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舅舅们好厉害,还有大汽车!”墩墩声音稚嫩。
刘娟用力捏了捏他的小手,“墩墩好好学习,以后也开大汽车,好不好?”
“嗯呐,到时候我天天拉着你和姥姥!”
“好!”
“妈,你咋又哭了?”
“没有,妈没哭,风呲的……”
“哦。”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有些沉重。
杨历年听周东北说完以后,气愤道:“就他妈欠揍,削他一顿马上老实!”
车里太冷了,周东北抄着袖,叹了口气,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哪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呢?
父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自己都动斧子了,可又能怎么样?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爹,总不能真动手打他,如果那样,岂不成了畜生?
或许,只有经历过一次生死,才会幡然醒悟吧!
老嫖说:“三姐以前多水灵个姑娘,看看现在造啥样了?摊上这么个老爷们,真就不如离了!”
二虎嘟嘟囔囔,“离?那么容易就好了!”
说到离婚,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扭头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周东北也是感叹,这年头,离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首先,你得过双方父母、亲戚、朋友这几关。
所有人都会苦口婆心的劝你,让你为了面子、为了家庭、为了避免闲话等等等等方方面面,总之一句话,这事儿太丢人,千千万万不能离婚……
即使以上这些关都过了,接下来,没有单位的介绍信你也离不了婚。
去开介绍信,单位领导又会开启新的一轮思想教育工作,甭管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只要想离婚,那就是不对的!
领导们做思想工作的水平,那绝对一流!
他们会从国家、社会、企业、家庭、个人发展前途等方面入手,直到把你教育的频频点头,放弃离婚这个念头才肯罢休!
你以为没有单位就行了?
开玩笑,没有单位你有家庭住址吧?
那就要去街道开介绍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千万不要质疑街道干部思想教育的能力,他们可都是从大风大浪中过来了,绝对能把你说的欲哭无泪。
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誓不罢休的精神,以及杀身成仁的作风,这个婚,你还真就离不成!
在七八十年代,但凡离婚成功的那些人,绝对都是久经磨难、久经考验、九死一生,才最终修成正果。
而每一对离婚成功的,又有哪一个不是遍体鳞伤,两败俱伤,再回首往事时伤心欲绝!
一丁点都不夸张,在这个年代,离婚是一件极其丢面子的事,所以离婚率奇低,很多夫妻都是打打闹闹一辈子,拼拼凑凑过一生,等到老了,就真成老伴了……
离婚,谈何容易!
像周旺曾经那个德行的男人,无论是城里还是乡镇都有,更不是什么个例。
常年在外面喝大酒搞破鞋,回家依旧耍大爷,媳妇不仅不会动离婚的念头,还得上顿下顿的伺候。
伺候完年迈多病的公公婆婆,再伺候醉醺醺骂鸡踢狗的老爷们,膝下还有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似台阶般参差不齐的三五个孩子……这是我国劳动妇女的隐忍,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无奈,可这就是现实。
下午一点,小客车停在了周东北家门口。
周旺和赵玉芳披着棉袄出来,周东北把许大宝介绍给他们,随后开始往下卸东西,都是冻货,放仓房就行。
人多力量大,很多就卸完了,堆了满满一仓房。
许大宝留家里吃的饭,因为还要开车,就没让他喝酒,两点半,他才开车离去。
当天晚上。
郝忠海送周东南回家时,告诉周东北,杀死胡老三的于峰和陆大建抓住了。
这两个人跑去了南岔,就在昨天晚上,他俩在水解厂附近一家饺子馆吃饭时,与邻桌几个人发生口角大打出手,结果都被带去了附近派出所。
这年头除了出差走亲情,就没什么旅游闲逛的,再说了,谁旅游来这种小地方?
派出所的同志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外地人有问题,于是一顿猛烈的“思想”教育,两个人最终熬不住了,说出了实情。
即使严打早就过去了,可强奸未遂加上杀人潜逃,于峰挨枪子是一定的了,陆大建也得十年打底儿!
生活还在继续,沙场如火如荼,火车站场地已经装不下了,周东北开始再继续找地方。
老嫖和李春红打得火热,弄的二虎都不太爱去文化宫了,原因是好多次散场以后,他都得自己往回骑。
老嫖让他看中谁就下手,可二虎这方面的胆子明显比他小,往往到了紧要关头就不敢吭声了。
这天晚上,二虎又没去。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舞厅十分热闹,乐队演奏着一首快三步,一对对飞快旋转着,老嫖和马小花坐在南侧靠窗位置,翘着二郎腿说说笑笑。
今晚卢晓光他们都没过来,中午一顿大酒,一个个都喝桌子下面了。
不时有人从身边经过,纷纷打招呼,老嫖嘻嘻哈哈,马小花就矜持很多。
两个人身材差不多,区别是老嫖总爱猫着腰,看着就有些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他的眼睛也小了点,还戴着副眼镜,今天披散着头发,一身休闲打扮,不修边幅,看着比马小花更像诗人。
相比之下,马小花更有气质,他习惯性扎着马尾巴,穿着一套浅灰色两个扣子的西装,黑色皮鞋锃亮。
这年头流行的都是双排扣大尖领西装,马小花特立独行,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咋又让你去分局了呢?”老嫖问。
“嗯,没完没了翻来覆去说那天的事发经过,特么烦死了!”
“行啊,人既然已经抓住了,就快结案了……”
老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他在等李春红。
“我艹!”
他骂了一句,眼睛都瞪大了,她怎么来了?
第237章 香吗?
方有容!
竟然是她?!
自从那次事情过后,这个女人就一直没再出现,没想到这马上要过年了,她竟然又来了文化宫舞厅。
“哎,”老嫖怼了下马小花,“你看那是谁?”
老嫖这段时间和李春红打得火热,马小花翘着兰花指刚要埋汰他两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也是一愣。
兰花指垂了下来。
人群中,方有容亭亭玉立。
五彩的灯光晃过,乌黑的大波浪间一点红唇,给她那张原本平淡的脸,增加了一抹奇异的色彩。
这女人相貌平平,可身材真是没得挑!
她穿了件半长款的黑色皮夹克,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围巾,脚上是一双棕色的高腰皮靴。
她明显是在找人,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左顾右盼。
“花姐,你说她是不是在找你?”
“滚蛋,我可是听说了,”马小花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这个女人,“说你在医院答应过人家一起跳探戈,肯定是来找你的!”
“……”
两个人正“谦让”着,就见方有容竟然贴着边儿走了过来。
舞曲结束了,舞客四散,纷纷抢着座位。
老嫖站了起来,堆着笑:“方姐,来了!”
“嗯,”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马小花身上,“小马,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小马?
哎呀我去,小马?
老嫖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有点意思。
马小花笑了笑,起身说:“谢啥,都过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吃点饭……”说着话,她又看向了老嫖,“一起去!”
这时,乐队的舞曲又起,是一曲慢四步。
老嫖坏笑起来,大声说:“你俩边跳边说呗,方姐,把大衣给我!”
方有容摇着头,“不跳了,以后也不想跳了,我就是来专程找小马道谢的……”
她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老嫖根本就没听清说啥,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伸手就去帮她脱大衣,又在她耳边喊:“方姐,来都来了,跳一会儿!”
方有容也不好和一个大小伙子撕撕扯扯,只好脱了皮大衣递给他,马小花没好气横了他一眼,两个人步入了舞池。
老嫖抱着大衣坐在了椅子上,正赶上舞池里马小花面对着他,于是他把皮大衣凑在了鼻子下面,做出一副贱兮兮贪婪状,用力吸了吸,一脸陶醉。
马小花看的只咬后槽牙,这臭小子,太特么赖了!
这时,一个女人站在了老嫖身前,他连忙抬头看,就见李春红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香吗?”她的柳叶弯眉轻轻一挑,大眼睛都眯了起来。
尼玛,这巧不巧呢!
老嫖哭笑不得,李春红转身就走,他连忙起身拉住了她的胳膊,李春红撅着红嘟嘟的小嘴不听他解释。
老嫖嬉皮笑脸抱住了她肩膀,趴她耳边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方有容?”
李春红愣了一下,扭头看他。
“她来了,要请花姐吃饭,我让他俩去跳舞了,刚才我故意气花姐呢!”
李春红还真是好哄,听完眉开眼笑,伸手怼了他一下,“走吧,把衣服存上去!”
两个人往存衣处走。
舞池里。
方有容说:“小马,那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马小花右手在她的细腰处悬空着,淡淡一笑:“你都谢过了,过去的还提它干嘛?最近怎么样?”
方有容神色一暗,微微低下了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