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盖上一共就五个烤好的土豆,一会儿工夫都被周东北吃了,孙广志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了四个,说:“你少吃点吧,晚上不是还得喝酒吗?”
周东北接过来放在了炉盖上,“这种席还能吃饱?我得提前垫吧点儿!”
杨历年拿出葡萄烟递给他一根,他咧了咧嘴,没接,掏出一盒软中华。
杨历年嘟囔了句装逼,转手递给了孙广志,
夜幕徐徐降临。
窝棚里,三个人围着火炉吞云吐雾,周东北还时不时给土豆翻翻身。
聊着聊着,说起了沙场接下来的一些工作以及人员分配,周东北把一些想法也都说了出来,包括马上将要签合同的将军背沙场。
到时间了,王贵装好最后一辆车,过来打了个招呼就骑车走了。
三个人把窝棚里的火熄灭,爬上大坝又下到马路,周东北显摆了一会儿那辆跨斗子,杨历年和孙广志很给面子,好顿夸疯子哥就是牛逼等等。
晚上九点。
周东北和郝忠海陪着魏俊民往出走,不时有客人与这位副局长打招呼,大多一脸巴结。
宴宾楼的经理苏卫红也过来了,陪着笑一起往出送。
“魏局,您家住哪儿?”周东北问。
“不远,就在军分区后院,走几步就到了!”魏俊民笑呵呵道。
“海哥,你送魏局回去吧!”
他哈哈一笑,摆摆手说:“今天喝的正正好好,一点儿都没多,我也正好溜达溜达消消食儿,不用送,我走了!”
说完,伸手握住了周东北的手,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话都在酒里了,就没再说什么。
“魏局,”苏卫红上前两步,“您慢点走,路上小心!”
“好好好!”
魏俊民转身走了,脚步略有一些散乱。
“今天真得感谢苏经理的酒……”周东北客气起来。
“客气啥,”苏卫红微笑着点头,“那行,你二位聊,我就不远送了!”
周东北见她进去以后,也是不由感叹,兴安太小了。
先前她拿着酒进包间来敬酒,通过魏俊民的嘴才知道,原来这位苏经理,竟然是艾国梁的大姨姐!
艾国梁是谁?
他是徐辉的发小,他哥是区人事局大局长艾国栋!
绕了一圈,都是朋友!
“疯子,魏局家在军分区,你想起什么了吗?”郝忠海问。
军分区?
他这么问什么意思?
周东北脑子飞转……
魏俊民?
魏?
突然灵感一闪,瞪大了眼睛,“魏军和魏兵是他儿子?”
郝忠海点了点头,“怎么样?想不到吧?”
确实没想到,那哥俩比自己大了两三岁,印象中严打过后不久,在军分区大院就有了一些名声,再后来,这哥俩开始从鹤城往兴安市倒腾煤,发了大财。
都知道倒煤赚钱,可你得有能力把各个单位的钱要出来才行,而且还不能老老实实的倒卖,不往里添东西怎么赚钱?
上一世他混的太惨,啥时候看到这哥俩都得是仰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哥俩挂了好多名头,与市里一众大佬勾肩搭背,已经是兴安市顶尖的存在了……
“不对呀!”他疑惑起来,“魏局家怎么在军分区住呢?”
郝忠海笑了,“你想想……”
不用想了,周东北马上也反应过来了,这位魏副局长一定是在兴安市转业的,分到了分局。
怪不得魏家哥俩后来那么牛逼,敢情是老爹牛逼,看来到啥时候都是拼爹呀!
“走吧!估计四哥他们等着急了!”周东北拎起郝忠海的自行车,放进了跨斗子里,发动了车。
他把旱獭帽的帽耳朵放了下来,又系紧姐姐给织的大围脖,这个点儿了,大街上也没几个人,就别装逼了,不然骑到站前耳朵就能冻下来。
第299章 叫爹
一盏盏路灯从两侧划过。
郝忠海在后面喊:“这车太招摇了!”
周东北大笑:“这人哪,该低调时得低调,该招摇就得招摇!”
穿过火车道,前面快到粉厂了,这是个丁字路口,远远就看到一个人追着十几个人在砍,大片刀反射着昏黄的路灯,周东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杨红岩!
他连忙收油,靠路边歇了火。
郝忠海跳下车就要往前冲,周东北一把扯住了他的大衣,“你嘎哈呀?”
这位准姐夫还是太嫩了,这年头打群架这种事儿每天都在发生,在没死人的情况下,他们这些人即使碰到也很少有人去管。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人是需要成长的,他今年才25岁而已,还不是那个叱咤商场的上市公司老总!
“你撒开呀!”郝忠海用力挣着。
“海哥,你看到那个人了吗?”他指着杨红岩,“脑袋上一半长头发的……”
“杨红岩?我知道他!”
“你过去的话,能把判了吗?”
郝忠海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最多拘留半个月!”
周东北笑了,“那你过去干啥?有意思吗?”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杨红岩在后面追,那伙人拼命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走吧!”
郝忠海叹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疯子说的对,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跨斗子风驰电掣,马小花也转到了兴安市看守所。
咣当!
铁门关上了,长长的通铺上至少睡了三十多个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
“花姐?!”
“马小花?”
“马哥,你咋来了?”
“我艹,马诗人来了嘿!”
“……”
大伙热闹起来,都没想到竟然会是马小花。
这年头,因为居民流动性小,看守所里关的基本上都是本市人,所以大部分人都认识他。
马小花心情不好,没精打采地和几个熟悉的家伙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头铺。
齐保?!
他眯起了眼睛,冤家路窄,这货怎么进来了?
上次在七哥家喝酒,疯子说就是他和小地主说的,说老嫖上了张大蛤蟆的小马子,所以小地主才会去文化宫攮老嫖。
此时马小花没心情收拾他,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他觉得好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好累。
这种累一是来自那些诗人的群嘲,二是来自四哥的不理解,以及未来母亲和姐姐们的阻力,他很清楚,她们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娶一个离婚的女人!
可自己喜欢方有容,就想和她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的?
齐保坐了起来,打了个哈哈刚想打招呼,马小花手点了点他,随后往旁边摆了摆,看着就像赶苍蝇一样,意思很明显:把地方给我倒出来!
号子里一片安静,眼巴巴瞅着,都盼着能有热闹看。
齐保一直跟着桥北马回子玩,这几年放鸽子没少赚,虽说去年马回子在河西湾沙场被周疯子收拾了,可他毕竟是老混子了,能受得了这个气?
大伙也发现马小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首先是头发短了,再就是衣服裤子的颜色都很素,另外脸好像冷了好多,看着就像和谁生气了一样。
这是咋了?
看不到从前熟悉的兰花指,他们还都有些不习惯。
齐保忍着怒气,“花姐……”
“以后不许再喊花姐了!”马小花冷冷道。
“那叫啥?”
“叫爹!”
齐保差点没被他噎死,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没敢说啥,抬脚踹了下二铺的屁股,“往里点!”
二铺那小子连忙往里挪,马小花却说:“老保子,我看你睡不着觉,你去后面睡去吧!”
“马小花?!”齐保终于憋不住吼了起来,眼珠子都红了,“这么多人瞅着呢,我给你面子了,可能不能也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马小花笑了,“你他妈一个靠女人吃饭的,有个屁的面子?今天我懒得搭理你,你走不走?”
齐保咬牙切齿,两只手都直哆嗦,可犹豫再三,还是抬起屁股下了地。
没招儿,打不过!
马小花看都不看他一眼,脱鞋上炕,躺在那儿就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可又不想跑路,所以才会直接投了案,没想到的是,最后才拘了十五天,看来疯子是没少花钱……
这个人情大了!
齐保在中间挤了个位置,他才不会去最里面,那边守着茅坑,又挤又冷,味道也能把人熏死。
闭着眼睛先是暗骂了一会儿马小花,随后又开始琢磨起发财大计,放鸽子这事儿是不能干了,这次差点就折了。
干点啥好呢?
听说站前旅店有卖的了,还有个学名,叫什么加褥子,真他妈是人才,谁起的名呢?垫身子下面一个肉褥子,可不就是加条褥子嘛!
整个旅店干?
可站前有杨老七和地瓜他们,看马小花刚才的态度,上次小地主的事儿应该是漏了,漏就漏呗,能把我咋地?
如果开旅店的话,派出所和分局那边都得找人,不然啥都干不长……
愁人哪!
他想翻个身,可这位置太挤了,想翻身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