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下达,李修随即看向身旁伫立的李定国。
“率一营兵马,与骑兵营汇合,在贼军左寨被拿下来之前,不能放任何一个贼军过来支援!”
“末将遵命!”
李定国抱拳应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杀!”
伴随着骤然响起的战鼓轰鸣,直冲云霄的喊杀声,亦是随之而起!
踏!踏!踏!
巍峨军阵, 伴随着近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如一座移动的巍峨大山,带着镇压一切的气势,朝贼军军寨汹涌而去。
军寨之中, 在各级将领呼喝之下勉强整理好阵型的贼军将士,在这般如山的压迫之下, 一个皆是面色煞白,满眼恐惧,更有甚者,已然颤抖不停。
对绝大多数底层的贼军将士而言,他们,皆只是浑浑噩噩的被上级将领牵着走。至于为何叛变,什么叫清君侧,为何要诛李修,他们不懂,也弄不明白。
但,当狂欢散去,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人性的本能在死亡的威胁下绽放,在既无严格纪律约束,又无信仰支撑的情况下。
活命,或者说,保住性命, 将会是人疯狂之下唯一的追求!
“临阵退缩者, 杀无赦!”
贼军督战队持刀高呼,刀锋沾染的血渍强行将这些贼军将士最后的一丝理智维持……
只不过, 这最后一丝理智,能维持多久……
亦是一个未知之数!
踏!
当行至军寨百余步之地,如山的军阵骤停,伴随着一道道令旗挥舞,一排接一排的燧发枪亦是接连抬起。
砰砰砰!
枪声骤响,随即,亦是绵绵不绝!
一排接一排的燧发枪接连击发,硝烟滚滚之中,一个个手持燧发枪的京军士卒,就如一台极其精密的机器一般,举枪,射击,装填,举枪,射击……
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而在这绵绵不绝之下,被火炮轰得支离破碎的军寨,根本无法给军寨之中的贼兵将士提供太多的有效防护。
零星的反击之下,是如被割草一般的伤亡!
纵使偶尔有贼军火炮发威,但在恐怖的火力压制之下,第二炮的机会,等同于无!
依旧在轰鸣的火炮,更是将贼军将领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御,撕得支离破碎!
一个简陋的步炮协同战术,在这渭水河畔,亦是显露出了狰狞面貌。
如同跨时代的打击一般,纵使借军寨之地利防守,贼军也依旧处在被绝对压制的局面。
“怎么可能……”
城楼之上,注视着这战局进行,李自成面色恍惚,眸中是浓浓的迷茫之意。
战局的走向,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的观念之中,火器虽为利器,但也不至于有如此压倒性的战力……
火炮,火铳……
仅仅是这两招结合,还未到真刀实枪的厮杀,整个战局,就已经朝不可挽回的深渊沦陷而去。
战争,什么时候已经演变成他这个百战之人都看不懂的地步了?
……
在硝烟弥漫之间,如山军阵,俨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向贼军军寨一步一步的推进着。
军寨之中,贼军弓手,火铳,乃至火炮,一切能用的手段,皆已使出,但在火铳与火炮,以及近距离投掷的轰天雷三重打击之下,亦是根本无法阻挡前锋营推进的步伐。
而在这势如破竹之下,扶风城,以及贼军右寨,大军再出,意图牵制前锋营的推进之势,却被早就准备好的李定国率军拦住。
望远镜中,环视两线战局片刻,李修才缓缓将望远镜放下。
贼军的抵抗意志显然并不顽强,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根本没有,如此之下,在承受一定伤亡之后,人对死亡的恐惧迸发,那必定是兵败如山倒的结局,谁也挽回不了!
而战争的进呈,和李修之预想,完全吻合,没有丝毫之出入。
在轮番的火器收割之下,残破不堪的军寨,已然难以给贼军将士丝毫安全感,随着第一个惜命之人的逃窜,连锁效应之下,溃败之势,已然成型。
如此明显战机,前锋营主将又怎敢错过,一声令下,全军压上,以雷霆之势,冲入早已残破不堪的贼军军寨之中。
这一波冲击,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兵败如山倒!
残破不堪的军寨之中,本该代表着纪律威严的督战队,在数不清的溃兵之中,就如风暴之中的一叶扁舟一般,已然难起丝毫作用。
甚至,都有督战队将士丢下武器,摇头改面,混在溃兵之中,同样疯狂的逃窜着。
“杀!”
战马奔腾,黄得功一马当先,跨越残破寨门,冲入溃兵之中,大刀挥舞,血色挥洒,极为迅速的在溃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骑兵冲阵,在这贼军溃败之势中,他们的作用,就是拔掉任何胆敢抵抗的贼军,尽可能的让溃败之势,更快的蔓延扩散!
而步军,火铳手已换上刺刀,刀盾长枪手护卫一侧,数千步军,亦是极为有序的组成一个个人数不等的小阵型,在这李自成寄予厚望的一方军寨之中肆掠。
手中望远镜再次放下,李修抬头看了一眼已处黄昏时分的天空,火红的云层翻涌,映照得整个大地亦是一片通红。
此刻硝烟弥漫,火光涌动,血腥尽显,战争虽还在持续,但……大局已定!
第两百九十章 让人绝望的僵持拉锯
同样是一抹残阳,同样是血腥硝烟弥漫。
这渭水河畔,大局已定。
而从渭水延伸,顺着滚滚黄河之水,抵达至那黄河终点,那一片浩荡渤海,战局, 却依旧难分难解。
登莱水师,自成立之日起,便可谓是汇聚了大明水师最后的精华。
甚至,出于对水师以及辽东的布局,李修还特意拨银数十万两,在登州建立一个大型船厂,以及一个规模不小的军械厂。
专门为登莱水师以及山海关提供战船以及火器。
如此之大的支持之下,登莱水师, 自成立起,至现如今,虽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战果亦是堪称辉煌。
虽未有太多的收复失地之军功,但对后金以及辽镇的牵制,却不可谓不强。
登莱水师之存在,捏住东江命运咽喉的同时,更是如一柄利剑,时时刻刻威胁着辽镇与后金的腹地之安危。
如今辽东这场预谋已久的战争,登莱水师虽被抽调一部,但其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 却也依旧不小。
在登莱及东江的牵制之下,后金贝勒多尔衮, 率重建的两白旗坐镇后金, 充当这救火队,关宁铁骑更是被牵着鼻子四处奔波。
但就如今辽东的局势而言,登莱水师虽牵制了辽镇后金相当一部分兵力,却难对整体战局之胜负, 造起到决定性影响。
而导致这个现象的最终原因,自然是因为蒙古铁骑的出工不出力,蓟镇演兵大漠,虽暂时压制了蒙古各部蠢蠢欲动的心,也让蒙古铁骑再次饮马辽河,但,战争持续近一月,辽河河畔,却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
显然,蒙古这头恶狼虽未彻底脱离掌控,但在如今内忧外患尽皆爆发,虚弱已显的大明面前,恶狼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朝鲜,虽也有出兵,但奈何当初后金入侵的那一战中,朝鲜可谓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如今虽也有出兵, 但顶多也不过是打打酱油, 有心无力!
蒙古出工不出力, 达不成牵制之效, 仅仅两面作战,后金辽镇自然就有了足够的力量来应对登莱东江,如此之下,仅仅水师之力,难有太大战果,亦是必然之事。
登莱东江,虽难有太大战果,但后金辽镇那些小舢板也拿登莱东江没有办法,可以说是立于了先天不败之地。
当然,无论如何,登莱东江,乃至朝鲜,皆只是此战的偏师作战,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还是在那有着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
轰!轰!轰!
自山海关大战打响,这震天的轰鸣声就从来没有停歇过。
两军对阵,一攻一守,共计数百门代表着这个时代火器巅峰的红衣火炮,在这山海关互相对轰着。
很难想象,在从前连最基本的冷兵器都难以做到大规模自产的后金,如今,在这山海关之下,已经是和大明开启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炮战!
李修对山海关的防御,自然是极其用心,自山海关掌握手中之后,李修亦是第一时间将调集了大批火炮军械,运送至了山海关。
而后登州军械场建立,产出的火器更是源源不断供给于山海关。
时至如今,各类小炮且不说,就光是仿制改良的红衣大炮,山海关城之上,就布置了近两百门!
要知道,当初纵使是让努尔哈赤无功而返的宁远城,红衣大炮也不过二十余门,而当初那场宁远大捷,红衣大炮,当为首功!
而后金,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红衣大炮这种战争神器,要等到登州兵变,等到皇太极入关劫掠大明大量的财富底蕴作为支撑,才开始拥有,才让红衣大炮这类战争神器成为后金攻城略地的神器。
而如今这个时代,后金入关劫掠,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至于登州兵变,在这个时空,毛文龙未死,登州兵变的主导者,还在为大明征战,自然也不可能再出现。
但辽镇的叛变,无疑是彻底填补了后金的这些缺陷。
辽镇叛变,带给后金最大的帮助,从来就不是土地与兵力,而是那代表着农耕民族的底蕴。
耕种,工匠,文化……
辽镇就好似一块最底层的基石,完美的填充在了如空中楼阁一般的后金之中。
如此之下,后金的战略处境,虽日渐恶劣,但,后金的根基底蕴,却是彻底稳定。
在这山海关外,后金军阵中横列的近百门红衣大炮,便是这个底蕴的完美体现!
战争持续至今,山海关外的所有工事,已然彻底告破,时至如今,战争之形态,已然彻底演变成了攻城之战。
只不过,纵使拥有近百门红衣大炮作为倚仗,这天下第一关,却依旧让代善及袁崇焕有种望而却步之感。
攻城之战,以火炮摧毁垛口,女墙,破坏守军火力点,再以火铳弓箭以及攻城器械压制守城之军,最后,才是以精锐先登部队快速登城,以点带面,夺取城墙控制权。
历来攻城战皆是如此。可这一套,用在这山海关之上,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论火器,山海关之大明守军,火力之汹涌,完全压制后金,纵使举国之力发展的火器,在这山海关之下,亦是屡屡被压制。
火器被压制的情况下,攻城器械往往还未抵达城墙,便被那一门门红衣大炮集火摧毁,攻城器械屡屡被无情摧毁,先登攻城,攻得还是山海关这种天下顶尖的雄关,无疑是艰难至极。
战争持续了近一月时间,后金辽镇,真正攻上山海关城楼之上的次数,亦是只手可数,但每次,皆是被守军无情的击破。
毫无疑问,在无法压制山海关守军火力的情况下,山海关守军借着雄关肆意的火力倾泻,已然让后金辽镇这场蓄谋已久的山海关之战,陷入了让人绝望的拉锯僵持之中。
……
山海关威海城南侧,浩瀚的渤海之上,一艘艘高悬日月大明旗的战船横列,船舱中一门门大炮已然对准了海岸线之上。
旗舰之上,卢象升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山海关的战局。
许久,他才将望远镜放下,眉宇间,不免有些无奈之色。
他率水师至此,自然不是闲得无聊来行观战之事,山海关依山傍海,他水师游弋在这渤海之上,便足以保证小半个山海关之安危。
就如这山海关靠近渤海一册的宁海城,威海城,乃至南翼城,只要后金胆敢进攻这三座关城范围之内的任何一处城墙,不仅需要面对山海关守军的反击,同样,也会处在他水师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如此威慑之下,尽管这场山海关大战已经打了有近一月时间,但战争,也始终局限于山海关靠山的那一侧,傍水的小半个山海关,亦是无比之安宁。
安宁归安宁,但对卢象升而言,自然是无趣至极。
水师没日没夜的飘在这海面上,岸上山海关打得火热,他这边却是一炮未发,看这战局演变,他估计真的要当一个看客了。
“火炮射程要是能覆盖整个山海关就好了!”
望着那数百门火炮对轰之景,卢象升亦是有些有些感慨。
若火炮射程真的能覆盖整个山海关,那他卢象升可以打包票,后金这辈子都别想靠近山海关半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