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琪也不理会景照辉，继续说道：“江东平当时没有档案，便在村里做了代课教师，过了几个月，我妈才把档案寄回赣东，可那时一切都晚了，档案从昌北转回了赣南，又转到他们县里，江东平做了一年代课教师，他们镇的供销社招工，江东平便报考了他们镇上的供销社，然后一直在乡镇供销社工作了十几年。”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的昔日同窗啊，十年寒窗，一朝鱼跃龙门，最后下场还不如一条虫。
同学尚平书说道：“介尼玛还不如不恢复高考了，要搁我，我尼玛去死的心都有了，梁晓琪，你说你妈介都办的嘛事？”
尚平书是隔壁天海市人，一开口自带喜感，不过众人也习惯了。
卢琳珊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江东平的情况的？”
梁晓琪看向了王源道。
王源道无奈的说道：“这都怨我，96年八月，我去昌北出差，在赣东宾馆，我碰见了江东平父子。”
接着，王源道就把遇见江东平父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源道说道：“大家都知道，江东平当年不辞而别，梁晓琪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回来之后，我就和梁晓琪说了在昌北的事情，不过我却没有说的那么详细，当时江东平已经调到县供销社当主任了。”
梁晓琪说道：“当时我们单位刚好有外调的指标，所以我就申请去赣南，当时我也没想着去见江东平，后来，我的秘书跟我说，小川县的供销社主任来赣南汇报一个项目的事情，当时秘书并没有说起来人姓名，我也没问，那个时候我们班委已经否定了这个项目，所以我就没有见他，其实那个县供销社的主任就是江东平，不过大家也知道，越级汇报是大忌。”
众人纷纷点头，梁晓琪当时不见江东平也正常，毕竟一个小科级干部，还跑到地级市找副班长汇报，如果是他们，他们也不会见的，更何况梁晓琪还不知道那是江东平。
卢琳珊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后来见面了吗？”
梁晓琪接着说道：“后来这个项目虽然通过了，可我们还是否定了小川县供销社参与投资，毕竟他们县供销社前几年刚刚建了办公大楼，还欠着银行将近四千万，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主任可能有点好大喜功了，既然江东平在他们乡镇供销社工作，为什么不把江东平提拔上来，毕竟是我们人大毕业的。”
众人点点头，都觉得梁晓琪的想法也合理。
梁晓琪接着说道：“所以我就和赣南的组织长，隐晦的提了一下这个事，因为他之前是从小川调上来的，我的意思是小川县现在的这个主任可能不适合这个岗位，他们可以选个年轻，有基层工作经验，学历高的同志，我还重点强调了学历高这个条件……”
景照辉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把江东平给免职了？”
梁晓琪说道：“小川当时调他去街道办当主任，他辞职了。”
众人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场一片沉默。
王源道站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当初我在昌北给江东平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可江东平什么都没有给我留，这也说明他不想和我们这群同学联系的，而且他也叮嘱我，和别的同学不要提起这件事，我回来还是和梁晓琪说了，根源在我这，是我对不起江东平。”
梁晓琪站起来，看了一圈大家，然后说道：“这件事情和王源道没有任何关系，归根结底，是我和我妈造的孽，今天我把大家请过来，就是和大家说下当年事情的真相，江东平也不是不辞而别，而是被我妈给害了，而他在赣南好不容易当到县供销社的主任，又被我给害了，我对不起江东平，我们家害了他的一生。”
说完，梁晓琪难以自已，忍不住痛哭起来，卢琳珊见状，便把桌上的餐巾纸递给了梁晓琪。
等梁晓琪的情绪平复之后，卢琳珊说道：“你就没去找江东平道个歉？”
梁晓琪说道：“江东平辞职之后，自己开了两个小公司，一个是建筑公司，一个是地产公司，规模都很小，9月初，小川县一中校庆，江东平的建筑公司因为低价支援了一中食堂的建设，所以也被邀请，当时我看到了这个名单，我就主动去了，结果江东平没来，他去魔都发展去了。”
程树民冷冷道：“恐怕是他事后知道是被你免职的，以为是你挟私报复，不想在赣南发展了吧。”
梁晓琪也不辩驳，点点头说道：“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第492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众人又是一阵哀叹，江东平被梁晓琪点名免职了，自然是觉得梁晓琪是故意的。
梁晓琪说道：“后来十一小川的市民广场项目剪彩，因为是江东平的公司承建的，所以我知道以后，特地跟小川那边强调，他们公司的老板一定要来参加这个剪彩，我就是想见见他，跟他道个歉，你们也知道，我虽然人在赣南，但是出行也不是那么随意的，贸然跑去找江东平很不合适。”
众人纷纷点头。
梁晓琪说的没错，且不说她当时的职务基本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就是私下去见一个人，只要漏出一点风声都会引起无数的猜想，可能还会给江东平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梁晓琪说道：“十一的时候，江东平倒是回来了，不过他却没有见我，只是给我留了一句诗，苏轼的《临江仙》，夜阑风静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尚平书想了想，说道：“江东平介是向你表明了心意，他已经无心仕途了，也就是说，过往的他都不计较了，也求你不要再针对他了，大家伙，我理解的对嘛？”
景照辉说道：“你说的没错，江东平就是这个意思，由此可见你把人家整得心有余悸。”
王源道说道：“既然江东平已经放下了，梁晓琪你也不用自责了，毕竟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也有责任。”
卢琳珊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都挽回不了了，晓琪，你也不是有意的，不要自责了。”
尚平书也说道：“江东平不是已经去做生意了吗，这也未必是坏事，他的性格我了解，在体制内，他未必能出头。”
程树民听他俩这样说，心里无名火起，这个时候大家只知道关心梁晓琪，没人理会江东平的死活。
他强压心中的愤怒，转头问道：“梁晓琪，你知道江东平的联系方式吗？”
梁晓琪点点头，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她在小川找顾学清要的江东平的手机号，不过她一直没有拨打过，毕竟江东平当时连面都不肯见，自然也不想听到她的电话。
程树民接过笔记本，直接把写有江东平手机号的那一页撕了下来，放在了贴身的兜里。
程树民说道：“这个号码反正你也用不上，我就拿走了，江东平那边我去联系，不劳各位费心了，毕竟我和江东平都是出身农村，跟大家不属于一个圈子，这么多年是我高攀大家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你们的同学聚会我就不参加了，告辞。”
说完程树民推门而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众人。
既然大家是这个态度，程树民也不想多呆，道不同不相为谋。
景照辉愣了片刻，也站起来说了一声“告辞”，便追着程树民而去了。
酒店外，景照辉追上了程树民。
景照辉拍着程树民的肩膀说道：“树民，我也是农村的，你可不要把我划到他们的圈子，咱们啥也没吃，要不咱们去东来顺吧，这附近不远就有一家。”
程树民点点头，说道：“照辉，我刚刚不是针对你。”
景照辉笑着说道：“不用解释，一会咱们坐下说，这天也太冷了。”
二人来到东来顺，要了个锅子，点了两盘羊肉，一份蔬菜，一瓶牛二直接开整。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喝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还是上学时期常喝的牛二最符合现在的心境。
酒上来之后，两人先喝了一口，景照辉这才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直接给江东平打电话吗？”
程树民摇了摇头，说道：“直接打电话也不合适，周忠召不是在魔都，当什么狗屁副主任吗，回头我给他去个电话，让他帮忙私下关照一下江东平，别让人再欺负他就好。”
周忠召是程树民当年的室友，两人上下铺。
景照辉想了想，说道：“也是，现在可能是江东平的低谷时期，他可能也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现在的处境，而且江东平那个人上学的时候就要强，不爱求人，不过咱们连江东平在魔都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关照他？”
程树民说道：“这个办法多的是，咱们不是有江东平的手机号吗，江东平在魔都开公司，回头让周忠召安排人以什么电话回访的名义打电话询问，不就行了。”
如果江南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个套路太熟悉，前世的骚扰电话实在是太多了。
景照辉点点头，说道：“咱们两个都在帝都工作，实在是帮不上江东平什么忙，好在周忠召这个人还不错，而且跟咱们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跟梁晓琪他们不在一个圈子。”
江东平当时上大学的时候，班里也是分圈子的，一边是有家世有背景的圈子，一边是江东平这样外省农村圈子。
程树民说道：“照辉，我觉得江东平既然辞职敢去魔都发展，他一定是有信心的，以东平的能力，很快就能发展起来的，那个时候，他事业有成，可能他会放下心结，愿意面对我们。”
景照辉说道：“等将来时机合适，我想把咱们当年农村出来的同学召集到一起聚聚，我觉的汉昌就挺合适的，大家去的距离都差不多。”
程树民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为了方便萧湘荷吧，她从恩布去汉昌也方便些，你还想着她？”
景照辉无语的说道：“我儿子都快小学毕业了，怎么还会想着萧湘荷？”
说起萧湘荷，两个老男人都忘了刚才的烦心事，嘻嘻哈哈的聊起了昔年的班花。
小川县，顾学清的家属区。
晚上，程继华做完家务之后，回了房间。
辞职这段时间，正是顾学清岗位调整的关键时期，程继华既没找工作，也没做生意，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做起了家庭主男，照顾女儿的生活。
顾学清已经去了隔壁的小余县工作，元旦放假回来看看孩子。
女儿正在上初三，马上就要参加县一中举办的提前招生。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打算搬家了，更何况程继华的父母都在小川，就这么直接搬过去也不合适。
顾学清正靠在床头看书，看见程继华进屋，顾学清笑着说道：“老程，今天有人说起了你女儿名字的出处。”
刚刚吃饭的时候，顾学清倒是不好意思当着女儿的面说起这件事，因为当年取名字的时候，程继华开了一个玩笑。
程继华当时说道：“学清，将来我要拿女儿名字的出处考考姑爷的学问，如果能说出来我就认可他。”
这样的话哪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程继华听到顾学清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哦，有这事，你们今天不是去逛街了吗，碰见谁了？”
顾学清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带女儿买点心的时候，碰见了江东平的儿子江南，他听到遥遥的名字，随口就把那句诗给说出来了，你说他是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刚好读过这句诗？”
程继华想了想，说道：“也是有可能吧，不过暑假的时候，江南去了赣南看谢同知的女儿，当时他也说出了谢同知爱人名字的出处。”
顾学清诧异的说道：“哦，这事你都知道？”
言下之意，程继华和谢同知还经常联系，甚至还聊过家常。
程继华说道：“我在家也没什么事，除了做做家务，就是看看报纸，有的时候也会给谢同知打电话聊聊天，他虽然还在体制内，可毕竟也不是什么很忙的职位。”
顾学清说道：“唉，你们还是少联系为好，赣南的娄玉海不是很喜欢谢同知的。”
程继华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个平头老百姓。”
顾学清听得出程继华话里的情绪，毕竟程继华不能出去找工作不能做生意也是因为自己。
顾学清随即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你知道今天江南跟谁在逛街吗？”
程继华想了想，说道：“是不是跟他的同学在逛街，小伙子我也见过，当初我去大东镇跟他爸爸谈话的时候，在他家吃的饭。”
顾学清笑着说道：“是和同学一起，这家伙，足足带了六个姑娘，其中就有花京雄的女儿和李运红的女儿，那场面把我吓了一跳，而且他跟面包房里的两个小姑娘也认识，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程继华说道：“大概是他的江南小集团，这里面的孩子都很厉害，都是去年从大东镇重点班和他一起通过提前招生考上来的。”
顾学清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傻姑娘见了江南好像有点迷上了那孩子，回来还念念不忘呢， 我估计这孩子也是到这个年龄了，回头我去上班，你可得把咱们家傻姑娘看紧了，回头他要是考上县一中，我可不想他和江东平的儿子混到一起。”
第493章 不想过了
程继华听见顾学清这么说，微蹙眉头道：“江东平怎么了，只要咱们家姑娘现在不早恋，将来即便咱们姑娘爱上人家了，那也是孩子们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顾学清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说道：“老程，你是不是当爹的，咱们家遥遥怎么可能跟江东平的儿子在一起呢，他们家什么家庭，我们家什么家庭，你觉得合适吗？”
程继华不满道：“我们家什么家庭，遥遥的爸爸还不如江东平呢？”
顾学清被怼的哑口无言，的确，程继华现在失业在家，江东平好歹还是个体小老板。
顾学清叹了口气，说道：“老程，等遥遥考完提前招生，你带着她来小余县住几天，放松放松，老家在家里憋着，也会影响情绪的。”
程继华说道：“学清，我知道你看不上江东平，要不是去年年初你知道江长胜是他的三叔，我估计也不会待见你这个班长的。”
顾学清皱着眉头说道：“老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在这个位置上本来就不能有太多的私交，如果大家都来找我办事，你说我顾得过来吗，江东平去年第一次和我们同学聚会，还不是求我们办事了。”
程继华说道：“我知道，不就是求你们帮忙贷款吗，人家也是有抵押物的，只不过是卡在银行了，本来就是银行不对，这事儿姑且不论，江东平被免职的时候，你们也没有人帮人家说过话吧。”
顾学清不解道：“谢同知不也没帮江东平说话吗？”
程继华说道：“谢同知是当事人，又是江东平的直管领导，他怎么帮江东平说话，他自己都被调到赣南开发区去了。”
顾学清有点生气了，他说道：“老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得回来一趟，你是给我找不痛快吗？”
顾学清也是不能理解程继华，往常程继华一向是温文尔雅，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她发过脾气，而且工作上一直都是迁就她的。
程继华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咱们县一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当时谢同知和花京雄还有江东平商量了，由花京雄和江东平出资，搞一个千人的服装厂，缓解我们小川的就业压力，谢同知已经不在小川了，他还能想着为小川办实事，你呢，这么多年你为我们小川做什么了？”
谢同知走后，程继华的工作一直不顺，方方面面的改制就跟捣浆糊一样，越捣越乱，程继华的情绪早已堆积的像蓄势待发的火山一样。
顾学清被程继华这么训斥，早就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这么多年有谁敢和她这么说话。
顾学清说道：“谢同知为自己捞资本，你看不出来吗，你就这么点觉悟？”
程继华冷笑一声，说道：“我的觉悟是低，所以我进步不如你，可你这么说人家谢同知就有失偏颇了，谢同知如果捞资本直接请江东平和花京雄去开发区投资不是更好吗，用得着费力不讨好的在小川投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