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停,停!”张大军爬了起来,也顾不上一身的沙子,张开手去拦这些人。
周东北背着手,笑意不减。
“大伙等等,等等!”张大军拦住了乡亲们,脸上都是汗。
“我再说句话,你们等等!”
他看到了郑老屁眼里疑惑的目光,可此时也顾不得了,转身往周东北身边走,又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二虎。
周东北趴在他耳边说:“你和李主任老婆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想让我张扬出去的话,就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大军就如五雷轰顶,傻呆呆站在了那里,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
人群的声音又大了起来,郑老屁想把张大军扯回来,也不知道周疯子说了什么,能让这家伙像被点穴了一样。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周东北再一次扬起手。
声音小了很多。
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沓纸,大声喊:“这是我和市水利局签署的承包协议,人太多,没法给你们看,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水利局问问……”
冯嘎子喊:“他们水利局凭什么把我们的沙子包出去?”
“对呀,凭什么?”牛素钢也跟着喊。
“我们的,是我们的沙子!”
“对,凭啥?”
“……”
周东北放好那份协议,静静地等着他们喊完,不急不躁。
“你们的沙子?”
他嘴角挂上了一丝嘲笑,“就连你们家里的地都不是你们自己的,又何况河道里的沙子,哪儿是你们的?”
“你喊一声,看看它答应吗?”
“凭什么?凭人家是国家机关,一座城市的防汛抗旱、水资源、农田水利工程、河道、水土保持等等,都归人家水利局管理!”
“你们说凭什么?”
“我承包这片沙场,第一年的承包费就拿出去了两万?你们谁敢拿?谁又舍得拿?谁又能拿的起?”
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又是“嗡”的一声,就像一砖头砸在了烈日下一泡屎上,惊起无数绿头苍蝇。
“这么多钱?”
“两万?我没听错吧?”
“我艹,咱乡没一家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的!”
“他老周家能拿得出来?肯定也得赊账!”
“赊账?那他妈也是能耐!”
“我、我、我也会赊!”
“三秃子,你、你、你还是快擦擦鼻涕吧,你能赊个粑粑!”
“我、我艹尼玛李老蔫,你又学、学我……”
“……”
周东北见声音小了一些,又继续喊道:“而且,我给乡里每年都要交一千块钱的管理费,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应该得到点什么,那就去乡政府找领导……”
郑老屁看到了乡亲们眼里的退缩,知道不能再让这个周疯子说下去了,于是振臂一挥:“别听他说没用的,小兰河是我们红升乡的,是属于我们大家,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把钱揣腰包里?”
牛素钢插着腰喊:“对,给乡政府1000块钱,够咱们分吗?”
冯嘎子带头往前冲:“我艹他吗的,这不是欺负我们嘛!”
“大伙别激动,别激动……”张大军喊了起来,“人家有合同,就是依法……”
郑老屁眼里冒出了凶光,这个叛徒!
噗!
他抬脚就踹在了张大军的肚子上,随后又是一声大喊:“把他家的铲车砸了,上啊!”
冯嘎子也上前补了一脚,大吼着:“上,砸!”
“砸、砸他、他娘的!”
“……”
人群中,张大军被踩了好几脚,嗷嗷惨叫。
人群越来越近,周旺腿肚子直转筋,他想跑,可又怕儿子吃亏,慌的伸手就去扯他。
王贵转身就往自己铲车方向跑,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好国家财产,赶快开着车走,绝对不能让他们砸车!
二虎一动不动,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老嫖的黄军裤出现了一道道涟漪……
周东北的目光穿过人群,遥望着西侧路边的树林,他的一只手背到了后面,掀开衣服刚刚握紧斧柄,手就被周旺抓住了。
“儿子,快跑!”
周东北没动。
五米。
三米。
两米。
他握手斧柄手,青筋暴露,可一双脚依旧一动不动。
这时……
“味儿哇味儿哇”
警笛声大起,所有人都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周东北终于松了口气,不由暗骂,海哥呀海哥,你可真会掐时间,就不能早出来两分钟吗?
远处尘土飞扬,三辆蓝白相间的跨斗子摩托风驰电掣,第二辆摩托上坐着的正是郝忠海。
每辆车上两个人,警容肃穆。
郑老屁和冯嘎子他们都懵了,不明白怎么就把警察招来了,最近的北山派出所离他们也有二十多里地,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年头,着装的就是权威,甭管着的是什么装,老百姓看着就得慌。
尤其刚刚经历严打没几年,那些卡车车厢上五花大绑的人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胆战心惊起来。
三辆车停在了土路边,六名公安跳下了车,表情严肃。
郝忠海跟在两名中年公安身后,人群分开两侧,周东北就像不认识他一样,也不上前打招呼。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聚众闹事是犯法的吗?”
说话的中年公安五短身材,十分壮实,黑黝黝一张脸上眼睛瞪着,中气十足,大声呵斥。
所有人唯唯诺诺,身子都在往后缩。
郑老屁认识其中说话这人,因为常年开局子,平时也没少打交道,于是脸上堆起了笑,“李公安,是我,老屁……”
没人搭理他。
“你们乡长和书记在不在?”一个三十多岁高瘦的公安朝人群喊道。
所有人都不说话。
“武装部的费洪志,来没来?”
“联防队的李大宝,在不在?”
“……”
他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人吭声。
黑脸的李公安朝郝忠海微微点了一下他。
郝忠海目光炯炯看了一圈,大声喊道:“我点到名字的,马上站出来,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说完,他大声喊起了名字:“郑根!”
郑老屁脸就白了,一动也不敢动。
瘦高个公安上前两步指着他说:“郑根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郑老屁说:“林公安,这是为啥呀?”
瘦高个林公安冷着脸,“为啥你还能不知道?哪儿这么多废话!”
郑老屁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只好走了出来。
咔!
被戴上了一副金黄色的手铐。
“冯小伟!”
冯嘎子骂了起来,“嘎哈?你们凭啥抓我?”
两个年轻的公安大步向前,一个人去扯他的手,冯嘎子刚要反抗,另一个人就是一个背摔,按沙滩上就被反着戴上了手铐。
动作麻利,漂亮!
“嘎哈玩意儿?我咋了?我犯啥法了?”
“闭嘴,就你话多!”这人用力一提手铐,冯嘎子就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
乡亲们听的心惊肉跳,好多人都低下了头。
第142章 从小他就虎了吧唧的
“牛素钢!”
盛夏的舅舅牛素钢一听还有自己,身子一软,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张大军!”
张大军早就在地上爬了起来,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后,脸白的像纸一样,连忙喊:“我冤枉啊,冤枉……”
随后就往周东北身前扑:“东北,东北,你救救我,救救我!”
周东北眉头一皱,“配合公安工作而已,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去吧!”
远处,站在大树下的王老骚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是吓的,是被气的,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还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张大军已经被按在了沙滩上,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东北,我错了,我都听你的了,救救我……”
“带走!”李公安大声喊道。
四个最能咋呼的人被拿下,剩下这些老弱病残孕蔫头耷脑,没有一个再敢站出来的了。
郑老屁最瘦,于是和张大军被塞进了一个跨斗子里,为了避免四个人跳车逃走,手铐分别铐在了跨斗前面焊接的铁环上。
周东北此时才向几名公安伸出了手,一一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