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个，三重野康猛地站起，对着摄像机鞠躬致歉。
这就是日本人的传统，有问题了大家一起承担，作为责任人，只要负责鞠躬道歉就可以了。
电视关闭，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明知道山一证券爆发了如此巨大的金融债务危机后，自己这边还要被迫为它们擦屁股，想想就觉得烦躁，可偏偏国会特殊金融扶持名单就是京都分行给提交的，山一证券的联合融资项目也是佐藤隆一手促成的。
现在闹成这样，看着一脸笑意，坐在椅子上摇晃的北原苍介，佐藤隆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却无可奈何。
所幸大藏省和日银果断出手，没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关于日银的这个提议，诸君怎么看？”陶太郎问道，这其实是一句废话，还能怎么办？日银都出面了，东产董事会也早就下达了命令，全力配合日银和大藏省的要求，尽量给予山一证券足够的融资额度。
5兆以上的亏损，如果有十家大型银行支持，每一家也就出资5000亿，不是什么不能承担的天文数字。
京都分行的高层们自然点头赞同，反正钱也不是从他们的腰包掏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北原苍介忽然开口道：“不再慎重考虑一下么？之前我们分行已经提供给山一证券一笔联合融资贷款了，额度是100亿吧。这一次分拨到东产头上的贷款总额度大部分都会由我们京都分行承担，毕竟山一证券是我们的客户，烂摊子想让其他分行接手，他们估计也不愿意。”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只要我们京都分行认定其为劣质客户，提出贷款追回诉求，那么就不用全额承担日银分拨给东产的这一笔贷款额度。行长，至少5000亿的贷款，我看了下融资部今年的预算和呆账金额，承担下来，我们可能会陷入资金流风险吧？”
北原苍介的语速很慢，但意思却非常明显，放弃山一证券，就只要承担认错会社的责任，以及无法推卸的一部分融资额度，但至少可以在山一证券完蛋前抽身离开。
承认自己刚做的项目是错误的？自己为了将北原苍介踩在脚下而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的行径？
他不能接受！
绝对不能接受！
佐藤隆深吸一口气，起身对陶太郎说道：“行长，我觉得日银说的没错，现在让山一证券陷入难以挽回的债务危机，对我们后续所造成的影响太过巨大，只是5兆的负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还是能顺利挽救的！行长，请务必同意这次的融资申请！”
陶太郎假装左右为难了一下，随后起身说道：“山一证券的问题确实让人始料未及，在这件事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现在再说责任问题也无济于事，北原副行长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考虑到后续资金流的风险，但更为重要的是眼前先帮山一证券渡过难关，5000亿，分行还是有能力拿出来的！我决定，按照日银的意思拨款融资项目。”
散会后，北原苍介一脸轻松地回了办公室，在其他高层眼里，他在这一次的角力中又败给了陶太郎和佐藤隆，从能随意呼风唤雨的大阪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都，这个年轻的金融巨子想要再起金融新帝国的意图人人皆知，可看样子他是陷入了自己没有料到的困境。
离开的诸人纷纷讨论着山一证券债务危机，揣测它们内部是不是有什么其他问题，不过既然是政府和国会一力扶持的会社，自然不会倒塌，没什么好担心的。
刚坐到位置上的北原苍介便接到了来自石田忠的电话。
“社长，我是石田忠！”
“啊，石田台长，怎么了？”北原苍介挺喜欢这个中年大叔，他果敢努力，在东京审判时敢逆潮流播报，就说明他敢作敢为，在创业初期，这种员工是值得拉拢鼓励的。
“社长，我们已经准备好您说的第二波舆论狂潮了，报刊、杂志、新闻、广告，一个不漏。只不过现在大藏省和日银严打，很多合作的小媒体已经不敢再就山一证券的问题播报了，我们的曝光量可能没有先期预测的那么足，这一点，您看是不是......”石田忠低声问道。
北原苍介嗯了一下，笑着说道：“没有关系，石田台长，只要北原互娱能将第二波舆论狂潮带动起来就行了，其他的，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有人会跟着上船。对了，你的调查没有出现偏差吧，山一证券的真实亏损数额......”
“没有错误，就是这个数字......”石田忠的声音更小了，说到那个数字，他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下。
难以置信，山一证券居然亏损高达这么多！
北原苍介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20”，随后吐出一口气，这个数字大概率非常可靠，因为来源于长野信的未婚妻，内田家的内田静子。
长野泽正可能一辈子都没想到，最后出卖了他的会是还没有入门的儿媳妇。
北原苍介看了眼办公桌抽屉里那个大大的饼干铁盒，里面装满了各种女孩的小名片，那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通了内田静子的电话，没料到居然可以挖到这么一个大料。
呵，有时候，不得不说，男人的魅力也是一件恐怖而有杀伤力的武器啊。
他轻笑了下，随后说道：“石田台长，这个数据的曝光，请务必在银行发动救援之后，然后，关于马自达、大昭和纸业还有阪和兴业的问题，也在后续一一曝光吧，时间节点就由你这个专业人士来确定就好，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您请说！”石田忠激动而又恐惧。
他知道自己是在干怎样的一件事，这些东西曝光出去，震荡的是整个日本，爆发的金融危机将再也难以抑制。
可他更想知道，这个年轻男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他要的是什么！
北原苍介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银行名，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事情，越大越好。”
请假一天，休息
一天。
第273章 一个都别想跑
1990年12月17日，大藏省和日银在首相内阁的授意下以铁血手腕压制了沸腾而起的舆论，顶着巨大的压力，强行推动了不久前批准的特殊金融扶持名单！
有关山一证券隐瞒债务的调查也在一片质疑声中渐渐平落，调查结果是山一证券并不存在外面谣传的巨额债务，那3.5兆的负债来源于几次不当的投资行为，相关人员已被调查入狱，而损失的金额也在当天就被填补完。
至于被逼着救市的一堆非银行金融机构的诸多问题也被压了下去，情势重新回归到了丑闻曝光前的状态。
东京产业银行京都分行出资5267亿，给予山一证券特殊低息融资贷款，此事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震荡，但谁也不认为在全球都有极大名气的山一证券会真因为这些事情而面临破产风波。
这一笔大额融资也帮助京都分行超额完成了业务需求，由佐藤隆牵头发起的联合融资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
好像胜利的天平又倾斜到了宫泽喜一他们那一边。
这天下午，细雨霏霏。
北原苍介在山田一马和北原小爱的陪同下来到了下京区最负盛名的商业街，北原投资旗下的会社全部被千野家拦在了京都大门外，一家都没能顺利入驻。
只有早先得到千野凛支持的北原物流和北原神狼成功进入京都市场，不过千野家以损人不利己的方法阻拦北原物流展开业务，以至于这么久过去，北原物流京都支店的盈利极低，宣传推广遭到了极大的限制。
打广告？不允许！
发传单？不可以！
向民众宣传？当天政府部门就上门查水表了！
身为北原物流现任社长的樱井子又气又苦恼，决定过段时间亲自来京都审查业务。
西餐厅内。
北原小爱大口吃东西，毫无形象可言，比起她的四个双胞胎姐姐，她的性格最跳脱有趣，因为擅长使用匕首之类的小型冷兵器，就肩负起了北原苍介保镖的职责。
也没人会觉得一个娇滴滴，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少女会是一个战斗力惊人的杀手。
餐厅里隐约传来讨论声和打电话的声音。
北原苍介环顾四周，能看到有北原物流的货车停靠在马路一侧，运输工帮忙搬运货物，那头格外醒目的冰原狼图腾就印在车身上，在细雨里露出狰狞的獠牙。
不远处的一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用手机打着电话，通话内容都是金融相关词汇，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位金融机构的精英人士。
毕竟90年代能用得起手机做业务的人寥寥无几。
他身上的西装制服挂着烫金铭牌，能看到隐约发光的狼头图标。
这是北原神狼信用金库的职员在做业务。
北原苍介给他们了一个宏伟的构想和目标，并且付诸了行动，作为第一批职员，他们也是铆足了劲工作，两周不到，北原神狼在下京区就打响了名气。
比银行更专业和优质的金融服务，顾及到客户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而且总部有许多高科技设备，使用起来非常方便，经常举办的社区活动也十分吸引人。
北原系的会社，正在一步步入侵京都这个古老的城市。
北原苍介喜欢看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画面。
就算千野家严防死守，各种堵塞，优质的东西，总有办法渗透进去，民意不可违！
一个身着靓丽长裙的漂亮女孩姗姗来迟。
内田静子上一次来京都还是几年前，年底她就要和长野信完婚，原本这也没什么，但北原苍介突然打来的电话一下子把她的生活都打乱了。
她没想到山一证券已经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偷偷向男友旁敲侧击几次后，内田静子果断选择背叛，她才不想和山一证券一起死呢！
一旦嫁到长野家，她就不再是内田静子，而是长野静子，内田家能及时止损，她却只能陪着他们一家老小入狱吃牢饭！
傻子才愿意。
内田静子看到了北原苍介三人，疑惑了下，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立即快步走去。
“静子妹妹，请坐，没关系，山田君和小爱都是我最忠诚的下属，有什么都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北原苍介看了下四周，这里环境也还不错，正因为不是很清静，不刻意听，根本听不清人家的谈话。
“苍介哥哥~好久不见。”内田静子甜甜一笑，山田一马立即识趣地端着盘子和小爱坐到一起，给他们留出空间，并且帮他们监视四周。
“那边，长野家，现在怎么样了？”北原苍介用叉子轻轻插进牛排里，然后小小切了一块给她，“这个味道还不错，试试。”
“唔。”内田静子用嘴接住了牛排，咀嚼咽下后，微红着脸说道，“谢谢苍介哥哥~”
“长野家，他们......要跑了。”她微微低头，将声音压得很低，然后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北原苍介，“他、他说要把资产转移给我，然后让我留在国内。”
北原苍介挑了挑眉，拿出文件夹里的资料翻阅了下，随后了然。
先结婚，然后转移资产，再离婚，他们则是净身出户，全家逃到海外，内田静子在国内帮忙看管财物和资产。
这种典型的手段在几十年后依旧风靡各国，是逃脱责任的一大方法，而且正式的信息联网要到10年后，即便现在上了黑名单，他们这些资本家也不会有太大损失，甚至高消费限制都形同虚设。
至于追责？
人都逃到了海外，跨国追捕的难度不用多说。
“20兆......”内田静子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是去除所有资产后的净亏损！他们疯了，那些钱，全部亏掉了啊......”
北原苍介点点头，笑着问道：“那他们长野家的资产，能转移过来多少？”
“1.2兆左右，包括所有的不动产和流动资金。”内田静子有些局促不安，“我、我不太想要这些，苍介哥哥......帮帮我。”
她不想留在这里给别人看钱，而且还要承担舆论和各种压力，一旦答应下来，她就不再是内田家的人，而是长野家的人。
因此内田静子才会主动联系北原苍介，希望他能帮忙弄掉山一证券。
她不想嫁过去！
“好，静子妹妹。”北原苍介笑了笑，忽然说道，“那你就答应下来吧，把资产全部转移到你名下，然后，我会安排一切。”
“诶？全部拿来？可这样的话......”内田静子没想到他会让自己答应下来！
北原苍介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你不信任我么？”
“我，我信你！”
抓紧刀叉的内田静子下意识脱口而出。
一旁吃饭的北原小爱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声嘀咕了一句：“胸大无脑的女人......笨死了。”
她声音很小，一旁的北原苍介他们没听到，倒是全部落在了山田一马的耳中。
山田一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要逃跑到海外？
北原苍介心里冷笑了下，他们打的算盘倒是挺好。
但是，能走得掉么？
山一证券......他要亲眼看到这个会社被粉碎，以他们的尸骨作为自己吹响反击的号角！
第274章 无形背刺最为致命
1990年12月18日。
刚沉寂不久的北原互娱电视台突然爆料重大新闻，公布了一组来自山一证券的内部数据。
该数据显示，大藏省声称没有丝毫运营风险和金融危机的山一证券真实负债额度高达20兆！
这是剔除了资产和利润后的净负债总额，意味着山一证券所有客户在血本无归的同时，该会社还亏本了20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