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洪刚喊:“那就别再往前走,否则我就直接往你们身上打了!”
“走!”孙大强咬了咬牙,“有种你就打死我!”
轮椅还在继续。
屋里的二栓他们也听明白了,相互瞅了瞅,计划里可没有这老爷子,这不是添乱嘛!
砰!
又是一声枪响,再一次打在了轮椅前的地上,刘二狗又是一哆嗦。
“畜生,打死我吧!”孙大强嘴唇哆嗦着,“走!”
三个人推着轮椅继续走,刘二狗装逼是把好手,胆子真是不大,每一步走的都胆战心惊。
一步、两步、三步……
枪声没再响,此时已经到了孙洪刚的死角,他那个位置看不到这几个人了。
车推到了房门口,过门槛要把轮椅撅起来,刘二狗连着蹬了两脚都踩空了。
周东北伸手接了过去,用脚一踩轮椅后面的铁管,前面翘了起来,往前推,两个小轮过了门槛,再用力抬起轮椅后面两个大轮子,就进到了屋里。
汽油味好冲,让人很不舒服。
借着昏黄的灯光,几个人都看到了满地的烂韭菜和血,那血黑红黑红的,看着渗人。
周东北心脏就是一紧。
轮椅推进了东屋,刘二狗和猪大肠紧随其后。
院外。
郝忠海看到窗帘那道缝隙放下了,好半天没再撩起,于是把沈波扯到了一旁,两个人说了得有一分钟,他才走到刘凯身前说:“队长,计划有变,我有些想法……”
刘凯说:“你说!”
“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是个僵局,我预测罪犯会劫持人质逃窜,能否提前在沿途布局?”
刘凯沉默不语。
郝忠海焦急地看着他,里面有自己最爱的女人,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
刘凯上前几步,把郝忠海的行动计划向金川局长进行了报告。
金川还没说话,副局长魏俊民说:“这种预判毫无根据,一切都应该按照原计划执行,现在的变故,无非就是由东北公司换成了这里!不如现在就前后夹击冲进去,我看厨房位置还有后窗,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金川瞥了他一眼。
不远处的郝忠海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骂,这个魏俊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原计划公司那边可没有汽油,更没有这么多人质,如果这么冲进去,后果不堪想象,他想干什么?
刘凯压住了怒气,一声不吭看着几位领导。
这时,远处又有车来了,黑暗中,一行人穿过警戒线往这边走,是市局领导。
分局众人纷纷敬礼,金川把事情简明扼要地报告给了方振,方振黑着脸道:“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一队潜行到窗下,三队到房后埋伏,等待周东北的信号!”
“按照原计划,如果他发出了信号就冲进去,没有信号不得擅自行动!”
“是!”
分局刑侦一队队长吕英达,三队队长李超同时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那辆吉普车的灯光灭了,院子里黑了下来,吕英达带着12个人举着枪,悄无声息的潜进了院子。
李超带着人绕到了后院。
方振看向了刘凯,又瞥了一眼郝忠海,“二队,驾驶六辆车在沿途埋伏,注意不要开大灯!”
“是!”
“等一下!”方振踱了几步,所有人都看着他,魏俊民眼皮垂着,面无表情。
“出市有三条路,两条向南,一条向北,分别安排两辆……”方振想了想又说,“这种情况有些棘手,人质在手,追不好追,截不能截,只能沿途见机行事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去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自己把握!切记,保护好人质安全!”
“是!”刘凯端端正正敬了个礼,几步远的郝忠海和沈波同样敬礼,腰挺得笔直。
屋里。
周东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炕上的盛夏,见她一脸的鲜血,不由就是一惊,胸中怒火腾腾往上窜。
“受伤了?”
盛夏已经哭得看不清他的模样,哽咽着说:“没、没有,是他们的血!”
周东北没看到炕上的那半截耳朵,否则就知道孙洪刚为啥一只手捂着脸了。
周东南流泪看着弟弟,赵玉芳用力扭着身子,可还是看不到儿子,不由喊了起来,“儿子,你咋样?”
“妈,我没事儿,你和我爸没事儿吧?!”
“行了!”孙洪刚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他并没有下地,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拎着枪在炕上踱着步。
二栓蹲在炕上的东南角,三娃子和黑蛋则是靠在地下箱柜的东北和西北角,三个角落,三个黑漆漆的枪口。
第469章 三姓家奴
都不用细看,周东北就知道炕上这个人就是孙大马棒的亲哥哥,两个人有着七分相似,他们的母亲应该很漂亮,这哥俩可以说是相貌堂堂,怎么看都不像个悍匪!
“别他妈给我整景儿!”孙洪刚骂骂咧咧,“咋滴呀,想用亲情感动我?还把我家这老不死的整来了,以为我会在乎?”
“你能在乎啥?”孙大强低吼起来,身体前倾,扬起手指着他,“从小你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是!”孙洪刚也是一声大吼,立着眉毛瞪着他,“我他妈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上面有老大,你们都夸他能干活,放学回家就劈柴挑水!下面还有我老弟,一个个不住嘴的夸他懂事儿,长的好看嘴又甜……”
“你和我妈夸过我一次吗?看过我一眼吗?没有!!从来都他妈没有!!!”
“你有什么值得我夸的?”孙大强也瞪着他,“学习你啥也不是,回家一点儿活不干,闯祸一个顶俩!我工资那点儿钱别说买米买面,月月都得往出赔不说,还得朝街坊四邻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借……”
“我这张老脸呐,都让你给我丢尽了……”说着话,他伸手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脸。
“我让你赔了吗?啊?我让你赔了?”孙洪刚一脸嘲笑地看着他。
孙大强怒道:“你放屁!人家来家里找,你是我儿子,不管行吗?”
孙洪刚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指着他,“我放屁?哈哈哈哈”
刘二狗见他像要疯了一样,不由又是一哆嗦。
“我放屁?从小到大,你除了打我们,管过我们吗?你管过吗?”
“我都小学二年级了,你他妈问我啥时候上小学?”
他继续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那几年所有学校都停了课,我们只要一回家,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抡起裤腰带就抽我们……我问问你,孙大强同志,如果你摊上这么个爹,你愿不愿意回家?!”
“啊?我问你呢?!”
孙大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全家只有我妈疼我,我妈……”孙洪刚的声音小了,眼泪滑落,他慌忙擦了一把,粘在右侧脸蛋子上的那堆布条有几条垂了下来,看着形象怪异。
周东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看样子血可没少流,那些布都浸透了。
“我妈病了,可你就知道天天上班,上班!在南岔结核医院住院的时候,你竟然一趟都没去过……我妈就这么没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孙洪刚还在继续说着,骂的咬牙切齿,仿佛要把憋在心里这些年的怨气都撒出来。
周东北焦急不安,现在怎么办?
本以为即使他再不孝,可亲爹毕竟来了,也能让他畏手畏脚,现在看不太可能了。
自己家和公司不一样,北侧只有厨房北墙有扇双开的窗户,这个房间拉上窗帘外面就看不到屋里。
三把手枪支着,这种情况下,自己哪儿有机会发信号,海哥他们更不敢贸然冲进来!
不过,孙洪刚也不敢将屋里人都打死,因为这样就更跑不出去了,最佳方案就是要一辆车,再抓姐姐或者盛夏做人质,因为女人更好控制一些。
如果他们这么做,临走之前,自己这些人肯定得被他烧死在这里……
怎么办?
外面分局那些领导会怎么布置?
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想着各种可能以及接下来应对的方法。
冯嘎子被绑帮不上忙,刘二狗挨揍还行,猪大肠勉强能动手,可两个人对付四把手枪,这就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不说,很可能会把这些人的命都搭进来。
如果把这两个货换成马小花和杨历年的话,再加上自己,还能有几分胜算,可惜……
“二哥”这时,猪大肠喊了起来,房间里瞬间安静。
孙洪刚看向了他,眼睛里都是不善,“小猪,一晃咱哥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伤害你和二狗,你俩推着这老不死的走吧!”
“二哥,”猪大肠瞪着他,“你刚才说的那些,以前洪涛喝多了也说过,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小时候,家家不都这样嘛!”
刘二狗壮了壮胆子,“对呗,我爸只要一喝断片儿,我和我哥准得挨削,他急眼了连我妹我妈都打……”
猪大肠又说:“你认识我家我大哥,你说他老实不?听话不?”
孙洪刚没吭声。
“我上面三个哥哥还有我,谁不是在我爸棍棒下长大的?那时候都忙着上班,所有心思都在工作上,家里孩子又多,哪儿有什么闲心和咱们讲道理?”
两个人一唱一和,刘二狗说:“就算让他们讲道理,他们也得能讲出来呀!”
说着话,猪大肠拿出了一盒红梅,吓了周东北一跳,连忙说:“别,不能抽烟!”
猪大肠愣了一下,转念才明白什么意思,挠了挠头又把烟放了回去,接着又说:“二哥,无论咋说,他们毕竟生咱养了咱,就算有啥不对,也是咱的爹不是?”
刘二狗又赶快溜缝:“就是就是!”
平时他口才最好,可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没想到猪大肠这个酒蒙子竟然比他强,这让周东北真没想到。
“二哥,这一大家子人,你真就忍心都杀了?”
孙洪刚笑了起来,“我他妈有啥不忍心的?他们和我有关系吗?我老弟死的时候,怎么没人问问他周疯子忍不忍心?”
他越说声音越大,猪大肠还要继续说,他冷笑起来:“行啊,出息了呀,啊?小猪,我真是没看出来,你和二狗算什么呢?哦,对了,《三国演义》里面有个吕布吕奉先,人称三姓家奴……”
猪大肠和刘二狗脸色难看起来,两个人虽然没看过《三国演义》的书,可在收音机里听过袁阔成的评书,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俩跟我老弟玩了好几年,他被这个周疯子砍死了……”孙洪刚的枪口指了指周东北,继续说:“你俩又跟着图四,结果图四也他妈杆儿屁了……”
“这就是你俩找的第三个干爹呗?”
猪大肠脸红的厉害,指着他结巴起来,“你你你……”
“你放屁!!”刘二狗再也憋不住了,大声骂了起来。
“呦,”孙洪刚哈哈大笑,“这是说你俩心里去了吧?急了,你看看,急眼了!”
刘二狗红着眼珠子,“当初胡老三捅咕洪涛去抢沙场,又捅了疯子哥他爸几刀,所以才被疯子哥砍死!”
听到这儿,孙洪刚看向了周东北,眼睛里满是仇恨。
“三姓家奴,呵呵,”刘二狗苦笑着缓缓摇头,“事情明明就是我们做的不对,洪涛被胡老三利用了,又因此丢了命,难道非得再让我俩把命搭进去吗?”
“你说,你说我俩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我们也得活着不是?”刘二狗眼角已经流出了眼泪,“那段时间,走在街上狗都嫌弃我们!后来,还是四哥拉扯了我俩一把,跟着他弄局子,没成想……”
他哽咽着,“我和老猪现在的局子,还是疯子哥给拿了两千块钱,没有他,就没有我哥俩的今天!”
“洪涛走了,你和大哥又不在,是疯子哥和他姐逢年过节去看你家老爷子!你爸脑溢血,是他在床前两天一夜没闭眼,端屎端尿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