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年，他父亲认识了现在这位进城来打工的后妈樊桂香，刚刚再婚的时候，那婆娘虽然为人厉害泼辣，可在陆父的维护下，一家子还算过得去。
可是直到去年，陆父因多年的糖尿病恶化导致了尿毒症，这位后妈终于本性毕露。
不但将陆父多年积攒的几万块钱积蓄死死攥在手中，更是对自己这位病重的丈夫不闻不问，将所有责任全部甩到了还是高中生的陆欣身上。
本来以陆欣的高考成绩，清北两大名校完全可以随意挑选，可是由于担心重病的父亲没人照料，无奈之下，最终志愿还是选择了本地的秦交大。
没想到，这居然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樊桂香非但没有因为陆欣成绩好而高兴，反而以女孩子读书无用这等荒诞说辞对她百般阻挠，非要陆欣退学。
“你的学费是申请了助学贷款的吧？”
听完陆欣的陈述之后，江诚仍旧有些疑惑的皱眉道：“而且，以你的现状和能力，贫困补助和将来的奖学金肯定都是会有的。”
“我就有点搞不明白，你读大学又不花你那后妈一分钱，但她究竟为何执意要你退学呢？”
“这...这个...因...因为......”
说到这个话题，陆欣顿时低下了脑袋，语气磕磕巴巴的说道：“她...不想让我读书，是因为想让我嫁给她儿子......”
“她在乡下还有个儿子，比我大十岁，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泼皮无赖...十里八乡都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
“所以...她便执意要我嫁给他儿子，替她家传宗接代......如果我不嫁...她说她从此就不管我爸了......”
“哈？！这TM不是扯特娘的蛋么？！”
闻言，江诚不禁诧异的瞪了瞪眼睛，既觉得气愤又觉得搞笑。
我靠，这疯婆子想得倒是特娘挺美的！
这么如花似玉的陆大美女，居然想着捞回家给自己那无赖儿子当媳妇？
就她娘俩也配？
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X样呢？！
“咳咳...咳咳咳......”
病床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咳嗽，顿时将江诚的思绪打断。
“爸？您醒了？”
看到自己父亲艰难的睁开眼睛，陆欣连忙走了过去，语气焦急的问道：“您身体怎么样？怎么咳嗽了？”
“小...小欣...”
陆父半睁着眼，气若游丝的断续说道：“我...疼...难受......”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间隔喘着粗气。
“爸！爸！您别吓我啊！爸！您怎么了？！”
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模样，陆欣急得眼泪不住的流，一时间惊慌失措。
反倒是一旁的江诚还算有经验，连忙紧紧按住了床沿边的呼叫器。
没过多久，一群医护人员就急忙赶了过来。
“不好，病人情况恶化了！”
走在最前面的主治医师一看陆父这个情况，语气顿时严峻了起来：“必须马上准备肾脏移植手术！”
“医生。”江诚冷静的问道：“匹配的肾源现在有吗？”
“有，不过必须先需要缴纳手术费用。”
主治医师皱了皱眉头道：“至少需要一次性缴纳30W的手术费用和肾源押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同样非常沉重。
作为陆父的主治医师，他显然知道病人的家庭经济情况。
这笔钱，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钱不是问题，请你马上安排手术吧。”
江诚沉着的说道：“我现在就去缴费。”
“你？能拿出30W？”看着眼前这位一脸青涩未脱的少年，主治医师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
“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准备手术吧！”
江诚皱了皱眉头，语气之中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好的......”
......
等到江诚来到大厅缴费处刷卡付了30W之后，紧接着拿着缴费单据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手术室已经在紧急安排了...肾源现在也在路上...应该马上就可以进行手术。”
主治医生看着面前缴费收据，看向江诚的目光肃然起敬。
没想到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是位富二代。
处理完费用这边的事情，江诚快步来到陆父的病床前。
此时的陆父依旧处于神志迷离的状态，一旁的陆欣更是哭成了泪人，几欲昏厥。
“小伙子......你过来......”
或许是意识到江诚走了过来，原本神志不清的陆父，突然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状态莫名好了一些。
他艰难的睁开眼睑，吃力朝着江诚轻声唤了一句。
“叔，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江诚凑到陆父嘴边，轻声说道。
“小伙子...”陆父语气断断续续的吃力说道：“我...知道......我不行了......”
“叔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江诚连忙安慰道：“医生马上就为您进行移植手术了，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哎...没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
陆父艰难的说着，听这语气，似乎打算趁着最后还有一口气，要对江诚说些什么。
“我女儿...小欣...她很...善..良......”
“叔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我走之后...小欣她...就麻烦你...替我照顾......”
第56章 残忍的现实
“抱歉...”
“因为发病突然...而且手术病人本身就有严重的冠心病...严格来说...这种情况下的紧急移植手术的确风险极大......”
“但病人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全力一试，但是很可惜...”
“抱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冰冷的病房内，主治医师低垂着脑袋，语气内疚而沉重。
站在江诚身旁的陆欣，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呆滞空洞的看着病房中那张病床。
起伏的躯体轮廓，被一床冰冷的白布所覆盖。
躺在其中的，是她这辈子仅有的依靠，唯一的精神寄托。
就在医生宣布死亡时间的瞬间，陆欣的心就已经形同死灰。
没有任何温度的眼泪，从她那美丽的双眸中无声流淌，顷刻间泪流满面。
但她却始终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握住江诚的右手，攥得更加用力了。
用力得甚至让后者的五指，都感到一阵阵钻心般的抽痛。
......
一夜无话。
黎明之前，昏沉的东方天际缓缓泛起一道鱼肚白，原本笼罩在整个世界的黑暗，逐渐被这第一抹光辉所驱散。
九月的晨风，从积攒着露水的昏暗枝叶间拂过，带起一阵凉意。
殡仪馆外的条木长椅上，两道身影并肩坐在这微微的晨光中。
四周寂静沉默，只有身后修剪齐整的松柏枝桠被风吹动的簌簌声响。
一根燃尽的烟头无声掉落在地上，而后被一只运动鞋缓缓揉烂。
双眼通红的江诚看着长椅下满地的烟蒂，缓缓的深吸了口气。
自从昨天傍晚将陆父的遗体送过来火化之后。
整整一夜，他便一直陪着陆欣坐在这里。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互相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诚知道，此时此刻，对陆欣说再多安慰的话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命运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是何其残酷。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希望的曙光。
却在黎明到来之前的那一刻，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生生夺走，将她的所有一切彻底碾碎蹂碎，继而发出无情的嘲弄......
她才18岁，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却被残酷的推入了名为绝望的深渊。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江诚，很心痛，也很无奈。
自己是可以为她点亮一盏灯塔，可最终，还是得需要陆欣她自己坚强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但是说实话，如此沉痛的人生打击，就连江诚都不免为她捏一把汗。
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处于陆欣这般绝望境地之下...恐怕索性会一了百了吧......
“江诚...”
正当江诚心中暗暗思量的时候，身旁的女孩嘴唇轻轻蠕动，原本清丽的嗓音透着干涩嘶哑：“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还有...”说着，她微微垂下了脑袋，视线呆滞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人工湖湖面，语气低沉：“谢谢你帮我垫缴的那30W手术费......”
“没关系。”
江诚淡淡的说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愿意开口说话了，总归是好事。
不过，现在她还处于极度悲伤无助的情况下，江诚隐隐还是有些担心，就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或许先想个办法稳住她，让她从丧亲之痛的悲伤情绪之中转移一下注意力会是个比较好的法子。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偿还这么多钱......”
“现在还不起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还。”江诚想了想说道:“而且，我之前也说过了，你也可以通过其它的方式偿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