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两个玩意儿,一身的臭毛病,可又实实在在的把自己当成亲人。
别说自己还需要人手,就算不需要,又怎么忍心扔下他们自己去发财?
再想起他中毒身亡时的悲惨样子,周东北更是心中悲痛,自己有过一次人生体验,可他们没有,所以根本就理解不了自己的感受!
这是个迷茫的年代,一天天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太多了,家里有父母和房子,冻不着更饿不着。
信息闭塞,目光短浅,再加上娱乐场所匮乏,花钱的地方不多,人的欲望就很低,每天浑浑噩噩打打杀杀,小日子还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羡慕的不是当官,更不是有钱,而是谁最厉害!
他们觉得拎把刀四处砍人,让谁见着都害怕,这才是最牛逼的,最有成就的!
“社会大哥最牛逼”这种畸形的人生价值观,从七十年代末一直延续到了九十年代末,整整二十年!
遗憾的是,那时的幡然悔悟,已经晚了!
八十年代初,兴安市里就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南方人,他们挑着扁扁的木盒子走街串巷,零下三十几度,在风雪中蹲在街头卖眼镜。
二十年后,兴安市里第一栋商厦,就是这些卖眼镜的南方人盖起来的!
一年后,曾经最繁华的商城悄然易主,新主人是多年以前,从南方来兴安市卖纽扣的......
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那是一种多么震撼心灵的冲击!
他们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瞧不上眼什么眼镜、纽扣等等的小玩意儿,竟然能赚这么多的钱!
可人家曾经吃过的苦呢?
谁看到了?
“使点劲儿,不然我和二虎以后就不带你玩了!”
说完,周东北瞥了一眼二虎。
这货终于聪明了一次,连忙说:“对,不带他玩了!敲个门也像个娘们似的,你就不能大点声?”
“操!”老嫖撇了撇嘴,扬起了手,用力砸了下去。
“砰砰砰!”
“张叔儿,在家吗?”
周东北嘿嘿直笑,恶人还得恶人磨,和这货讲道理没用!
隐隐约约,豆腐房里好像有声音,二虎刚要说话,周东北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老嫖把耳朵贴在了门上,里面的声音很小,是那种穿衣服的声音,
“大军,谁、谁呀?”一个女人在说话,声音颤抖。
张大军声音很小,“不知道啊,这个时间豆腐都卖光了,按理说没人来!”
“我就说刚才有人敲门,你还不信,现在咋整?”
“嘘,别出声!”
“......”
老嫖一脸坏笑,蹑手蹑脚走了回来。
周东北小声问:“谁呀?”
“李大脑袋他媳妇!”
“操!”
周东北骂了一句,这事儿闹的,明知道张大军家后院养了七八只鸡,可也不能再“打扰”了......
挥了挥手,小声说:“撤,换一家!”
三个人推着车子走,老嫖一脸坏笑,“真是没想到啊,李大脑袋他媳妇瘦的像排骨成了精似得,张大军也不嫌硌得慌!”
周东北和二虎也嘿嘿直乐,乡供销社主任带了绿帽子,让你牛逼!
“哥,你说说呗!”
周东北瞥了老嫖一眼,没好气道:“说啥呀!”
“那天晚上你和李大脑袋说啥了,他那么怕你!”
“你这一天天能不能琢磨点正事儿?”
“这不是正事儿吗?”
“是你个粑粑!”周东北骂了一句,就换了个话题,“你说说,下一个去谁家?”
老嫖仰头长叹,完了,自己被这货拿捏得死死的,看来只能做这个换鸡蛋的小买卖了!
可悲,可叹哪!
他懒洋洋道:“这还不简单?先看院子里有没有鸡,再看有没有鸡架,如果再没有,那就是在仓房里呢!”
周东北骂道:“这他妈还用你说?谁看不着咋地?”
“听我说完哪,只要有一家确定了,换鸡蛋的时候问一声,就知道这一趟房还有谁家养鸡了,多简单点事儿!”
“哥,”二虎问,“咱不能吆喝吗?”
“吆喝啥?”周东北问。
“就是......换鸡蛋喽,粮票换鸡蛋喽!”
“能!不过没两天咱们就得进去!”
二虎小眼神很迷茫,“为啥呀?”
“你是猪吧?”老嫖抬脚踹了他车子一脚,“粮票让这么兑换吗?犯法知道不?”
“哦!”二虎好像懂了。
周东北皱了皱眉,“你俩记着点,一定不能去小屯,避免让王老骚爷俩发现,不然这个生意就没法干了!”
“另外,观察好再敲门,如果遇到其他收购鸡蛋的人或者联防队,必须躲着点!”
你俩?
他说的是你俩?
老嫖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连忙问:“啥意思?想让我俩单独作业呗!”
“废话,就两天时间,后天你俩就得分开,十里八乡慢慢跑,每人每天定额收50斤,少半两都不行!”
老嫖差点没哭出来,三个人一起跑,说说笑笑还能有点意思,如果就一个人还不得无聊死?
想一想......
北风嘶吼,漫天大雪,自己一个人蹒跚前行。
终于见到一户人家,上前敲门,可怜巴巴的问:“粮票换鸡蛋,换吗?”
“滚!”
脑补断了片,老嫖打了个哆嗦,自行车“咣当”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就蹲了下来,“哎呦,肚子好疼,疼死我了......”
二虎咔吧着小眼睛,伸手摸了摸肚子,又觉得不行,不能两个人一起肚子疼,咋整?
周东北斜着眼睛,“肚子疼不是病,有泡屎没拉净!我俩等你,你去找个地方拉去吧!”
老嫖停止了哼哼,连忙说:“哥,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农村人谁舍得把屎拉外面,我能回家拉吗?”
周东北抬脚就踹,“别他妈给我来这套,你小子一撅屁股我都知道拉几个粪蛋儿,麻溜起来给我走!”
老嫖不起来,继续哼哼着。
“二虎,你想哪儿疼?”他问。
二虎慌忙摇头,“我不疼,哪儿都不疼!”
“那行,100斤的量是你的了,还有那50块钱工资!”
二虎咧嘴乐了,“那我一个月工资就是101块钱了?”
周东北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多出了一块钱,不过也没刨根问底。
老嫖扑棱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二虎就骂:“二货,你趁火打劫!”
“你不是不想干嘛,还不让我多赚点?”
周东北跨上了车,小样儿,和我玩这个?钱如果不好使,哥哥我还有后招儿!
第32章 不错,出息了
老嫖瞄了一眼周东北的背影,小声问:“二货,你还真想干这个?”
二虎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是磕碜点儿,但总比天天在炕上窝着强吧?赚点钱花不好吗?”
“上山偷木头不也赚钱吗?”老嫖还是解不开这个结。
二虎上了车,往前用力一蹬,“哥说了,那就不是啥正道,走吧!”
老嫖也跨上了车,“偷几根木头而已,咋就不算正道呢?”
一个老汉披着羊皮袄,背着手从老嫖身边走过,脚步没停,歪着头笑呵呵打招呼:“满囤儿,在这嘎达嘎哈呢?”
老嫖干笑两声,刚想蹬车,灵机一动,赶快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追上了他。
“四舅姥爷,我记得你家有几只鸡是不是?”
老汉脸有点难看,“还惦记我家鸡?前前后后让你偷走好几只了......”
“你看你这老头,”老嫖辩解起来,“一再说不是我,你咋还不信呢?”
“不是你?!”老汉的胡子和眉毛上都是霜,听他这么说,一脸怒容,“那次抓了你个现形,一嘴油不说,手里还拿着个鸡大腿,还说不是你?”
老嫖嬉皮笑脸,“过去的事儿还总提干啥?我知道你家我小叔在城里上班,用粮票不?”
远远的,周东北和二虎都停下了,回头看着这边。
周东北把手套里的钱拿了出来,查了查,一共71块,也不知道姐姐攒了多久,好多张都旧了。
那边。
“粮票?!”老汉狐疑起来,“你小子不是偷的吧?”
老嫖急了,“四舅姥爷,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现在和东北、二虎,我们仨开始做生意了,粮票换鸡蛋,你换不换?”
“做生意?”老汉依旧持怀疑态度,抬眼看了看远处的两个人,“老周家二小子没毛病,人家是大学漏子,跟他做生意了?他不是接他爷班儿了吗?”
老嫖爱面子,还辩解两句了两句:“咋就是跟着他呢?是我带着他们......”
不等他说完,老汉转身就走,“我可信不着你个败家玩意儿!”
“哎”他赶快伸手去扯老爷子,“是,是我跟着他,行了吧?”
“这就对了,满囤啊,听四舅姥爷的,学点好吧!”老汉苦口婆心劝了起来,“你看看人家周家二小子,那可是正式工人,可人家还出来做小买卖呢!你呀,让你爸妈省点心,多跟这样的孩子一起玩......”
老嫖听的无可奈何,赶了个空,赶快拦住了他,不然没完没了,“四舅姥爷,家里有多少鸡蛋?”
“不少呢,想给你小叔带城里......”
“带啥呀,麻烦死了,换成粮票多好,想吃啥就吃啥!”他赶紧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