的爸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望着门口站着的男人,周亚梅也愣住了。
她在心里想过他在里面过的有多么的不好,可却是没想到会过的这么不好。
他以前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胡子,也忍受不了光着身子穿棉袄,可现在……
付海波被叫出来的时候想了无数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是探监。
他被叫出来审讯过无数次了,曾经也幻想过妻子和儿子来看他,可后来变得越来越麻木。
他甚至不希望妻子和儿子来,来看见他现在这个状态,就让曾经的自己活在她们的记忆中。
“5243,坐”
狱管按着付海波的肩膀将其按在了凳子上,随后将桌上固定的手铐铐在了付海波手上的铐子链。
付海波望望妻子,又望了望已经哭起来的儿子,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咳!”
李学武咳嗽了一声,在付海波抿着嘴掉眼泪的时候说道:“慢慢说,我就在门外”。
“谢谢”
就在李学武出门的时候,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感谢。
李学武没回话,拉上房间门便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客气了。
“你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李学武叼着烟转身看了一圈儿这里的环境,皱着眉头对黄干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