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北风点了根烟,他呵呵一笑,用钥匙打开徐辉的自行车,吭哧吭哧蹬回了红升乡。
第二天他哪儿都没去,在家继续看那本《塑料大棚园艺》的书,了解的越多,越感觉这事儿不容易。
可世界上的事儿就没有容易的,不经历风雨,又怎么能见彩虹?
就像这一年多以来,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农村孩子,摇身成了社会上闻之色变的周疯子,这是用命换来的名声!
从一个见到乡长都得点头哈腰的穷小子,人脉已经上升到了市建委、水利局、人事局、商业局、公安局以及木材调运局……
最牛逼的,还有徐辉这只潜力股,现在两个人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这份人脉起自一个偶然,一不留神就会稍纵即逝,可自己却死死抓在了手里,就像个溺水者一样。
没办法,自己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想改变命运,也只能如此!
而这一切都得从救下赵秋兰开始说起,自己记得非常非常清楚,那天是1985年的12月9日……
而为了搭上这条线,为了能再次“偶遇”到她,零下二三十度,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去市总工会门前徘徊,随后又是送柴火又是黏豆包。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如果真掉下来一个,又恰好被你接住了,那就得小心点,因为很可能外面裹着面,却是石头馅!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想要出人头地,哪儿有容易的!
晚上六点,王桂花和秦老三又过来了。
他把预备好的两万块钱给了他们,王桂花拿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欠条,并写明了两年归还,按照银行定期利率等等。
周东北也没客气,很郑重地收好了欠条,又聊了一会儿才送两口子出门。
秦老三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抱着布兜子有些紧张,出院门时差点没摔雪堆里,王桂花扯起他又好气又好笑。
回屋以后,周东北又把要借给李红河的钱拿了出来,上次因为他俩口子打架没送出去,不能再拖了,早点给他也让他安心。
李红河算不上多好的人,可他也确确实实帮过自己,哪怕是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帮。
我们小时候看电视电影,最关心的就是好人赢没赢,那时候我们太单纯,总以为这个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长大后我们才发现人性之复杂,原来好人能激情杀人,坏人也会良心发现。
人是群居动物,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如鱼得水,三教九流都得认识,要善于挖掘出每个人的长处,为自己所用。
不过你首先要对别人好,才会得到回报,这是正确的生存法则!
也正因如此,才会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话,这句话的关键点在“滴水之恩”上,如果你连一滴水都舍不得,又凭什么想得到人家的“涌泉相报”?
不过自古人心最难测,所以并不是付出就会得到回报,可如果没付出就想着回报,注定永远得不到回报……
周东北找了半天没找到布兜子,又懒得让母亲再找,于是穿上军大衣,把7730块钱分别装进大衣兜,幸好兜够大,一边装几沓基本看不出来。
溜溜达达往李红河家走。
可能要下雪了,感觉不怎么冷,天上也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乡里一盏路灯都没有,要不是路上的雪反射出一点光线,基本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遇到了老嫖的四舅姥爷,老爷子狗皮帽子上都是霜,拉着他的小爬犁,上面是半人高的干树枝。
“四舅姥爷,”他笑呵呵打招呼,“这么晚了才回来?”
老爷子凑跟前仔细看,“老二呀,可不咋滴,干活越来越慢,身子骨不行喽!吃完晌午饭出来的,你瞅瞅,一晃就这个点儿了,你这是去哪儿?”
“去李主任家坐坐!”
“去吧,去吧!”
老爷子挥了挥手,拉着爬犁往家走了。
来到李红河家院外,周东北有些奇怪,院子里漆黑一片,正房和仓房都黑着灯。
这还不到七点呢,睡这么早?
他不想再白跑一趟,扬手敲门,想把李红河叫醒。
咚咚!
吱呀
院门没插,开了……
第310章 血案
周东北见院门竟然没插上,更是奇怪,站在门口高声喊了起来:“李主任?李主任?!”
西侧邻居屋门响了,就见乡政府会计田玉成披着件黑棉袄走了出来,“谁呀?”
“田叔儿,我,东北,来找李主任,怎么家里好像没人?”
田玉成伸手怼了下厚厚的眼镜,探着脖子看,“哦,是东北呀,下午就没瞅着这两口子,是不是回市里了?”
周东北觉得不对,如果两口子出门,大门就算忘了上锁,起码也得挂上吧?
田玉成又说:“李主任俩儿子都在他爸妈家,估计想儿子了呗,行,我回去了!”
他回去了,房门关上以后,西院马上就暗了下去,
周东北暗暗奇怪,年三十这两口子回去过的年,这才多长时间?又折腾回去了?
他总觉得哪儿不对,伸手推开院门,缓步往里走。
一直走到正房前,还没看到李红河的自行车,他松了口气,看来这两口子真出门了,也是够马虎的了,院门竟然都不插。
他扭头往出走,刚迈出一步,就听屋门“吱呀”一声……
他猛一回头,感觉头皮有些发紧。
黑暗中,李红河家正房的木门开了,裂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缝隙……
而此时,周东北距离那扇门约五米远,他一动没动。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马上要下雪了,一丝丝的风都没有,门怎么会开?
安静。
这种安静,让人身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扇门没再动,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屋里黑洞洞的,也没有一点声音。
事情肯定不对!
大门没插可以用走得急忘了来解释,可屋门不可能不锁!
这年头入室盗窃的案子层出不穷,红升乡更不可能夜不闭户。
家里有人,院子里的自行车都能被推走,炕上睡着觉,都有人敢摸进屋,出门怎么可能不锁门?
心思翻转,他没有冒然去开那扇门,无论是人是鬼,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把自己装进去……
可不管不顾掉头就走也不行,自己毕竟已经来过了,而且还不只一个证人。
想了又想,快步走到了杖子边,大声喊了起来:“田叔?田叔?”
隔壁房门又被推开了,田玉成露出个脑袋,“东北,有事儿?”
“田叔儿,我看李主任家房门没锁,总感觉哪儿不对,方便的话,你陪我进去看一眼?”
“没锁门?”田玉成有些奇怪,“你等我穿件衣服……”
很快,他推门走了出来,一边提鞋一边说着:“不应该呀,咋还能不锁门呢?”
他从自家院子绕了过来,看了眼李红河常停自行车的位置,又说:“车子都没在家,肯定回市里了……”
周东北刚要去拉门把手,鼻子里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让他的头皮就是一紧,伸出去的手就停了。
他往回缩了缩手,用袖子垫住,这才轻轻拉开了房门……
吱呀呀
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这味道他熟悉,去年夏天孙大马棒死的时候,就闻到过这股味道……
田玉成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皱着眉抬脚迈过门槛,顺着门框去找灯绳,哒,灯亮了!
我滴妈呀!
他一声惊呼,慌忙后退,却被门槛绊了个跟头,一屁股就结结实实坐在了门外。
尽管周东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就见一个女人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东侧锅台边,脑袋以一个十分怪异的角度歪在铝锅盖上,仔细看,和脖子只连着一点儿皮肉。
都是血!
水泥地上、锅台上、火墙上都是血,泼墨一般。
酱红色的血早已凝固,反射着棚顶25瓦昏黄的灯光,让这光有些诡异,田玉成双手拄地抖如筛糠,嘴唇已经青紫。
此时周东北还站在门槛外,没再往里走,他不是没见过死人,迅速稳定了一下心神,仔细分辨着这具尸体,看她的体型,应该是李红河的老婆秦秋!
难道李红河死在了里屋?
很可能是入室盗窃的杀了他两口子后,骑着他的车跑了。
他想知道李红河在不在屋里,望着一地的血,想了想,还是没有迈步往里走。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李红河并没有在里屋,是他杀了秦秋,随后骑车跑了!
但这可能吗?
李红河不大不小也是个干部,就算知道了媳妇偷汉子,可他自己也不老实,过不下去就离婚呗,犯得上杀人吗?
转念又想起前几天来的时候,正赶上这两口子打架,如果真是他盛怒下杀了人,那豆腐房的张大军会不会凶多吉少?
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凶器,糟了!
他连忙回身去扯田玉成,“叔儿,快去乡政府打电话报警,我去张大军豆腐房,快去快去!”
田玉成两条腿都是软了,怎么拽都站不起来。
周东北急的一跺脚,“你不起来我可走了!”
田玉成激灵一下,这要是留自己在这儿,一会儿准得休克过去,于是挣扎着往起站,颤颤巍巍扶住了他的肩膀。
“这、这、这是咋了?”他结巴的厉害,“那是、是老李媳妇?”
“不知道,不管怎么样,咱得赶快报警!快走!”
周东北搀扶着他,跌跌撞撞往出走。
出了院子他说:“有传言说李婶和张大军好,我得去豆腐房看一眼,你快去报警!”
说完他就往西跑,身后却传来田玉成惊慌失措的喊声,声音听着就像太监在高喊上朝:
“杀人了杀人了”
没想到他会这样,周东北只好又跑了回来,“冷静,冷静!”
田玉成的声音极其刺耳,还在喊着:“杀人了”
他扑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厉声道:“田叔,你冷静一下!”
田玉成眼镜掉在雪地上,呼喊声戛然而止,愣眉愣眼看着他。
这时,左邻右舍前后院都出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