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湖广,再加上海面上的大恒水师……
堪称严丝密缝的四面包围!
唯一的援军,还在云贵苦战!
如此天倾之局,又有何人能坦然面对!
原本的众志成城,在这天倾之局下,瞬间崩塌!
若非四面合围,使得无处可逃,恐怕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就要在这泉州城中上演了。
不过哪怕大难临头各自飞未曾出现,这泉州城中,俨然已是人心惶惶。
时至凌晨,皇宫鸣钟,南明百官汇聚,往日喧嚣的朝堂,已然一片死寂。
偶尔有一两位朝臣武将出声,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江南之土沦陷大半,泉州之都被严丝密缝的四面合围,没有丝毫退路,如此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再度亡国之局,再雄心壮志者,也难逃颓然无力!
朝议数个时辰,也没有任何一个可用的方案出来,唯一确定的答案,便是坚守。
毫无希望的坚守,注定灭亡的坚守…………
……
“公公饶命啊!”
“公公,饶过奴才吧!”
泉州皇宫之中,东厂厂卫横行,一个个欲逃跑的宦官宫女,在王承恩的指挥下,被厂卫看押捆绑,求饶声不绝于耳。
“大伴………”
不知何时,小天子突然出现。
“陛下!”
王承恩连忙转身,快步走到小天子身旁,躬身一拜。
小天子望着这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宦官宫女,沉默片刻,才缓缓出声:
“都是可怜人,放了他们吧!”
王承恩犹豫一会,这才看向求饶的众宦官宫女,呵斥出声:“算你们命好,还不叩谢陛下!”
“奴婢叩谢陛下隆恩!”
“奴才叩谢陛下……”
众宦官宫女如释重负,一个个磕着头,叩谢不停。
小天子轻吐一口气,没再多言一句,便朝乾清宫走去。
见此,王承恩连忙快步跟上,紧随在小天子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在这宫中行走着。
许久,小天子才突然出声:“大伴,泉州港陷落了。”
王承恩愣了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才是完完全全的孤城啊!”
小天子停下步子,眺望皇宫之外,得益于皇宫的地势,城外的硝烟滚滚,俨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这些天,都有不少炮弹打到了这皇宫之中,坑坑洼洼,残火未灭,隐约可见一摊摊狰狞血渍。
“陛下放心,沐将军统率云贵近十万大军,已经在……”
“大伴您觉得沐将军还能赶过来嘛?”
王承恩话说一半,便被小天子打断。
王承恩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下,竟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说……沐王府,能跨越击溃大恒越国公统率的十数万大军,还能打过数省之地支援泉州?
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援兵鞭长莫及,都城被围,孤城作战……
“陛下,公公,大事不好了!”
沉默之间,有宦官匆匆走来。
小天子问:“何事?”
“陛下,恒贼撤走了西城门的军队,还往城中射了信箭……”
“现在好多人都到了西城门,吵着要出城啊!”
王承恩急迫出声:“陛下,此乃恒贼动乱军心之策,绝不能让任何人出城啊!”
小天子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明显没有什么兴致:“大伴你处理吧!”
说完,小天子便迈步而出,继续朝乾清宫而去。
王承恩立在原地,稍有些愣神,片刻后,似反应过来,亦是幽幽一叹,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军心乱不乱。
乱又如何,不乱……又能如何?
……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昭武四年,十一月初一。
时至凌晨,绵延的战火,停歇尚不到一天,战场上的硝烟残火,还未消散干净,隆隆的战鼓声,便已撕裂了天地间的宁静。
大恒龙旗舞荡,一座座耸立的军寨之中,数不尽的大恒将士,全副武装的汇聚。
一尊尊狰狞的火炮,被推至阵前,一座座高耸的攻城器械,已然准备就绪。
战争未曾开始,但战争的阴云,已然彻底笼罩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南明都城!
城墙之上,一个个着残破鸳鸯战袍的明军将士近乎麻木的在各级将领高喝之下,陆续从血腥之中起身,又一次准备迎接大战的降临。
“放!”
伴随着一声高喝,已然瞄准的一尊尊火炮,骤然轰鸣!
一道道火光划过天穹,数面交织,眨眼之间,便在天穹之中形成了一道火力网!
最终,一枚枚炮弹,亦是轰然落在了这残破的泉州城中。
炮弹炸裂,砖石飞溅,房屋倒塌,在这末日之景下,一个个明军士卒,近乎麻木的躲在各个角落,不是有惨叫出现,在这泉州城中,却引不起丝毫波动。
火炮轰鸣了近一刻钟,那一座座高耸的攻城器械,才缓缓朝泉州城墙挪动而去,得益于大恒军中对工匠的重视,每一架攻城器械,几乎都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改良。
有火枪兵哥哥立在攻城器械之中,居高临下朝着泉州城墙上瞄准发射着,也有臂力强劲的士卒,手持一枚枚手榴弹,朝城墙上扔过去。
更有甚者,甚至把火炮搬到了攻城器械上,肆意的朝城墙上倾泻着火力。
在攻城器械之下,同样还有一个个手持大盾的士卒,掩护着推动攻城器械的士卒,更有一辆辆防御严实的盾车,满载着士卒,朝城墙缺口处运动着。
同样还有一排排火枪枪阵,从下往上瞄准发射,一排接一排,多段射击压制着城墙上的反击。
相比恒军进攻的汹涌,城墙上明军的防守,无疑就无力得多。
数十天的鏖战,早已将泉州城中库存的火器弹药消耗殆尽,火铳早已成了烧火棍,火炮也早已息了火,剩下的,也就只剩下原始的守城手段。
从城中民居拆下来的石块砖块以及房梁,烧得滚烫的粪汁,还有密集的箭簇……
但凡能想到,且泉州城内,能够实现的守城手段,皆是在这泉州城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天空俯瞰,靠近大恒重点进攻的北面,东面两面城墙民居,几乎拆得干干净净,拆下来的砖石圆木,要么就用来加固城墙,要么,就已经成了守城的工具。
而城中百姓,几近全民皆兵!
不分男女老少,皆是被强制上阵,青壮者上城墙,老弱少则是冒着炮火搬运守城物资还有伤员。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数十天,俨然将整个泉州城打得几近油尽灯枯!
而对双方的绝大部分底层士卒而言,从没有什么死战的信念,有的,只是被逼死战的癫狂!
数十天的战争,死在双方的督战队的将士百姓,恐怕都占据了总伤亡的十之二三!
在泉州城的全民皆兵的策略之下,,这个数字,显然更加残酷。
人命,在这场灭国决战之中,俨然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唯一的隐患已经杜绝,这场战争,对任何一个大恒将领而言,皆是认为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没人愿意再在这泉州城鏖战!
一战功成这四个字,从靖国公口中吐出,层层下达,至每一级将领耳中,再至每一个士卒的心中。
大恒中军大纛已然前移了数里,大恒靖国公亲临一线督战,一支又一支的军队,近乎绵绵不绝的奔涌而上。
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泉州城已然脆弱却又顽强的城防!
杀戮!
无尽的血腥,刀剑碰撞,火炮轰鸣,一杆杆火铳击发,一个个麻木的生命消逝,这场决战,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白热化!
糟杂的喊杀声充斥了战场的每一处,整齐列阵的督战队排列在冲锋将士的身后,用毫不掩饰的就地正法,逼迫着将士们进行着决死进攻。
随着战事的持续,城楼之上,俨然慢慢出现了大恒将士的身影。
这副场景,在以往的历次攻城战中,都不罕见,自古至今,守城战,守城一方,都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守城之将有死守之心,有足够的统筹能力,哪怕守城兵将颓弱,哪怕进攻一方精锐无比,要守住,也绝不算太难。
而对南明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南明朝堂内部分歧虽大,但敢战之人不缺,敢效死者,也不再少数。
如此,这场攻城战,自是艰难!
“破虏营跟上!”
靖国公死死的盯着城墙之上的鏖战,毫不犹豫便将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精锐程度在大恒军队体系中,当属顶尖的亲卫营派了出去。
“诺!”
一旁亲卫将领毫不犹豫的领命应声,翻身上马,一声令下,数千破虏营将士,便随之而动,跟随着攻城的序列,朝泉州城而去。
“让水师进港,瞄准泉州城就给老子轰!”
靖国公瞥了一眼泉州港的方向,再下军令。
说完,靖国公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还有,通知锦衣卫的那帮人,一定要看住寿王!”
一个个传令兵策马而去,战事的进程,亦是随着靖国公的军令而再次随之变化。
在这变化之下,显而易见的便是,进攻,俨然更加汹涌,在这不惜一切代价的围攻之下,战事,也从攻城,转至了夺城阶段!
在不惜一切代价的强攻之下,一队又一队的大恒将士通过攻城器械踏上城墙,而明军,则是通过登上城楼的内城楼梯,同样源源不断的支援着。
双方将士,在这狭窄的城墙之上,几乎是人挤人,以命换着命,双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哪怕是想退,拥挤的人群,也阻拦住了任何退却的可能!
纠缠,焦灼,每一段城墙,几乎都成了绞肉机般的存在!
滚滚流淌的血浆,从尸躯涌出,将城墙地面染得通红,又顺着城墙裂缝直流而下,在这残破的城墙上,硬生生的铭刻出一道道狰狞至极的血痕!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城墙上堆积的尸躯,亦是越来越多,那铭刻的血痕,亦是越来越刺眼且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