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他拿着烟灰缸走了回来。
“同时再办理一家建筑公司,沙场就用这家公司签,挂靠的公司拿下一些工程以后,可以再分包给这家公司,等以后办下来所有资质后,就可以关闭这家挂靠的分公司了……”
周东北眼睛一亮,好办法,一语中的!
这么干好处多多,就像后世那些房地产公司一样,每建一座新楼盘,都会成立一家新公司,售罄后就会注销这家公司。
这么做能够避免未来好些法律纠纷,当然了,还有一些好处,谁都不会明说。
望着眼前这位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于大局长,周东北也笑了,一脸阴险。
于正平又伸出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可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所谓挂靠这种形式,可能不会长远,索性不如同时再弄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公司……”
“我知道,我知道!”周东北笑着点头。
“你知道个屁!”于正平站了起来,“走吧,避免夜长梦多,你先以个人的名义把承包协议签了!”
“用不用晚上再请各位领导喝点?”他问。
于正平摆了摆手,“用不着,下午我们还有会,走吧!”
将军背沙场的承包协议签完了,至此,兴安市地点最好的两大采沙厂河西湾和将军背,都落在了周东北的手里,还有粗沙质量最好的小兰河沙场。
从水利局出来以后,他就突突到了河西湾沙场,坐在窝棚里琢磨了一天新公司名称,造了一肚子烤土豆后,下班点去区人事局接上盛夏,两个人又去商业局接上了姐姐。
郝忠海到了商业局门口,看到他正在往跨斗子上绑自行车。
“你别折腾了,我们一趟车就回去了!”他抬头说。
郝忠海笑道:“行,有摩托就是牛!”
周东南和他在一旁说了会儿话,三个人这才走。
迎着风,周东北歪着头喊:“你俩帮我想个名字!”
他把办公司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你都想啥名字了?”周东南喊。
“万科、亿科、万达、亿达、保利、恒大、绿地、中海、华润、龙湖……”
坐在他身后的盛夏笑了起来,用力搂着他的腰,趴在他耳边喊:“这都啥名啊?真难听!这还用想?就叫东北建筑工程公司,多大气!”
东北?
周东北愣了愣,好像……也不错!
周东南笑了起来,“我觉得小夏说的对,你叫东北,咱们家也在东北,一语双关,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合适的了!”
行吧,就叫东北了,东北建筑工程公司!
吃完晚饭,赵玉芳和周东南收拾着碗筷,周国柱靠在火墙边点了锅烟袋,“大孙子?”
“爷,咋了?”
“我想回去了!”
“别呀,”周东北急了,“这还没出正月呢,不行!”
“多住几天少住几天能咋地?这就挺好,不回去我也惦记家里……”
“有啥可惦记的?你不养鱼,也不养花,谁还能把你火炕扒了偷走?再说了,三十那天你都答应我们了,说住到开春儿,咋还说话不算话呢?你这个老同志,不是我说你……”
周国柱伸长了烟袋锅就去敲他,“你这熊孩子,我啥时候说了?明天就送爷回去!”
“爸,”周旺说:“再住几天吧,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和东北送你回去,行不?”
周国柱见儿子这么说了,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爷,你坐过跨斗子吗?到时候我驮你回去……”
话还没说完,灯灭了,屋里瞬间一片漆黑。
“操!”周东北骂出声来,“大正月的还他妈停电!”
黑暗中,周国柱的烟袋锅又敲了上来,“挺大个小伙子,嘴咋这么埋汰!?”
很快,赵玉芳就点燃了半根红蜡,倒立着往炕沿上滴了几滴,再粘上蜡。
“妈,以后咱还是搬市里吧,这三天两头的就停电,电视都得晃坏了!”周东北趁机劝上了母亲。
周国柱叹了口气,“可拉倒吧,市里也一样!”
周旺说:“市里有啥好的?闹哄哄的,每次去感觉呼吸都困难……”
赵玉芳刚要说话,外面传来喊声:
“疯子!疯子?”
四哥?
周东北有些奇怪,这么晚他怎么跑来了?
赶快下地穿鞋。
赵玉芳抓起棉袄给他披上,“别着急忙慌的……”见他往出跑又喊:“戴上帽子……这孩子……”
“四哥?”他推开屋门就喊了起来,“你咋来了?”
远处响起了鞭炮声,根本就听不到院外的图四说啥,他跑了出去。
两个人进屋后,外面的鞭炮才停,周东北划着火柴点燃蜡烛,“快把大衣脱了,太冷了!”
图四脱着大衣,他把蜡粘在炕沿上,又拿出烟帮他点燃。
图四把手里鼓鼓囊囊的布兜子往炕上一放,“两万,必须收下!”
弄了半天是来送钱的,周东北苦笑道:“四哥,兄弟我什么条件你是知道的,拿这点儿钱不闪腰不岔气!可你马上又要弄局子,哪儿哪儿都用钱,你这是何必呢?”
图四笑了,“兄弟,哥哥我去年还行,拿出两万也没啥,麻溜收下!”
周东北就不客气了,也不好再客气,毕竟朋友有远近,马小花和他是发小,这钱自己要是不收,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说到了租房子的事儿,昨晚也没说这些事情。
周东北听说是刘二狗家,而且他和猪大肠开始跟着图四了,也是好一阵的惊讶,这哥俩儿可真能折腾!
炉火正旺,图四叹着气,说起了往事。
“当年,我和建军儿关系最好,晓华还是个小屁孩儿,跟我俩身后玩儿……”
建军?张建军?
周东北隐约记得兴安市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去的,据说判了好多年,九十年代末出来后已经一身病,没两年就死了。
第302章 打电话
烛光与炉火交相呼应,小屋里忽明忽暗。
图四轻声说着:“1983年夏天,我们和青少年宫的郝爱国约架,我捅了郝爱国三刀,赔了120块钱……本以为事情就算完了,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以后,那场声势浩大的严打来了……”
“那天晚上,我和建军儿准备扒火车走,谁知被抓捕另一伙人的公安堵个正着!”
“我俩扒的那辆闷罐车刚发动,建军儿为了让我跑,跳下车冲进了追上来的人群里,很快就被制服。火车越跑越快,我想跳下来却没敢!在外面东躲西藏整整晃悠了一年多才敢回来。”
周东北恍然大悟,怪不得从认识他那天开始,他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最多带着马小花一个人。
来电了,周东北起身吹灭了蜡烛,院子里很快就传来声音,又有邻居来看电视了。
图四续上了一根烟,“回来以后严打还没结束,虽然没开始那么严了,也不敢瑟。从那以后我就有点怕,怕身边的人再出什么事儿,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挺好。”
“晓华是个例外,”他笑了笑,“没办法,从小就跟在屁股后,想甩都甩不掉!”
周东北也叹了口气,“建军大哥怎么样?”
“还在东山劳教呢,隔一两个月我就去看看!”
“身体呢?”
“还行,咱们东山劳改队冬天没啥事儿,只有开春种地才忙……”
“以后……”周东北想了想措辞,“以后还是得想办法把他办出来。”
“嗯,我知道,所以得赚钱哪!”
周东北这才明白,原来他又是放高利贷,又是整局子,目的是为了这个!
按理说以他在社会上的名气,即使每天什么都不干,也有人上赶着供钱花,何况图四家条件不错。
他起身把烟头扔进了炉子,苦笑道:“以前整天打打杀杀,根本不知道去赚钱,加上那时候赚钱的门路也少的可怜!现在年纪大了一些,心里又挂着事儿,好像活着的目标就是要赚钱……”
周东北劝他:“既然想多赚钱,就别总去耍钱了!”
图四呵呵一笑:“有个瞎子给我算命,说我这人一辈子赚的都是偏财,实话实说,我不管是推牌九还是打麻将,输的时候极少,这就是命!”
周东北想说十赌九输,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四哥,今年我要弄家建筑公司,以后拿点土建的活干,我的意思,以后忙起来可以来我这儿,毕竟不管是放高利贷还是放局子,总不是正道……”
接触图四一年多了,这个人可以说优缺点都很多,但对朋友这份义气值得肯定,以前这些话他不想说,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图四先是笑了笑,随后严肃起来,“兄弟,有心了!”
周东北看着他。
“我们这些人,从七十年代末就开始在社会上厮混,为了面子也好,义气也罢,摸爬滚打到如今还健在的,不多了!”
“如果靠着以往那点虚名能赚到钱,何苦再去琢磨其他生意?”
周东北还要再说话,被他拦住了。
“兄弟,心意领了!咱们兄弟各做各的,兴许以后还能相互拉扯一把,何苦非要绑一起呢?”
周东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杨历年不一样,七哥从来就没有混社会的心,他的名气是因为被人欺负反抗,又或者是帮兄弟出头闯出来的!
七哥的人在社会,却没有图四这种混社会的心,所以他才会毫无怨言、不顾什么名声来帮自己。
而图四有着社会大哥的傲气,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各玩各的咱还是哥们,如果去了你的公司,自己岂不成了小弟?
他只好闭了嘴。
两个人又聊了好久,图四见太晚了,起身穿好好大衣往出走,他看出了周东北的担心,用力搂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自己开局子以后,就得谨守规矩,不会再玩了!”
周东北苦笑,自己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送图四走了,他先把钱放了起来,随后去取暖水壶洗漱。
刚钻进被窝,周国柱看完电视过来了,能听到院子里邻居们往出走的声音,还有母亲和姐姐的一声声客气……
“李嫂,明天早点过来……”
“二奶,你慢点走……”
“……”
老爷子睡着以后,他趴在枕头上,就着还有一小半的蜡烛,看起来了那本《塑料大棚园艺》,直到蜡烛熄灭,才沉沉睡去。
早上吃完饭,他查出了7730块钱,拎着布兜子来到了李红河家,这笔钱他惦记好久了,再不入账估计寝食难安。
扬手刚要敲门,就听院子里的房门开了,一个女人在哭喊:“李红河,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周东北连忙顺着锁洞往里看,就见李红河的媳妇秦秋披头散发,棉袄也没穿,跳着脚在骂。
“你个败家老娘们,给我进来,”李红河在屋里喊:“不怕丢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