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柔软的地毯,孙广志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周东北在服务台那边开房,孙广志看到了两个老毛子女孩,见两个人穿那么少,红着脸不敢再看。
普通标准间69元,还不算餐费,孙广志听他说完就直往嘴里抽气,躺哪儿不是睡一宿,这也太败家了!
两个人上楼,周东北知道他心疼钱,笑着安慰他这属于公款考察,多看多学,未来咱们的饭店也要干成这么高档的……
房间位于三楼,非常漂亮,床头是欧式的,床单雪白的让人不忍心坐上去,真坐上去以后,屁股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孙广志去卫生间方便,好半天还没出来,躺在床上的周东北喊:“掉进去了?”
“疯子,也没个水瓢,用啥接水冲啊?”
他哈哈大笑,“你个土老帽儿!”
“快来帮我一下!”
“……”
两个人吃了顿奢侈的西餐后,顺着中央大街往北,不一会儿就溜达到了松花江畔。
江风习习,浑身毛孔都透着舒服。
孙广志说应该去取寄存的那两袋子东西,周东北说不用,明早去鸡房得在火车站附近坐小客车,到时候再补交一块钱就行了。
江坝上有几个烤羊肉串的,一阵阵香气往鼻子里钻,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拔腿就跑了过去。
“六十个串,两瓶啤酒!”周东北喊了起来。
两个人蹲在一旁,左手一把羊肉串,右手一瓶啤酒。
孙广志吃的嘴角直流油,“别看这玩意儿才两毛钱一串,可吃起来就比那个什么西餐好吃!”
“嗯呐,”周东北一口就把铁签子上面的羊肉全撸进了嘴里,嘟嘟囔囔,“就没长西餐的肚子,我特么也没吃饱!”
两个人大笑起来,炉子旁边等烤串的几个人看的愣眉愣眼。
酒足饭饱,吹着江风溜达了好大一圈。
69块钱不白花,两个人回到房间先后都泡了澡,又相互好好搓了搓背。
周东北穿着白色的棉线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真是不错,竟然是卫星电视。
孙广志坐在马桶上已经半天了,可憋的脸红脖子粗就是使不上力气,歪着头听了听屋里动静,小心翼翼起身抬脚,蹲在了上面……
他长舒了一口气,顺畅!
这就是花钱买罪受啊,还是洋罪!
第二天在宾馆吃的早餐,都是中餐,还是自己端着盘子随便盛,吃的挺饱。
两个人在火车站寄存处补交了一块钱,扛着面袋子走到北秀,坐上了去双城堡的小客车。
小客车走的是国道,颠了两个小时才到双城堡,两个人在车上晃晃悠悠睡了好几觉。
床太软了,两个睡炕睡习惯的人都没睡好,腰酸腿疼。
下车以后,周东北问路人往鸡房去的车在哪儿,打听完以后,扛着面袋子想找辆出租车,可等了半天一辆都没有。
一问路人才知道,这儿压根就没什么出租车!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腿儿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坐上了双城堡至万隆的小客车。
一路往西,出了县城孙广志就差点疯了,本以为先前这条路就够差的了,没想到往乡下走的这条路更破,更颠!
他已经后悔坐在后排了。
车上人很多,挤的厉害,孩子哭老婆叫。
哪怕开着车窗,可汗味、大葱、大蒜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都有,还有人带了两笼小鸡仔,不知道是不是晕车拉了,味道感人。
车里还有两个老爷子抽旱烟,一袋接着一袋,即使两个人都会抽烟,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一路走,一路颠,接近四个小时终于到了鸡房,两个人扛着面袋子下车后,没等小客车屁股后面的灰尘落地,蹲在路边就开吐。
“疯子……疯子……这是杀人不用刀啊!”孙广志脸煞白煞白的。
周东北也好不到哪儿去,擦了擦嘴说:“记得小时候来,也没这么遭罪……呕”
孙广志说:“估计那时候你看啥都新鲜……呕我能挺到下车吐呕就不错了”
一辆马车从两个人身边驶过,赶车老头直瞅他俩,估计看两个人身边放着袋子,以为是贼。
一条脏兮兮的狗跑了过来,离老远徘徊着等他俩走。
第380章 这才是生活
两个人吐爽了,这才扛起面袋子往屯子里走,第一条土路往东第四家,就是周东北姥姥家。
双城堡地区没有山,更没什么大片的森林,屯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泥巴做成的围墙,多说一米高,个子高的伸腿就能进邻居家。
院门大敞四开,周东北喊了起来:“姥!姥爷!”
院子很大,左侧园子里郁郁葱葱,都是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右侧仓房旁有口带木质辘轳的井。
正前方的茅草房规规整整,房顶有根绿草顽强地长了出来,孤单地随着秋风微微摇曳。
两扇木窗由下向上朝外推开,下面支着木棍。
一个光头老汉推门出来了,弯腰提鞋,眯着眼看越来越近的两个人。
“姥爷!我,东北!”周东北加快了脚步,一晃十年没来了。
“东北?!”老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哎呀,都长这么高了,咋不先拍个电报?姥爷也好去接你!”
周东北也有些激动,用力抱着姥爷的胳膊。
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走了出来,“是老二吗?”
“姥”周东北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老太太是个长条脸,小小的个子,收拾的干净利落,流着眼泪紧紧抱着大外孙。
“快,快让姥贴贴脸……”
周东北连忙弯下腰,把脸贴在了姥姥满是皱纹的脸上。
老太太流着泪,“姥都想死你了,你姐和你妈咋没回来?”
“我去省城办事儿,她们有机会再来……”
“大丫咋样?有对象了吗?你爸呢?”
老爷子说:“好了好了,进屋说话!”
周东北介绍孙广志,“姥,姥爷,这是我的好朋友孙广志孙大哥!”
孙广志被这三个人哭得鼻子酸酸的,恭恭敬敬行礼,“姥姥好,姥爷好!”
“好好好,快,快进屋!”姥爷把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让。
周东北又说:“姥,我爸妈给你们拿了一些木耳蘑菇啥的……”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笑道:“这么远拿这些东西干啥,把我大外孙儿累坏了!”
两个人扛起东西,跟着进屋,把两个面袋子放在厨房,进了东屋。
孙广志暗暗打量,这个布局和兴安那边没什么两样,进门就是厨房,左右两口大锅,一样的东西屋,大炕都是朝南。
从家里的装饰和干净程度上,就能看出来是不是过日子的人家。
疯子姥姥是个利索人,红砖地面干净的像是用水刷过一样,北墙一溜老木柜擦的油亮,下面白色布帘洗得更是干干净净。
老太太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水,放在了炕沿上,随后就坐在周东北身边,拉着他的手又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祖孙三个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孙广志听着听着就躺炕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阵香气叫醒的,睁开眼,屋里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昏黄,还是有些刺眼。
炕桌上摆放着几个碗盘,一条酱焖江鲤子香气扑鼻。
“孙哥,”周东北招呼他,“给你介绍,这是我老舅、我舅妈、我大姨、大姨夫、二姨、二姨夫……”
周东北的舅舅赵玉全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长相憨厚,因为常年干农活,脸是黑红色。
二姨夫是大队会计,个子不高,白白净净。
赵玉芳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此时只缺最小的妹妹,前些年嫁到了双城堡。
江鲤子很香,炖大豆腐更是好吃,还有一盆蘸酱菜,水灵灵的小水萝卜、翠绿的小香葱、黄瓜、尖椒,呼土豆、茄子……
吃得孙广志大呼过瘾,什么俄式大菜,什么他娘的左手叉右手刀,这才是生活!
赵玉全两个儿子还在上小学,和母亲、两个姑姑在厨房吃的饭,吃完就跑出去玩了。
大姨夫问起周东北在做什么,听说又是开沙场开公司又要开饭店,不由连连咋舌,没想到林区已经开放到了这种程度。
“老舅,别种地了!”周东北放下酒杯说。
赵玉全憨笑道:“咱就是农民,不种地还能干啥?”
“下午我和我姥爷去后街买鱼,见有好几户乡亲在修房子,都是从城里拉的水泥和红砖,为啥你不弄个砖厂呢?”
赵玉全想了想,“村长能让?”
周东北笑道:“他凭什么不让?现在国家鼓励做生意办厂,方方面面各种优惠政策,他有什么权力不让?农村遍地都是土,无非就是搭窑做砖坯模子,这些都很简单,你去找个砖厂学习一段时间就行了……”
二姨夫说:“我觉得东北说的有道理,可以试试!”
赵玉全动心了,周东北又教他一步步该怎么做,听的他两眼放光。
酒还没喝完,停电了,赵玉全叹了口气说:“电是通了,可就没有一天不停电的!”
第二天,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从早到晚就没一刻消停。
什么大舅奶、大舅爷,二姨姥、二姨爷,三姥爷、四舅姥……叫的周东北头昏脑涨,仿佛全屯子的人都来了,而且全都有亲戚。
所有人都能说出来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可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两个人住了两夜,走的时候,周东北给姥姥留下了五千块钱,两个姨和舅妈撕撕巴巴一人五百,此时他军挎里面就剩下二百块钱了。
二老和赵玉全夫妻、大姨一家、二姨一家,一群人一直送他俩到了大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从万隆过来的车才到。
姥姥拉着周东北的手,恋恋不舍,两个姨在一旁陪着掉眼泪。
孙广志看到这车就犯怵,可要回去只能坐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太太准备了好多东西,大葱土豆,甚至连盖帘、土豆挠和刷锅的刷帚都有,周东北是真不想拿,可这是姥姥的心意,不能让她伤心,统统都装进了一个大麻袋背上了车。
车开远了,两个人往后看,漫天尘土中,这些人的手还没放下。
秋高气爽,小兴安岭层林尽染,五花山色蔚为壮观。
从省城回来半个多月了,抽水马桶、天然理石和一批装饰画都到了,还有大虎的20根台球杆儿。
宴宾楼那边装修的如火如荼,老嫖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动了,只是不敢有大动作,这让他很郁闷,和姬老骚说好了去探无底洞,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自己去了。
这天,周东北骑着心爱的跨斗子,去参加分局刑警二队队长刘凯的婚礼。
人家通过郝忠海给自己发出了邀请,这个面子得给,为此他还包了一个500元的大红包,这也是变相的表示一下,毕竟自己未来的姐夫是他副手,而且以前人家也帮过自己。
500元不多,但在红包里面绝对不少了,相信不会再有其他人有如此大的手笔。
婚礼很热闹,宴席就在旭日饭店,菜都上来了,外面还隐约听到零星的鞭炮声。
大厅里的桌都摆满了,大部分客人都是公安,周东北坐在郝忠海身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