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轻的女孩站在讲台上，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呢子大衣，露出红色的高领毛衣的领口来，齐耳短发，明眸皓齿，青春的气息在她的身上洋溢着，此时，她的右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书写着字母，很快，就写了一整行。
“现在，和我已经念。”女孩的嘴里说着流利的英语：“I am Chinese，I love My Country。”
下面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只是语调有些古怪而已。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是中国人，我爱自己的祖国。现在，我来解释一下语法结构，这里面，是常用的主谓表结构…”
门口，秦阳矗立在那里，倾听了一小会儿，当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满意地点头，一边扭头向回走，一边和身边的人说道：“董叔，这个请来的老师不错啊！”
两人正式成了搭档，一个总经理，一个董事长，没人的时候，秦阳也就叫得客气了。
董领导笑了笑：“那是当然，咱们这批推销员，以后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对他们的爱国主义教育，绝对不能放松。”
“嗯，这个外语老师顺带着当了思想政治老师，不错，不错！”
“咱们这课堂已经开了三天了，你还没和老师正式见过面呢，要不要找她聊一聊？”
“不用了，我就来这里看一眼，还得赶紧回厂里，董叔，这里就交给你了！”
董领导的脸上带着笑容：“你啊，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和女人打交道。女人是老虎吗？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想把自己的时间花费在女人身上。”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门口，这里，方北工业公司的牌子才刚刚挂出来，油漆还没有干呢。
“秦工！”此时，有几个人站在牌子的旁边看呢，正好碰上秦阳出来，立刻就喊了起来。
秦阳诧异地看过去：“王老，您怎么来了？”
“嗯，秦工，咱们厚着脸皮来找你了。”王老笑着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296厂的罗厂长，这位是我们销售科的朱科长，我们…”
三人从遥远的山城赶来，舟车劳顿，又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这个公司所在地，刚刚在外面的牌子前面看了看，正好碰上秦阳，也算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老罗，老王，咱们好久不见了，还有小朱，走，我们进去谈，秦总，您也来吧。”董领导说道。
秦阳有很多名称，一些和他关系亲近的老人，都叫他秦工，厂里的其他人，叫他秦科长，而在刚刚成立的方北工业公司这里，正式场合下就是秦总了。
“没错，您已经是秦总了，咱们叫错了。秦总，卖我老王一个面子？”王老笑呵呵地说道。
“王老，您太客气了。”秦阳说道：“您是咱们枪械制造的老前辈，您的吩咐，我哪里敢不听，走，咱们进去说。”
院落很大，但是大部分还没有收拾出来，仅仅是外院干净一些，正房当教室，东房当办公室，西房当库房。
几个人进了东房，秦阳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个摆放着英语书籍的办公桌椅子上：“各位来，又什么吩咐吗？我很忙，咱们就别寒暄了，有事说事。”
“吩咐哪里谈得上。”王老说道：“秦总，咱们听说这次和外国人有了五万把56冲的出口订单，能不能交给我们296厂来生产？”
“对啊，咱们这个方北工业公司既然已经成立了，总得给咱们各个军工厂谋福利啊。”朱永利说道。
“谋福利？不，不，你们想错了。”秦阳说道：“这些枪支的订单和方北工业公司没关系，是我们首都农具厂和客户直接签署的协议。”
“可是，你们厂也没有多余的生产能力啊，你们虽然搬迁出来了，工厂的规模扩大了不少，但是你们的生产任务也更多了，民用的气枪，军用的狙击枪，最近的重机枪，听说还有炮弹，你们恐怕没有多余的产能来生产这批出口的56冲了吧？”朱永利继续说道。
五万把，交货期限一年，首都农具厂能生产得过来吗？
“这个嘛，的确是个问题。”
“秦总，如果咱们首都农具厂生产不过来的话，就分给兄弟单位一些。”董领导开口了。
“董事长，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一口一个兄弟单位，现在，上级领导说了，要竞争，只有竞争才能发展！”
“秦总，咱们296厂是国内枪械生产的第一大厂，怎么会怕竞争呢，您说怎么竞争吧！”罗建设第一次开口。
“嗯，有王老在这里，我也不能不给你们面子，这样吧，你们说说看，你们生产的56冲，报价多少？”
“报价？”
“对，你们把生产成本和利润都算上，告诉我多少钱一把给我们比较合适，如果我们觉得能接受，可以把这批订单交给你们代工。”
代工？几个人明白过来。
他们原本想要让首都农具厂直接把这笔订单转给他们，由他们直接生产，现在呢？首都农具厂居然要当二道贩子！
“哼，不给就不给！我们296厂有的是军队订单，不在乎这五万把步枪。”朱永利首先站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啊！
“各位慢走。”秦阳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其实，说起生产56冲来，626厂才更专业，他们已经给我们报价了…”
秦阳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口渴，于是，抓起一旁的水杯，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嗯，这茶的味道不错嘛！
第151章 空手套白狼，还理直气壮？
国内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怎么重视56冲，毕竟那东西太浪费子弹，对于从苦日子走过来，希望一枪消灭一个敌人的军队来说，是不会奢侈地大量装备56冲的。
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来，最初把这东西叫做冲锋枪，后来到了81式才叫做自动步枪的。
所以，56冲最初是在名不经传的626厂生产的，这个厂子处于北方边界，几乎就在老毛子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上级也想改个生产场地，在南边的战争打响之后，国内需要大批56冲的时候，上级终于决定在296厂改造一条56半的生产线，转产56冲。
也就是说，296厂生产56冲的历史也不长，当然了，大厂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他们当年就生产了两万支56冲，有力地支持了南边的战争。
296厂的人过来，最大的底气就是他们是国内是56冲的最大生产单位，但是现在，秦阳一句话将他们给打回了原形，能生产56冲的不止有他们，还有其他厂！
除了626厂之外，386厂也生产过56冲，如果秦阳把订单拿过去，那边会像他们296厂一样，要求外商给多少就拿多少吗？
“以我们厂的生产成本和利润考虑，每把大概三百元左右。”罗建设简单计算了一下，开口说道：“秦总，五万把订单转给我们厂，三百元一把，如何？”
“三百？首都农具厂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董事长，中午带这些客人们吃个饭，走咱们公司的账。”秦阳说着站了起来。
“秦总，你别这么急啊，两百九怎么样？”王老一眼就看明白了，赶紧给缩了十块钱。
“那个，我是真的有事…”
“秦总，今天我老王豁出这张脸来了，你给说个底价吧！”
“好吧，那我也就不打哈哈了，626厂那边的报价是两百六十元。”秦阳说道：“你们的价格太高，我很为难啊。”
“两百六十元，那怎么可能，他们能赚钱吗？”
“这就是小厂子的好处了，他们626厂的规模没有你们的大，同时他们的开销也少，而且，工人师傅们的手艺娴熟。”秦阳说道：“反正你们主要接国内的军工贸易，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那咱们就定两百八十元。”罗建设说道：“秦总，咱们296厂是大厂，生产的质量肯定比626厂好，价格比他们高一些也是正常的。”
“唉，这让我很为难啊，不过，既然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我也就退一步，两百七十元，我给你们三万把的订单，剩下的两万把，我交给其他厂子。”
“两百七十元？这…”罗建设开始皱眉头了，这价格，还能有利润吗？
“既然兄弟厂两百六十元就能接订单，还有利润，那我们也行！这正好是个机会，回去之后，在我们工厂里展开改革，降低成本，增加效益！”王老开口了：“只不过，秦总，这五万把的订单，能全交给我们吗？”
“王老，当初在国家靶场，我们也是在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这次，既然您来了，我还有什么说的，五万把的订单都给你们吧！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一定要保证质量，如果不合格的话，我们有权拒绝接收。这可是出口产品，要是不合格的56冲到了国际市场上，丢的是我们中国军工人的脸！”
“那是当然。”王老点头。
“整个生产周期十个月，我们首都农具厂给你们百分之二十的预付款，具体的合同细节，你们去旁边首都农具厂找销售科张科长协商，然后给我们朱厂长签署。我就不掺和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好，我送你们。”董领导知道，秦阳是要打电话给张超安排了，他站起来，将几个人送出了门口。
等到回来的时候，秦阳也刚刚打完了电话，董领导看着秦阳，目光复杂：“你联系过626厂了？”
“这个重要吗？”秦阳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我这也是在帮296厂，接下来，我们会坚定不移地走市场经济的道路，他们厂尾大不掉，最终肯定会被市场淘汰的，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得考虑怎么降低成本，增加效益，才能适应未来的竞争。”
其实，当初签署了这五万把56冲的订单，秦阳就没打算在自己的厂子里生产，毕竟这种枪早就过时了，他们要生产，也是生产5.8毫米口径的新型步枪。
这订单迟早是要转包给别人的，首都农具厂就赚点转包的费用好了。
“秦工，你还真厉害啊，这样一转手，就赚了一半的利润，空手套白狼，玩得不错啊，你这样搞，就不怕有人举报？”
秦阳继续喝了几口茶：“董叔，在您的印象里，只有一把汗一把土的干活，才叫创造价值？那咱们方北工业公司只是帮忙拉生意，就要抽成，是不是也要被人举报？既然要搞市场经济，那就应该知道，信息也是财富，我们厂有本事，接到了订单，无法完成之后转包给其他工厂，也总得赚这个信息费吧？再说了，这笔钱又不会进我的口袋，会继续投入到我们首都农具厂的建设中。我秦阳百万年薪，还看得起这点钱？”
董领导被秦阳强词夺理弄得无话可说，不过，仔细想想，秦阳说得冒失有些道理，如果这笔空手套白狼的费用投入到了首都农具厂接下来的建设中，那还真找不出毛病来。
“话说，你这茶真好喝，什么茶叶？给我弄点？”秦阳又喝了一大口茶，然后向董领导说道。
“这个…不是我的啊，你坐的是小聂老师的位置。”
什么？
秦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董叔，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喝的茶…”
没办法，这个年代的茶杯都是一样的啊！铁制的搪瓷杯子，外面是红色的美术字，要么是什么留念，要么是什么工厂，有时候为了避免混乱，还可能会喷涂编号。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聂老师，刚刚那几句话，俺还没记住，能不能再给俺说一遍？”
“哦，这些都在录音带里，你们不是已经领到了吗？回去要多读，多练习…”
嘎吱…秦阳推开了窗户，落荒而逃。
这个年代的女性当然不会有后世那么娇气，两人喝一杯水也没什么，但是…秦阳还是觉得有些啊。
第152章 618厂的求助
首都农具厂，生产车间。
“刘叔，80式重机枪的生产情况如何？”
车间主任刘勇满脸笑容：“咱们目前生产顺利，首批一百把重机枪已经装箱，随时都能发往部队。”
定型了没多久，他们就能生产上百把，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毕竟是全新的工艺啊！
“发往部队？哪个部队？是136师吗？”秦阳想起了几个月前结识的好兄弟林和平，现在趁着给部队送装备，过去看看啊，要是能遇到突发情况，说不定还能亲手干掉几个猴子…
“这个不太清楚。”刘勇说道：“咱们只管生产，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军代表…”
960厂的军代表黄新应该是最憋屈的了，很多秘密工艺都不让他看，他只管最后测试，这曾经让军代表黄新很无奈，但是，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毕竟，960厂在研发上的确很强，各种其他厂所搞不定的，都能被960厂轻易解决，而且，各种指标比要求得还高。
军代表既有权力，也有责任，如果要是产品不合格，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军代表，所以，960厂的军代表还是比较舒服的，毕竟不用担心质量问题啊。
“嗯，咱们既然生产军品，就不能避免和军代表打招呼，一定要和他们保持好关系。”秦阳这话让刘勇有些无奈，你这个大炮，当初可是对着军代表开火来着，现在居然又说什么要搞好关系？
“好啊，那我把他叫出来，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喝酒如何？咱们厂的军代表一直在抱怨，你总是不在厂里，很少见到你。”刘勇建议道。
秦阳刚刚要点头答应，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秦科长，外面有人找，说是618厂过来的！”
“618厂？好，我去看看。”秦阳心中疑惑，难道是63式装甲车的生产出现了问题？
“秦总，咱们厂里出了个突发状况，只能来求助您了，在咱们系统里，只有您的点子多，可得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啊！”见面之后，618厂的厂长崔玉成就焦急地说道。
“崔厂长，别着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还能出什么大事？”秦阳说道。
“这关系到咱们给客户生产的那些出口装甲车，耽误不得啊！”崔玉成很是焦急：“咱们的装甲板流水线上，最重要的那台一千两百吨的液压机坏了！”
按说，一个装甲车的生产厂，只要外购装甲钢板就行了，但是，国内生产装甲钢的草原炼钢厂，主要给617厂的坦克提供装甲钢，没有多余的产能给他们，而且，草原并不安全，一旦起了战争，滚滚的装甲洪流直接就推过草原了。
所以，618厂决定自己搞装甲板，他们经过了反复努力，终于研制出来了一条装甲板生产流水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最后的压力淬火工艺，它的核心装备就是一台一千两百吨的液压机。现在，这台液压机已经用了二十年了。
“不用着急，我陪你们看看。”
“感谢秦总！”
自从当了方北工业公司的负责人，秦阳的工作就多了起来。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空闲了。坐在212吉普车上，望着窗外的景象，不知道为何，秦阳突然怀念起来以前在厂里当偷鸡摸狗的美好时光来了。
618厂，装甲板生产流水线彻底停了下来，众人都在望着那台大型液压机。
“这裂纹太大了，不知道焊接之后能不能用啊。”
“那怎么可能，这油缸的厚度至少有一百毫米，电焊机根本就烧不透啊！就算是焊好了，下次试车的时候还会崩开，搞不好还会伤人。”
“是啊，这油缸是废了，需要换个新的油缸！”
“新的油缸？那就得去一重机采购了，不过，路途太远了，而且，眼看到年底了，一重机订单不少，不一定能帮咱们生产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