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厂门口位置围了一圈人,闹哄哄的,刘生眉头一皱,
“这搞什么东西?”
一个职工跑上前来,语气带着讨好,
“刘主任,你快去看看吧,那陈虎家的小子搁门口摆摊,在那讨赔偿金呢。”
“什么?”
刘生气血翻涌,怒气直冲天灵盖,从牙齿缝里蹦出四个字,
“欺人太甚!”
拔脚就冲了过去,那身后的刘斌双拳紧握,紧跟了上来,也是一副怒不可遏表情。
扒拉开人群到了圈子里,就见陈北,还有他那个跟班,这俩小混蛋坐地上,面前摆放张大字报,黑漆漆的毛笔字写的还我血汗钱,还我爹的腿!
这字字如利箭一般,直插他心窝子,都是怒吼咆哮,
“陈北,你特么到底要干嘛?!”
陈北抬头见来人,却是一笑道:
“喔,是刘主任呐?今儿你这上班好像迟了点,平日里早就到了。
刘主任,你今儿这气色好像不大好,昨儿没休息好吗?”
刘生见面前还敢跟他嬉皮笑脸的小混蛋,气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咬牙切齿道:
“我问你,你特么到底要干什么?”
陈北耸耸肩,指着地上的字报,道:
“这不写着嘛,我来要我爹的赔偿金啊。”
“陈北,我昨儿就跟你说的明白”,刘生压着火,
“你爹的赔偿金上面领导还在审批,要是到账了,我会通知你的,你这么子搞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想要干嘛?在厂门口闹事,再不走,我……我报警了。”
第12章 崩溃
陈北笑了笑,没一点怕的意思,道:
“刘主任,我这没偷没抢,就是在这摆个摊,问厂里讨要我爹的赔偿金罢了,不犯法吧?
警察也不能胡乱抓人。”
“你……”
刘生胸口起伏,对这种耍无赖的家伙真是一点没辙了。
边上的刘斌可没那么好定性,破口大骂,
“陈北,王学军,你俩故意的是不是?我家玻璃窗被砸,门口被泼漆,肯定是你俩王八蛋干的,劳资今儿整不死你们。”
摩拳擦掌上来要动手。
王学军“蹭”一下从地上站起,看着面前的家伙,嘴里不屑道:
“刘斌,你特么长能耐了是不?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高中那会你被校外的那些混混、流氓欺负,是谁给你解的围?
娘的,要干战是吧?来,小爷陪你,就你这逼崽子,我特么把你打出屎来。”
一步踏了出去,刘斌就是个最强王者,真要动手,立马萎了,退了几步,装腔作势道:
“你……你俩给我等着,劳资叫厂卫去,有种别跑。”
说罢,往厂门口去。
“叫什么叫!”
刘生喝住,愈发恼火,老子英明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给我消停点。”
“爸!”
刘斌憋闷,“人都欺负到咱头上拉屎撒尿,你这都能忍?!”
“你给我闭嘴!”
刘生胡子都卷起来了,将儿子喝住,转头对面前两人道:
“陈北,你要闹就闹吧,你这样子把厂里领导惹恼了,一分钱别想拿到,哼!”
说罢,甩手往厂门口走去,身后的刘斌眼神阴毒死盯着两人,恶狠狠道:
“你俩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刘生直感觉以往悠闲、自在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去了厂里,那俩小混蛋就从早到晚搁厂门口蹲着,他娘的比厂里职工上下班还准时。
他克扣职工赔偿金的‘谣言’也传开了,虽然自己可以不予理睬,有副厂长的大舅哥做后台,谁都不用怕。
但这年头人言可畏,你走到哪里,后面就有人对你指指点点,说着坏话,总是膈应人的,再者这事儿真要闹大了,他怕是也顶不住。
家里头呢,这窗户玻璃一到半夜就给人干碎,家门口的油漆刚处理掉了,大半夜又给人泼粪,他虽然知道这些阴损的事儿是谁干的,报警都不下三四次了,但你这人也抓不到,手里没个证据,总不能胡乱抓人吧?
每到夜里那真是苦不堪言,甚至都得等着这窗户玻璃给砸碎了,完了才能放心入睡,都是得癔症了,短短一个来星期,人都瘦了十多斤,再这么下去真要崩溃了。
中午一家人围着吃饭,他婆娘一脸哀愁道:
“孩他爸,要不把钱给人家吧,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我现在都不敢出门,别说咱院里的邻居了,就是住的这片胡同,大家伙都知晓了咱家这闹心事儿,我这出个门,后面就有人对着指指点点嚼舌根,你说这……谁受得了啊。”
刘生恼火,道:
“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儿,那小混蛋实在太可恨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等着的,我非把砸咱家玻璃、泼粪的家伙给抓着,交给警察,我看陈北这小崽子到时还有什么话说,我要让他牢底坐穿。”
边上她二闺女这时开口道:“爸,这事儿我劝你还是听妈的,把钱给人家吧,别把事闹大了。”
刘生一听更恼,语气不满道:
“你们知道个什么,人现在都在咱头上拉屎撒尿了,我这不吭一声反抗下服软了。
那到时其他人都会跟着学样,我这后勤科的主任还怎么做?”
他二闺女道:
“爸,你知道那个瘸老六嘛?”
“瘸老六?”刘生怔下,
“就是那个好赌的二流子,因偷窃被厂里开除那家伙?”
他二闺女点头,
“这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这个陈家也不知什么原因,欠了这瘸老六三百块钱,要是到下月没还上,这瘸老六就要娶陈家的闺女。”
刘生婆娘一听,诧异道:
“这个瘸老六都快四十了吧?娶个都能当闺女的婆娘,这……这脸得多大?”
“所以爸,你想想好了,人都逼到这份上了,真的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还是听我妈的,把钱……”
“怕个屁!”
一边刘斌不屑道:
“他陈北也就是吓唬人,除了砸窗、泼粪还会干啥?爸,咱就跟他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哼!”
“哥,这不值当!你别忘了,这个陈北本身就是一劳改犯,身上已经有污点,国营的单位谁会要他?
这人这辈子就完了,咱这么逼他,人万一破罐子破摔,搞不好拿刀来咱家行凶。
咱爸不都说了,那天在办公室,那个叫王学军的都敢在办公室里动刀子,你想想,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哥你现在有这么好的工作,每月工资也不少,这一千块钱干个一年左右也就出来了,真没必要跟人拼命。
真的不值当。
爸,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生听完女儿的话,不由想起那天在办公室,这个小崽子都敢直接掏出匕首抵他脖子上,当时那股凶狠劲,这会都感觉脖子处还凉嗖嗖的。
再细一想,觉得女儿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老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个陈北就是一劳改犯,还是小年轻,这种人天不怕地不怕,真给逼到那一步。
搞不好要出人命来。
他婆娘这时插话道:
“还有件事,今儿上午我哥过来了,跟我说了这事,厂长都过问了,我哥虽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不大高兴的。”
刘生面色纠结,放桌下的双手紧握,眼里都是不甘、憋闷和愤怒,但终是长叹一声,像一漏气的气球般,蔫吧了。
有气无力道:“我……我再想想,再想想。”
深夜,伴随着又一次的砸窗碎玻璃声,成为压垮刘生的最后一根稻草,北风呼啸的深夜,男人的怒吼咆哮在院里里回荡着,
“陈北,卧槽你姥姥!”
第13章 叶薇
月末最后一天下午。
南阳机械厂后勤科办公室。
刘生把一沓子钱推到坐办公桌前椅子上的陈北面前,语气沉声道:
“这里是一千,你拿好。”
陈北接过,当着人面给点起来,对这家伙他是一点不放心,搞不好给你偷工减料,占你些便宜。
几分钟后,数完,还行!
没再给耍花招,陈北把一沓子钱给揣怀里去,面带笑容道:
“刘主任,你看像现在这样多好,钱早些还了,也就没那么多事了,搞得你累我这更累是不是,呵呵!”
刘生看着面前这笑面虎的家伙,气的牙关紧咬,牙龈都渗出血来了,一字一顿道:
“赔偿金你拿了,以后不要再来厂门口闹事!”
“刘主任,这你放心”,陈北道:
“我是个明事理的,你这每天日理万机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刘生嘴角抽了抽,暗骂一声,你个小混球,劳资信你的鬼。
陈北拿了钱,没再多停留,转身出了办公室,刚一出去,就在外面走廊上碰到了刘斌,这家伙见他出来,几步上来,怒气冲冲的,显然这是在等他。
“陈北,你有种!”
对方怒不可遏,那眼神要生吞活剥他一般,
“你也就会使些下三滥,我跟你讲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完,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