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来自总行国际业务部的部长，同时兼任总行董事会取缔役，是经验丰富的银行老职员。
一位是近些年业绩出色，年富力强的总行常务，他的身份背景出众，家里世代银行高层，是东京金融圈非常有名的家族。
这两人都是大和田健次与三菱财团旗下的骨干成员，即便其中一人落选，等大和田健次离任，那人也能后续递补到权力最高层。
可以说，东京第一银行这块最大的肥肉，三菱财团早就死死咬在嘴里了，不可能让任何人染指。
最后一名候选人，自然是北原苍介推荐，大部分人甚至不清楚底细的大和田晓。
他最值得说道的一份经历，便是在东京共同银行担任负责人，切实为经济危机做出了一份贡献，劝诫那些金融机构卖出自己的股份，他尽了很大的力气。
如果是在北原银行，大和田晓可以轻松赢得高层岗位。
但和上面两个人比起来，他就完全不够格了。
看完候选人的资料，大和田健次冷笑着看向北原苍介，心想，你拿什么东西和我竞争？
“那么，就先邀请三位候选人，分别上台来进行一下副行长竞选演说吧。”大和田健次淡淡说道。
这是东产的老传统，顶尖高层的就任，往往需要有一次别开生面的演说，给下面人一些士气和憧憬。
演说方面，他早就为两人安排妥当了。
至于最后谁当选，那就得看三菱财团的意思了，他大和田健次的能量还不够大，没办法干预到二把手的选择。
“抱歉，我决定放弃这次竞选。”本该第一个上台的银行老一辈精英忽然站起来朝着众人九十度鞠躬致歉。
全场静谧。
突如其来的退场打了大和田健次一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对方灰溜溜从会议厅跑了出去，显然是没脸见自己。
再看北原苍介。
还是在淡淡发笑。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下一个。”大和田健次有点紧张起来了，这北原苍介的手段太通天了，怎么能让他的人直接退选？
下一个该不会也......
第577章 大放厥词般的演说
还好那个身份背景够强的年轻总行常务没有退选。
说年轻，比起桌边这些大部分年纪超过五十的中年男人，现在只有四十岁不到的总行常务确实比较年轻，可与只有二十八岁的北原苍介一比，那就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了。
他步履稳健，路过北原苍介时眼神淡淡一瞥，欲言又止，随后来到台前，拿出了自己的演说稿，开始了副行长竞选的演说。
这名常务是东京第一里比较常见的务实派，原先从属于平岩敬一的会社派，是核心成员之一。
在伊藤万三郎和平岩敬一，还有之后的竹下信相继倒台后，会社派名存实亡，现在早已沦为保守派与进取派的口粮，那些会社派中不愿意加入北原苍介派系的老顽固们，一部份成为了现在总行长大和田健次的舔狗，一部分则自立门户，傍上了三菱财团的大家族，在东京第一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务实派。
务实派以业务条线为主，既不赞成进取派不断扩张，增长各种业务支出消耗的枭雄式战略，也不赞成保守派退而守成，放弃泡沫经济破裂后各种机遇，只追求保证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龟缩式战略。
他们以贷款业务为基本盘，像辐射线一般，以东京为锚点，朝着四周区域扩散，大量砍掉效率低，地域偏远的分支机构，以六大都市为主战场，将日本中上层阶级的财富牢牢掌控在手里。
其实以北原苍介的视角看，无论哪个派系，最后都逃脱不了东京第一银行覆灭的悲惨结局，因为经济大萧条是大势所趋，没有人能违背时代的意志前行。
龟缩和务实相对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可进取有着逆风翻盘的可能，只不过是一个抉择的问题。
时代浪潮滚滚，在一次次的剧烈冲击下，随着前首相村山富市的下台，日本国内经济已然低迷到了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状态。
无数中小型会社倒闭，灰色产业链渐渐浮出水面，住友财团与北原财团的斗争还在持续，小鱼小虾被殃及到，根本难以明哲保身。
东京第一银行的大合并与换届之举，在其他超级会社里也在频频出现，烂到骨子里的自民党好不到哪里去，桥本龙太郎虽然稳稳坐上了首相之位，但手下能用的人都凑不齐一个像样的内阁。
他现在面对的第一大问题，就是持续亏损，已经严重影响到国民经济体量的银行业问题。
所有会社都要面临重组或者倒闭的风险，除了近期势头强劲的北原系会社......
而像东京第一这样重组完毕的会社，又要想办法搞定内部的权力斗争，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根本没有喘息的空间。
这种时候，能稳定利益的务实派就有了很大的机会。
这名总行常务演说得十分顺利，董事会成员们听得频频点头，大和田健次也是一脸满意，虽说这人是三菱财团派来遏制他权力的副手，但自己和三菱财团关系不错，暂时也需要用人，能有这么一个能力出众的副手，还是挺省心的。
他的大和田派系未来将崛起，然后侵吞掉进取派、保守派、务实派和北原派，一家独大。
北原苍介手眼通天，也没法让明显有个人实力差距的大和田晓顶替这名常务上位吧。
他看了眼一旁的北原苍介。
后者听得很仔细，不时点头，最后也颇为赞许的看向那名常务。
“我的演说结束了，万分感谢各位的聆听。”他深鞠一躬，回到了位置上。
拥有家族和庞大财力支持的他，早已将总行副行长之位视为囊中之物，另一名候选人他也没放在眼里过，至于突然冒头的大和田晓，那是谁？
要不是他身后站着一个北原苍介，谁会在意这种小人物呢。
接下来就是大和田健次的演说了。
这次的演说稿是北原苍介给他准备的，里面的内容，他甚至还没看过......
北原苍介前几天告知他，演说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了，只要当天，他按照演说稿念就行了，为防生变，稿子的内容，他作为演说人都不能事先查看。
这也太离谱了......
所以直到上台，大和田晓也和台下的众人一样，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
北原先生为什么要将内容保密？
他很好奇。
说明泄露出去，会造成轩然大波。
大和田晓拆开准备好的信封，拿出了演说稿：“诸位，我的演说主题是......”
他愣住了。
看着手里的演说稿。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北原苍介笑着看他。
大和田晓额头直冒冷汗，然后下意识看向他，发现他在示意自己继续念下去后，这才硬着头皮，继续说。
“如何在未来2年内，将东京第一银行推到时代的巅峰，日本的第一王座......”
没错，这就是他的演说内容。
近乎于画饼般，保证能在1994年时，让现在负债近2兆的东京第一银行卷土重来，重登第一宝座。
现在所谓的第一，只不过是因为和东京对外银行合并后，形成的一种假象。
内部的糜烂与负债，这些董事会成员心知肚明，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以前还能靠极大的业务体量来掩盖这些，可泡沫经济破裂后，他们的漏洞都被显现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堵也堵不住了。
这样下去，东京第一距离完蛋，也没有多远了，他们这些董事会成员，其实更想看到重现辉煌的日子，这样，他们的德不配位就不会被显现出来。
可当下的环境，还重现辉煌？
不要继续烂下去，就很好了。
大和田晓敢在这个阶段，大放厥词，要带领东京第一重返荣耀，就算只是画饼，也比那名常务的演说吸引人许多。
北原苍介还特意在演说稿里增加了一些方案，这些不是他随口乱编，而是根据真实历史走向，推测出的精准方案。
拥有北原财团后，他很快就组建了一批由高智商精英构成的智囊团，由自己提供大方向，他们来解析具体方案。
以前看电视电影，总觉得那些智囊团都是垃圾，我上我也行的感觉，但其实，在现实中，人家切切实实非常牛逼。
智囊团，拿着其他人十倍的工资，自然也能创造出大于十倍的效益。
第578章 命中注定
在未来的两年内将东京第一银行推到时代的巅峰，日本的第一王座？
大和田健次听着大和田晓的演说，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被侮辱了。
升任总行长后，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行里的财务状况，之前担任专务一职，没有资格查验财务部的内账资料，不过旁敲侧击了几次后，他已经清楚总行财务到了十分紧张的地步。
当真正看到那恐怖的赤字报表后，大和田健次的心一下子拔凉。
东京第一银行，1991年总亏损高达1.4兆！
这可是号称背靠三菱财团，做着绝不亏本的金融生意的日本第一大银行啊。
其中近1兆是此前积累的大量呆账，自泡沫经济破裂以来，原东产的财务状况就一直堪忧，几乎所有的分支机构都有无数贷款无法收回，又有不少存款客户临时取钱，一来一去，账面就变得十分难看了。
遍布日本的十几家分行中，惟独京都分行和大阪分行没有出现财务赤字，其中京都分行居然还小有盈利......
这也是三菱财团内部出现分歧的一大原因。
京都分行的原分行副行长是北原苍介，大阪分行能保证没有亏损，原因在大阪中央区支行力挽狂澜，以及大阪西区支行大力推行的工业业务得到了良好回报。
北原苍介就是大阪中央区分行出身，即便他早已没有在东产体系里折腾，但那里依旧留着不少他的嫡系职员，至于大阪西区支行，原支行长是现在北原证券的社长，日本第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女行长，小林杏子。
为了打压北原苍介，白川孝联手竹下信，给大阪西区支行施压，迫使小林杏子离职，现在回头看，真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如果白川孝还活着，三菱财团在东京第一内的高层还会有所顾及，可他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就没必要再在意他的看法了。
从财务报表看，北原苍介无疑是东京第一现任高层中，最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人。
包括大和田健次，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这也是他极力回避的劣势。
没想到，还是被北原苍介抓住了机会，点破了他的最大缺陷。
大和田健次仔细回忆着演说内容，里面提到了几个天马行空般的规划，譬如在当下极差的国际环境下，重金介入外汇交易......
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人都知道，现在日本国内金融摇摇欲坠，之前被海外游资玩坏了国内股市，又被自己人搞崩了房市，要是再动外汇，万一失败，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这就是在给不懂金融的人画大饼啊。
场下坐着的大佬们，每一个都是在银行业和金融业身经百战的天之骄子，能进入东京第一董事会，实力、运气、背景，三大条件缺一不可。
他们也陷入了沉思，面对大和田晓的侃侃而谈，基本没人相信演说内容会成真。
可这份演说稿的真正撰写人，应该是那个笑而不语，一直泰然自若的年轻人。
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引起高度重视了。
北原苍介一路走来，只靠几份房产，几支股票就创立了总资产近60兆的北原财团，几次至关重要的抉择，他没有选错过一次。
这绝不是运气。
现在没人敢怀疑他在金融经济行业上的天赋与眼光。
大和田晓感觉这不到20分钟的演说，是他人生中迄今为止最漫长的一段时光。
被无数大佬死死盯着，念出那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大饼，如果没有北原苍介在后面撑腰，他都不敢继续站在这里。
“诸位，我的演说到此为止！”
长出一口气，大和田晓紧紧攥住演说稿的手都冒汗了。
鼓掌声此起彼伏，他在一片奇异的眼神注视中走下台，来到北原苍介身后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