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说道：“梁副书记，门岗打来电话，有两位从小川县来的同志想找您汇报一个商场的方案，说是建筑面积六万平方米，您看这事？”
梁晓琪眉头一皱，有点不悦地说道：“这两个同志什么毛病，这件事情不是应该找他们县里的领导汇报吗，你跟他们说，让他们找县里吧，对了，小文，这件事情，上次班子会议已经给否了，以后再来就帮我推掉吧。”
文英一听，原来是班子会议已经给否定了的，当即也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便说道：“梁副书记，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没有问清楚。”
梁晓琪摆了摆手，说道：“你刚来，有些情况你还没有完全熟悉，这不怪你，但是以后像这种越级汇报的事情，就让他们回去按流程走，不用事事都请示，有些同志想走捷径，你这边要帮我把好第一道关。”
文英点点头，说道：“那我去给门岗回个电话。”
梁晓琪点点头，示意文英可以出去了。
文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还有点忐忑，幸好刚才梁副书记没有计较，要不然还真得有点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她有点不悦的给门岗回了电话：“您好，门岗同志吗，我是梁副书记的秘书文英，请你转告小川县的两位同志，回去按流程办事，先找县里汇报，不要想着走捷径。”
挂了电话，文英直接在笔记本上把刚才记录的那条备忘录拿笔划掉了，特别是在江东平和韩朝生两个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他妈不是坑我吗！
门岗给江东平和韩朝生转述了文秘书的回话，江东平冲门岗同志笑了笑，然后便拉着韩朝生退到了一边。
韩朝生苦着脸说道：“江老弟，看来领导不愿意见我们。”
江东平说道：“不愿意见我们那很正常啊，毕竟是越级汇报。”
韩朝生看江东平还能笑得出来，便说道：“江老弟，都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江东平说道：“不笑能怎么办，还能哭不成，不见就不见吧，我们在想别的办法。”
韩朝生说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江东平想了想说道：“这个梁副书记不肯见我们，我们在这里纠缠也无济于事，先回去吧。”
韩朝生想了想，说道：“那就先回去，不过该进行的工作先进行着，一切都不能停。”
江东平疑惑地看着韩朝生，说道：“你想到办法了？”
韩朝生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随即，两人又坐车回了小川县。
回到小川县，韩朝生直接回了红旗商场。
雷明东听说韩朝生回来了，便去韩朝生的办公室找他。
雷明东皱着眉头问道：“老韩，见到领导了吗？”
韩朝生摇了摇头，说道：“大领导哪里是我们这些小屁民说见能见到的，放在古代人家好歹也是个同知。”
雷明东说道：“是不是你们去的不是时候，我听说见领导先要跟秘书预约的？”
韩朝生笑着说道：“我们连秘书都没见到，在大门口就被拦下来了。”
雷明东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的项目搞不下去了？”
韩朝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新红旗商场关系到我们红旗商场的未来，岂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要是那样，我怎么对得起商场的所有职工。”
雷明东想了想，问道：“江主任那边怎么说？”
韩朝生说道：“我听他那个意思，也是不想放弃。”
雷明东叹了口气，说道：“这年代想做点事情，真他妈费劲。”
韩朝生也懒得听雷明东抱怨，他自己也是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不再说话。
小川商场。
孙洪波去了副主任梁家华的办公室，把一份停薪留职的申请报告递给了梁家华。
孙洪波说道：“梁主任，我要申请停薪留职。”
梁家华抬头看了看孙洪波，看似有些惋惜地说道：“小孙你已经考虑好了？”
孙洪波点点头，说道：“梁主任，我们已经想好了。”
原本孙洪波还以为梁家华会挽留他一下，毕竟这个时候他走了，可能会给商场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
没想到梁家华却说道：“小孙，你自己能够找到更好的出路，我替你感到高兴，行，这个申请我批了。”
那一瞬间，孙洪波觉得既轻松又失落，轻松是不用和领导多费口舌，失落的是，从这一刻，他真的要离开小川商场了。
辞职有的时候就像是男女朋友说分手，不管分手之前多么的讨厌对方，但分手的那一刻，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
离开梁家华的办公室，孙洪波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看来有人真的想小川商场垮掉。
孙洪波申请停薪留职的事情在小川商场的职工们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认为，孙洪波放弃小川商场部门经理职位，是有了更好的去处，而且应该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
虽然孙洪波本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说明，但是职工们总感觉是事情不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小川商场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工资发不出，职工罢工，卖掉主任的车，主任被免职，汤晴被开除，工资再次发不出来。
之前大家都知道小川商场不景气了，以后可能会破产倒闭，但孙洪波的出走，明显更让大家觉得破产这种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县第一建筑公司。
人事部，一些还没有结婚的年轻人和四十多岁孩子已经工作的职工已经在办手续了，耗着也无济于事。
他们对这个单位也不报什么期望了，年轻人觉得自己年轻可以重新开始，年龄大的人觉得反正孩子已经工作，经济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他们对县第一建筑公司反而没那么留恋，选择去供销社批发公司上班或者做点小生意。
虽然供销批发公司提供的岗位大多数是搬运工，仓库管理员之类，但好歹人家现在能发得出工资，而且企业目前也是蒸蒸日上，总比在第一建筑公司看不到希望强，第一建筑公司给的买断费用确实比县里的标准高，而且签字立马就能兑现。
最纠结的还是那些孩子已经上高中，过两年就要上大学，家里还有老人的那些职工，他们真是不敢轻易做决定，签了字就意味着跟原来的单位毫无关系了。
96年毕竟不是21世纪，这个时候小县城的民营企业还很少，用工需求也很有限，如果他们从第一建筑公司离开，在供销批发公司干得也不如意的话，要想在社会上重新找份工作还是比较难的。
总的来说，到目前为止第一建筑公司的职工们还算是比较平静，没有人站出来闹事。
第263章 江家往事
周五下午第三节课下，江南自己去了县城，准备参加第二天的数学竞赛，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他每周五都得来县城，因为后面还有物理竞赛和化学竞赛。
原本数学竞赛大东镇中学定的是江南和黄庆芳，但是黄庆芳已经退出了重点班，杜文清也不好再要求她去参加数学竞赛。
江东平晚上有事情，所以江南到了县城，直接去了东南建筑公司的小院，之前暑假江南一直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没必要去住酒店。
建筑公司的职工们已经下班了。
沈彩霞最先看见的江南，她笑着说道：“小老板，怎么礼拜五下午来了？”
江南说道：“沈阿姨，明天早上要在县一中考试，提前一天过来。”
沈彩霞说道：“那好，你先回屋休息一会，一会吃饭我叫你。”
江南点点头，说道：“方会计和小方方呢？”
沈彩霞说道：“方会计去接小方方了，小方方在后面的村子上幼儿园了。”
江南点点头，便先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一段时间没过来，房间里有点发闷，江南先打开窗户透气，然后便在屋里看了会书。
过了一会，方心远便跑过来喊他吃晚饭。
江南便跟着小方方去了。
方秀萍已经将饭菜端上桌了，此刻正忙着往桌上端米饭。
她看见江南跟着小心远走过来，说道：“小老板，听我妈说你是来参加考试的？”
江南点点头，说道：“明天初中生数学竞赛。”
方秀萍点点头，说道：“那我明天早上开车送你去。”
江南也没有推辞，点点头，说道：“方会计，那就麻烦你了，最近公司有什么事情吗？”
方秀萍摇了摇头，说道：“公司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县里第一建筑公司听说正在裁员，听说要裁掉40%的职工呢，基本上没有必要的部门都裁光了。”
江南点点头，说道：“看来这次政府的力度挺大的，那职工没有情绪吗？”
方秀萍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我是也是听项目经理卢小波回来的时候说起的。”
其实江南知道，前世县第一建筑公司这一次的改制并不会成功，真正县一建改制成功其实还是在新世纪股份制改革以后，所以江南才决定在这个成立建筑公司，就是因为在这个当口，可以任意吸收县城两个建筑公司的人才，并且抢占低端建筑市场。
江南想了想说道：“一下次裁掉这么多人，其实挺难的，对了，第二建筑公司呢？”
方秀萍摇了摇头，说道：“第二建筑公司最近什么项目都没有接，听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不过县里倒是没有催着他们改制，听李总工的意思是，越是现在对你不闻不问，将来对你改制的时候，就越狠。”
江南笑着点点头，心道，这个李总工倒是猜得不错。
前世第二建筑公司一直苟延残喘到1998年才被股份制改造，具体的改造方案好像是政府持有公司的20%股份，收益用来支付退休职工的退休工资和医药费，剩下80%的股份被卖掉了。
据说当时一共被十三个老板联合买下的，当时一共卖了160万，这十三个股东都是小川县各个乡镇外出包活的小包工头，他们合伙买下股份后，还是各干各的，用的只是公司的资质而已，不过需要向公司缴纳一定比例的利润而已。
从那以后，第二建筑公司基本名存实亡。
方秀萍看江南没说话，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小老板，县城的小川商场9月份的工资都是用商场的货抵的，估计是离倒闭不远了。”
江南想了想，说道：“小川商场之前也是我们县的大商场，我记得去年小年夜第二天，我来县城，还经过小川商场，当时小川商场还很热闹呢，短短大半年就没落了。”
方秀萍点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我都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按说要是市场不景气，人家红旗商场的位置比小川商场还不如呢。”
江南点点头，又说道：“对了，方会计，那辆吉普车有定期去看看吗？”
方秀萍点点头，说道：“基本上隔几天就去发动一下，然后在院子里转两圈，到底是大几十万的车，性能就是牛。”
江南笑了笑，也没多说，吃完饭，江南便直接回屋了。
县城顾学清家。
书房里，顾学清有点郁闷地说道：“老程，你可能不知道，在赣南市班子会议上，最先提出新红旗商场这件事情的竟然是江长胜，是他说了我们小川县点要盖六万平方米的大商场，所以市里的领导才会反对我们盖这么大的商场。”
程继华皱着眉头说道：“可这是为什么呢，江东平是他的亲侄子。”
顾学清看了程继华一眼，说道：“老程，我也搞不清楚是江长胜被别人给误导了，担心这个侄子捅出篓子来，还是因为之前他的外甥想收购红旗商场被拒绝，我猜测这两件事情都让他脸上不好看，所以他才在班子会议上提出来这件事情。”
程继华点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肯定是章建秋给他汇报的，江长胜以前在我们小川县的时候，章建秋就是他的秘书，而且我们小川日报只在本县发售，赣南市根本没有。”
顾学清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给我们小川县的班子带来了非常负面的影响，上面认为我们好大喜功，为了政绩才会批准这么大的项目。”
程继华点点头，说道：“上面肯定会这么想的。”
顾学清接着说道：“而且我已经听说，上面有考虑让谢同知挪地方的想法，还说担心他工作过于冒进，捅出篓子来。”
程继华目瞪口呆，说道：“要是谢副县长被调走，那谁来接替他，八成就是章建秋呗，章建秋倒是老成持重，他又是江长胜的老下属。”
顾学清点点头，说道：“我真是担心县里国有企业的改制落到章建秋的手里啊，那样就真不知道改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了。”
程继华说道：“私下在家说，江长胜这个人真是不怎么样，上次孙子办个满月酒，搞得那么大，我估计礼金都收好几十万，不过你说那天江东平怎么没来呢？”
顾学清说道：“这件事情前几天我听县里几位老同志说了一段往事，跟他们江家有关。”
程继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上一辈人的恩怨？”
顾学清点点头，说道：“这个可能要从江东平的爷爷说起了。”
程继华吃惊的说道：“你这是把你的班长往上查了三代啊。”
顾学清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不是我刻意去查的，而是听我们县里一些老同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