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样子。”冯德才战战兢兢的回道。
“你少跟他掺和在一起，采购上那些油水拿了就拿了。”老冯一句话吓得冯德才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以为你们做得那些事天衣无缝？幼稚！这也是我一直瞧不上他的缘故，那个崔大可是不是之前老往他办公室里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的位置到头了。回头你去坐！我的儿子，比谁差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换个位置你要是敢乱伸手，别怪我不顾亲情，大义灭亲！”
冯德才直到吉普车远去，才缓过神来，那个不可一世的姐夫，要下台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就看到胖子敲门进来，“主任，我有个事情要给您汇报一下！”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冯德才用力一拍桌面，吓得胖子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直接跑了，“跳梁小丑！”
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由内而外，每天蝇营狗苟，他是真的累了。
这个食堂主任他干了不短了，要说突然要换岗，有些不舍是真的。
不让随便伸手的意思，就是没有额外的进项了。
也对，没有李德育的无尽索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拉开抽屉，看着厚厚的几叠票据，有些再不用就要过期了，随便网兜里塞了几十张，就关门离开。
“马华，刘岚，你们俩来一下！”冯德才先是来了一食堂，“考核时间定下了，下周三。你这几天好好操练下自己的切配技能，炊事员转正考核不会太难的。我很看好你！这里有一些票据，你让刘岚配合你，给你们后厨分一分，有一些快要过期的，要尽快使用了。我还要去其他几个食堂走走看看，你们忙吧！”
看着冯德才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离开一食堂，胖子还在那里一个劲的嘟囔着什么，刘岚托腮问向马华，“老冯是不是时日无多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实我觉得冯主任这个人是口硬心软。”马华将手上的票据塞给刘岚手里，“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分配，岚姐你当家做主那么些年，你比我有经验，还是你来分配吧！”
“哟，好多工业券，这个老冯真是太好了吧！”刘岚惊呼一声，后厨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不乏有学徒工和临时工。
“都别急，排好队，见者有份，冯主任开恩了！”刘岚开始一人手里分发几张工业券粮票或者其他的一些票证，“可惜没有自行车票哎！”
第055章 冯德才开窍了，给群众发福利
这话一出口，惹来大家的调笑，后厨整个的热闹起来了。
二食堂，乃至四食堂都像是过年一样，平时冯主任那抠抠索索的样子，别说给福利了，不挨骂就不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冯德才突然的改变，还是传入了李德育的耳中，一下子不见了崔大可的孝敬，副厂长的位置又遥遥无期，李德育现在很是烦躁，家里的婆娘每天索取不断，要不是有那一层关系在，他早就不伺候了。
“南师傅，你出来一下！”冯德才单独叫来了南易，“这些票据你拿着，回头给你们后厨的人分分，一年到头，年底是最难熬的，就当是给大家伙一些彩头吧。”
“主任，您不舒服？”南易身为御厨后人，会些岐黄之术，“不过我观您的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什么心事郁结的样子。要高升了吧？”
“出了这扇门我是一个字都不会承认的。”冯德才心情大好，兜兜转转一大圈，只有南易一个人瞧出来了，“快了，最终去哪里还没定，以后这个位置说不得还得仰仗您南师傅！”
南易虽说来轧钢厂时间不长，但是对这位冯主任感观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好骂人，但却没怎么骂过自己。
“哟，这里怎么还有一张自行车票啊？”南易看着第一张就是永久牌自行车票顿时就不淡定了，“主任，这一张怎么分啊？徒增麻烦。”
“那是特地给你留的，四个食堂，够资格的就只有你了，小灶那里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冯德才一把将自行车票塞进他兜里，“别拿出来了，回头让他们再来我这里闹！我这个食堂主任没什么大本事，多亏了你帮忙才能无惊无险的做到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就这样吧！不耽误你们工作了，马上要开饭了吧？”
杨小东虽然一双眼珠子一直盯着他们，但是他不敢吭声，冯德才明摆着独宠南易，现在冒出来不是找死吗？
“明敢你过来一下，那个杨小东，你们俩把这些票据给大家分发一下。”南易将手里的票据递给了徒弟刘明敢，“那个，下周三有场考核，明敢你要不要去试试？”
“师傅，你觉得我行吗？”刘明敢微愣，旋即有些大喜过望，“那行，我去试试看。学徒我都快三年了。”
杨小东也想去参加考核，但是他没有师傅教导，想通过很难。况且他之前不是没找南易说起过要拜师的事情，都被南易婉言谢绝了。没想到这个憨傻的刘明敢得到了南易的青睐。
“崔大可怎么还没来？”南易将茶缸子砸在案上，“杨小东，你和崔大可平时不是最好吗？他没和你说起过？”
一句话把杨小东问愣了，什么叫我们平时最好？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
“南师傅，这是厂子里刚刚下来的通知，你们后厨的崔大可因为投机倒把，交易金额过大，与其收入严重不符，已经被鼓楼派出所抓捕归案，外加袭警等，现在经厂办会议决定，对其开除决定。你知道一下就好。”一名宣传科将一纸通知交到他的传菜口，就匆匆跑了。
真是说到崔大可崔大可就到，看到通知上的内容，南易一副想笑不能笑的难受，这郝拥军厉害啊！
那明天还去不去了？
这都被抓了，工作也丢了，还有必要去红旗村吗？
几个人汇合前往三食堂，看着身后一众小尾巴，队伍一下子变得臃肿起来。
“他们都是什么人啊？”周小白好奇的打量着身后的一众青年男子，有的人年纪还没她大呢！
“都是今天来的学徒和临时工，这不是厂里任务重，那些老技工撂挑子了，就临时招募了一批自己培训吗？”郝拥军耐心给她解释，“以后这帮人教好了，就会成为新车间的新鲜血液了。别看他们文文弱弱的样子，里面好几个都是学霸级别的，突然感觉自己的队伍实力提升不少。”
“美得你。”周小白白了他一眼，“学姐我给你哄好了，记得奖励！”
看着周小白麻溜的搓了搓手指，郝拥军瞬间秒懂，“有，回头给你加根鸡腿。糖醋鸡翅吃过吗？油炸鸡腿呢？你咋什么都没吃过？明天，让我南师傅好好给你露一手！”
一行人早早地来到了三食堂，前面还没排起多长的人流，“你们几个分散排队，三食堂的东西吃了就知道，这样会快点！”
那些学徒和临时工都被周小白这美色惊艳到了，但是看到周小白和郝拥军那亲昵的举动，顿时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道，美人配英雄，果不其然。
“拥军，明天计划不变吧？”南易一边给人打饭菜一边确认道。
“不变，怎么？您临时有事？”郝拥军心里咯噔一声，别是关键时候出啥幺蛾子了吧？
“不是我，刚才宣传科的人送来的，你看看。”南易将那张通知递给了他手上，“他都被抓了，开除了，还有必要去红旗村吗？”
“怎么没必要？打蛇打七寸啊！”郝拥军坚持道，“况且以崔大可的尿性，他是在乎一个学徒的身份的吗？不能给他留有一丝尚存的机会，这种小强必须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一脚下去，再用力碾压几下，送他回炉重造！”
南易只感觉这几句话杀伐果断，背脊发凉，只顾着点头，“那行，明天我会准时抵达你说的地方。家里找出来不少珍藏的佐料，这下都便宜你小子了。”
“要得！”郝拥军一口四川话道，“回头把你家明敢也叫上，我再给你叫个马华，您老人家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明敢这次考核参加吧？千万别错过这次机会，机会难得！”
南易只顾着点头，完全不明白机会难得的真谛，倒是后面的杨小东心思活泛起来，他这个学徒也快三年了，要不也去试试？
第056章 李主任好日子到头了，刘岚求救
等到郝拥军他们一群人都已经落座开吃的时候，南易走了过来，丁秋楠和郝建国顿时有些如临大敌的样子，紧紧挨在了一起。
“你们俩别紧张，秋楠，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高兴。”南易无奈的苦笑道，“我就是过来找郝拥军说几句的，借一步说话？”
郝拥军端着饭盒起身，跟在南易身后走出食堂。
“冯主任？那么反常？”郝拥军得知冯德才今天四处送福利的事情，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既然他醒悟了，说明这个人还没坏透，弄不好他将来还是在厂子里，或许爬得更高，懂得进退的才是高人。那位李主任，最近还活跃吗？”
“那个叫许大茂的不来了，崔大可这次进去了，我看这位李主任也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南易摇摇头，“最近他倒是召开过几次小灶，请的都是一些兄弟单位的厂长，没什么你说的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很厉害的人。”
“那想来是老冯要出手干预了，与其送白眼狼上位，不如便宜自己儿子，我们都该体谅一位当父亲的想法。”郝拥军一口饭一口菜塞得满满的，“任人不唯亲呗？手心手背都是亲，哈哈哈！”
南易被这小子一番插科打诨，心情好了不少，“以后都不用看到崔大可这张脸了，后厨风气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崔大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物，一个学徒就把您老逼成这样，您可真得好好检讨一下了。”郝拥军一点不客气道，“就看你们三食堂那个杨小东，一食堂有个胖子，都是不服管教的，为什么还过的好好的呢？找到机会就去领导那里给工友上眼药，无非就是求得太多，不满现状。但是自身又没有本事，那就只能挖空心思搞内部斗争了。”
“杨小东那个人就是嘴欠，行，我会留意的。”南易不想在一两个人身上多花心思。
“你瞧瞧，你就是这个性格，你以为你不去找别人麻烦，麻烦就不会来找你是不是？”郝拥军一口将剩下的饭菜一股脑的塞进嘴里，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污渍，“该下定决心了，别让太多的劣币驱逐良币，到时候哭的是你。”
劣币驱逐良币？
南易若有所思，原来自己和这个小子之间差距是如此的巨大，这十来年真是白活了。
“回头有机会介绍你师傅我认识一下吧？”郝拥军临走的时候丢下这句话，“以你师傅的本事，当个大厨都是富裕的，冯德才要是真的走了，食堂主任还是得有个能人来主事比较好，不然，倒霉的还是真正做事的人。”
“我师傅他淡泊名利！”南易直接回道。
“淡泊名利和主事不矛盾啊？”郝拥军背着身摆摆手，自顾自的走远了。
主事儿？
师傅他老人家当个厨子还行，还能来当食堂主任不成？
李德育让人去找冯德才好几次都无果，气得他亲自找到冯德才的办公室里，就看到大门紧闭。
正气呼呼的准备离开，看到一路晃悠着回来的冯德才。
“你干什么去了？”李德育上来就用质问的口气。
“吃饭去了，这不是到了饭点了？”冯德才也不跟他计较，就掏钥匙开门，自顾自的进到办公室里，全程没拿正眼看他这位姐夫，把李德育气得不行。
“听说岳父身边的秘书又来了？”李德育其实是无意中瞥见的。
“嗯，来过了，老爷子路过轧钢厂，叫我去训话，没什么大事。”冯德才准备糊弄过去。
“没什么大事儿？你知道什么是大事儿？”李德育不满冯德才的态度，以前他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都说了什么了？”
“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姐夫你想知道打电话给老爷子问不是更清楚？”冯德才微抬眼皮，看着以前这位不可一世的姐夫，“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要是没别的事，先回吧！”
李德育很想上去一把抓住冯德才的衣领，告诉他，这个厂还轮不到他在自己面前放肆。
直到李德育离开，冯德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种气势他必须要再熟练几次，这是上位者该有的气势。
李德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那些见到他的人有意无意的都在打量他，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原本晋升副厂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现在，岳父那边直接没了声音，就连老冯身边的秘书也不来他这边，直接去了冯德才那边，这是要做什么？
老家伙以为他的儿子可以胜任？白日做梦！
整个厂子里没人支持他冯德才上位，光老头子一个人可不行！
秘书带回来一条不好的消息，冯德才居然一早上去当散财童子了，这是做什么？
群众基础！
以前不注重这些，这会儿马上国庆了，居然维护群众基础了，这又是做什么？
李德育没来由的烦躁起来，那个许大茂不见了，这个崔大可是怎么回事？
投机倒把被抓了现行，居然还敢袭警？
你是有几颗脑袋啊？
这该死的混蛋不会要把老子供出来吧？
老子是拿了他不少孝敬，可老子没让他去投机倒把啊！
老头子不会是知道崔大可被抓跟自己有关，才频繁的找他宝贝儿子吧？
该死的，都是该死的！
想到家里那头母老虎，他就不由的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
秦淮茹这个最佳宣泄口也进去了，再要找一个合适的目标太不容易了。
听说一食堂那里有个叫刘岚的，男人也刚死不久，要不就找她吧？
临下班的时候，刘岚一脸忧心忡忡的找到郝拥军，她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厂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有话语权。
“岚姐，站在这里找我有事儿？”郝拥军摘掉手套走了出去，“马华让你来的吧？下周的考核让他认真应对就行，让他明天来一趟我们小菊花胡同，有好事儿！不是，岚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第057章 安耐不住的李主任终于要对刘岚下手了
刘岚这才将李主任派人通知她晚上留下来去小灶帮忙的事情告诉给了郝拥军知道。
这个老王八蛋，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啊？
“行，这件事情你就当成全然不知道，只管去就行，注意分寸。”郝拥军对刘岚告诫了几句，“如果他真的胆大妄为，你就拼命喊救命，记住，一定要喊，然后我们就会来帮你解围，后面的事情，全看你演技了。演得好，你的好日子就不远了，演不好，我们大家都要倒霉！我找人准备点道具，你去忙吧！自然点！对了，别让马华知道，这小子太过冲动。”
刘岚认真的点头回到一食堂，只见李主任身边的那位秘书又在那里等着她了，“你跑哪里去了？领导们都等着了！”
“我就是一个后厨帮忙的，不合适吧？”刘岚用郝拥军刚才教她的故作扭捏状。
“岚姐，需要帮忙吗？”马华走过来问道，看了一眼边上的男人，有点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不用，你好了先回去吧！”刘岚摇摇头，她也觉得马华这个人平时木讷，有时候也很冲动，要是让他知道了，真的会把那个衣冠禽兽给打死的。
一旁的秘书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