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计划预案,早已拟定,如今只稍作修改审核,便可拿来即用。
如此,自昭武五年初冬,又一项将影响天下,乃至于未来的国之大策,亦是随之上马。
高负荷运转的大恒统治机器,又再一次添上了一个天大的负担,但在军事强权的镇压之下,一切,皆按照着既定的轨道缓缓前行着。
天子的雄心壮志,早已为文武百官所知,天子的肆意妄为,急功近利,似乎也愈发体现得淋漓尽致。
雄主急功近利……
如此之景,纵观青史,似乎已经诉说得一清二楚。
但满朝文武,却也无人敢言。
天子强权之下,用无数血腥,铸就了一个不容违逆的高效统治秩序,将天下从混乱归于安宁,但………也将言道,压制到了一个历史的最低点。
对这一切,天子似乎依旧一无所知,也依旧乾纲独断的我行我素。
相比外朝的人心难测,内宫之中,人心反倒是简单透彻得多。
为天子家奴,是堪用也好,不堪用也罢,家奴为主人的这个心思,也必然要占据首位,这也无关于情愿与否,宦官的宿命,便是如此。
从天子旨意下达,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天子家宴,便已准备就绪。
天子尚还在外朝就国事与朝臣将帅商议,内宫之中,这场准备就绪的天子家宴,俨然已经在内宫之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大恒继明制,后宫妃嫔制度,自然也是按明而来,后宫无主,又无太后坐镇,除了天子外,自然是以各大贵妃为主。
但贵妃品级虽高,却也非只有一个,而后宫之中,能得封号者,又皆是诞下了皇子皇女者。
在后位空悬,储君未定的情况下,有一个很是明显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后宫的权利,虽来源品级,但最为重要的两样未定,严格而言,诞下了皇子的嫔妃贵人们,皆是母凭子贵,皆是在同一起跑线,在大局未定之前,谁也不虚谁!
后宫的大太监,以前的王五也好,如今的二德子也罢,在此混乱之中,自然是谁都不敢得罪,精明圆滑得很。
如此,后宫这错综复杂的局势,纵使是天子,也是头大得很,一向都是只要不触及底线,便眼不见为净。
在这般局势之下,先是天子携四个年龄稍大的皇子出游,又是天子欲带皇子巡视天下……
种种劲爆消息牵动着后宫各个妃嫔贵人的心,如今,这场意义明显不寻常的天子家宴又毫无征兆的开启……
……
第六百二十章 最好的统治者
初冬寒意已显,往日肃穆庄重的乾清宫,随着这场天子家宴的举行,已然多了几分喧嚣。
一支支宫女宦官簇拥的队伍,开至乾清宫殿外,一个个婀娜多姿的曼妙美人,或怀抱幼儿,或牵着孩童,从轿中走出。
在内宫势头正盛的二德子,在此刻,脸笑得都快抽筋了,但在这一个个不好惹的嫔妃贵人面前,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迎接着。
每一个表情,都不敢有丝毫偏颇,生怕露一点纰漏,而有所得罪。
而乾清殿之中……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殿中,几十个妃嫔,又何止一台戏。
往日闹腾的皇子皇女们,这时一个个也都老实得很,跟随着各自娘亲,落座殿中各处,整个殿中,放眼望去,俨然似是一片欢乐祥和的场景。
二德子立于殿外,听着殿中那清晰可闻的欢乐声,俨然是打定主意,天子不至,他就不入殿了。
后位空悬,储君未定,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哪一个,他都不敢偏向。
最重要的是,后位也好,储君也罢,哪一个,都是禁忌。
都不是他能参与的,若是他粘上了,那他的下场,绝对比王五还要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黄昏之时,天子龙撵才在这日落黄昏之间,缓缓而来。
见此,二德子亦是连忙迎了过去。
龙撵停下,天子驻足殿外,殿中欢乐声清晰入耳,天子嘴角微扬,一抹笑意,亦是随之浮现而出。
二德子小心汇报:“陛下,诸位娘娘还有殿下,公主,都到了。”
天子点了点头,步子迈开,便朝乾清殿而去。
天子尚未入殿,但殿中喧嚣却是戛然而止,映入天子眼帘的,则是满殿的争相斗艳。
大恒虽承明制,但事实上,宫中宦官也好,宫女也罢,乃至妃嫔,人数都不算太多。
曾经前明时期宫中的妃嫔,或遣散,或荣养,而前明留下的宦官宫女,更是在重重审查之下,剩下者,不足百一。
大恒立国近五年,也未曾有过选秀,甚至,对宦官宫女的补充,都是寥寥无几。
显然,如今皇宫之中妃嫔贵人的主体,皆是曾经秦公府后院的侍妾侍女。
而这些侍妾侍女,事实上,大都是贫寒人家,亦或者家道破落者,如今若诞下皇子皇女,所谓飞上枝头变凤凰,亦莫过如此。
当天子身影显露在殿中嫔妃皇子皇女面前,莺莺燕燕的声音,齐声响起。
“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吧。”
天子迈步而入,望着这一片莺莺燕燕,天子也不禁有些眼花,谁是谁,他还真有些弄不清楚。
“都坐!”
天子落座,随着天子这一道声音,众妃嫔皇子皇女,也是各自落座。
随即,一名名端着精美食盒的宫女陆续进殿,将一道道天下各地的珍馐美食呈至各个桌桉。
天子浅酌杯中酒,目光则是在殿中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
似是心态改变带来的身体变化,在前明多年,难见子嗣后代,而随着篡明自立,心态彻底转变,压抑彻底释放,子嗣亦是接连不断的诞下。
短短数年,子女血脉,已达数十之多,多得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
记忆中,似乎也就刚开始的几个子嗣,能带来不少血脉后代的奇异之感,而之后的,俨然就愈发公式化,所谓联系,也只剩下几道旨意。
相比天子的澹漠,殿中妃嫔皇子们,在这难得的天子家宴之上,自然是想尽办法出彩,以期得天子注意。
现如今,皇子皆小,也谈不上什么表现,所谓出彩,自然大都是在各个妃嫔自身之上。
或浓妆艳抹,或澹雅素美,或妖娆婀娜……
只不过,再美好的东西,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至于感情这个东西,对天子而言,起于微末时没有,功成名就了,就不可能有了。
正如在场的妃嫔美人,天子很清楚,所谓感情,不过皆是利益驱使而已。
在曾经秦公府,是权利驱使之下的利益,是秦公权势的压迫,是秦公妻妾之位,秦公之位传承带来的利益驱使。
而现如今,是天子权势的压迫,是贵不可言的权利,是母仪天下的诱惑,是储君之位,是天下至尊的诱惑!
若没了这些附加之物,真正的感情,又能有几分?
内宫是如此,外朝,整个天下,也都是如此。
这天下,又岂会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一切同样是利益驱使!
忠于他这个天子,能带来庞大的利益收获,付出大于回报,才有了文武的忠诚。
而放眼天下,文臣武将,绝大部分,皆是如此。
或许有极小的一部分,是因为种种,成为死忠,已经不被利益外物所诱惑。
正如明亡之时,那一批又一批悍然赴死的飞蛾扑火。
重重思绪在脑海之中闪烁,只是瞬间,天子眸光便恢复清明,端酒再饮,心中那一抹孤寂冷漠之意,亦是缓缓潜藏。
谈笑几句,极为轻松的便融入了家宴该有的气氛之中,一个个本是露水情缘的美人,一个个从出生起便没见过几面的血脉后代,在这似一片祥和的家宴之中,亦是被天子所熟知。
一场家宴,可谓是皆大欢喜之局,以往似乎不被重视的妃嫔皇子,在这家宴上,被天子所注意,以往重视者,似乎,又被天子多了几分关注。
其乐融融,皆大欢喜,直至深夜,几近黎明,这场天子家宴,才堪堪结束。
虽只是一场寻常的家宴,但天子表现出的态度,却是再一次将天子的意志清晰的向所有人表明。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彻夜无眠,后宫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妃嫔辗转反侧……
天子睡得很香,梦中,他梦见兄弟反目,梦见父子成仇,梦见……这个天子之位,成了笼罩他李家后代的诅咒……
世世代代,被权利的欲望所侵蚀,沦为权利机器,血亲决裂,厮杀不休……
梦中,天子笑得很开心。
能撑过无数明枪暗箭,还有六亲不认的狠辣,完完全全的权利机器……
这样的人,这样有着强烈权利欲望的枭雄,才是这个帝国最好的统治者……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故为昭烈
晨雾弥漫,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洒落大地,天子亦是自然而然的醒来。
床榻上玉体横陈,隐约的糜烂气味缭绕,在早已等候的宫女侍候下,天子洗漱完毕,换上常服,便朝平常处理政务的房间走去。
在曾经,这个时间点起来,天子是沉迷于武艺,日以继日,不曾停歇。
可随着篡位登基,权利膨胀式的扩大,再加之对朝堂文臣的打压,权利更加集中的同时,也带来了几乎是处理不完的军国大事。
如此,曾经的追求,俨然已经化为了无穷无尽的军国之事。
武艺至巅峰的体魄身躯,充沛的精力,俨然也不再是追求武艺巅峰的助力,而是高负荷处理这无穷无尽军国大事的底气。
殿中门窗虽已按天子习惯洞开,但不过清晨之时,殿中却也依旧昏暗,烛火依旧闪烁,映照在已经端坐桌桉之后的天子身上,洒出一道不变的影子。
二德子立于桌桉一侧,熟练的握着龙香御墨,缓缓的在凋龙砚台上研墨着。
墨汁浓厚,光泽饱满,且隐约之间,更有一股澹澹的异香缭绕,嗅入鼻尖,竟颇有几分提神醒脑之效。
笔锋在砚台墨汁上轻点,笔锋随之在奏本之上挥洒。
天子之字,也没拜师过什么书法大家,更没有临摹过哪个书法名家之贴,纯粹的,就是自学自练,武人的刚硬肆意,在天子之字迹上,亦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在曾经,亦是士绅文人们骂天子“粗鄙”的证据之一,在当年天下混乱之际,亦是广为流传。
当然,在如今,明着骂的人,估计是见不到几个了,但暗地里,大恒立国还不到五年,纵使天子清洗得再厉害,也必然是少不了。
而对于名声,自篡位登基以后,万古不易的罪名都背上了,天子又岂会在乎这点诋毁。
所谓无畏则无惧,在失去了规矩束缚,卸下了绝大部分顾虑,又掌握了无人可限制的至高权利……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俨然系在了一个人的一念之间。
就如这挥洒的笔锋,每一笔落下,皆意味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命运,就在这一笔一笔之下,缓缓变化着。
一旁的早膳,已经是换了好几次,热了冷,冷了又热,却一直未曾等来天子的食用,直到大日高悬,因家宴而耽误的军政事物,才处理完毕。
伫立一旁的二德子领诸宦官上前,将批示完毕的奏本置于木箱之中,接下来,将以最快的速度直接送至奏本上奏之人手中,同时也以最快的速度,向整个天下,传达着天子的意志。
而天子桌面上,却未空置,新一日的各地军政之事,又将天子的桌面堆满,等待着天子的处理。
这时,天子才将目光看向一旁准备了许久的早膳。
天子喜辣,故而,尽管辣椒刚刚传至神州大地不久,但在这宫廷之中,在这京城,乃至整个大恒天下,随着天子的喜好,辣椒这个舶来品,俨然成了一个潮流。
尤其是在北方,冬日极寒,随着天子对辣椒的喜好,食辣驱寒,俨然让辣椒成了北方大地的必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