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桌子上有两盒烟,一盒画苑,一盒石林,这两盒烟已经被其中两个人揣走了。
哥们手指头被掰折了四根,如此慌乱之下还舍不得这两盒烟,说明他们很穷,穷的来不起这种地方。
那么真相就已经呼之欲出,有人指使他们来的!
谁?
老嫖走到了五个人身前,背起手,微微哈着腰,“说说吧,小马哥问你们呢!”
包房那边,陈军瞥了一眼魏兵,难道是他找来的?
“兵哥,回屋吧!”他不想看了。
魏兵呸了一口,“操,一个他妈瘸子还这么尿性!”
靠近投影布的卡座有人喊:“还唱不唱了?”
马晓华扭头看了过去,眼生的很,看来不是社会上玩的,那桌人也是连男带女。
也就这么一个愣头青,喊完就让同桌的人按那儿了,不让他再出声,其他桌可没一个敢说话的。
二十来万人的小城市,混社会的多如牛毛,可名气大的就不是很多了。
几年前《英雄本色》的爆火,让小马哥的名字传得更广,不是老社会的话,没多少人还记得曾经那个雌雄难辨的马小花。
当然了,也有些人不认识,但一桌只要有一个认识或者听说过的,低声一说,绝对没人再敢说话。
十指连心,小九又开始吭吭唧唧,可老嫖拦在那里,四个人根本不敢走,一时间就僵住了。
这时,有几人进了大厅。
众人都看了过去,打头这人个头中等,乱糟糟的头发,一张长脸蜡黄蜡黄的,看年纪得有三十多岁。
他明显是喝多了,穿着件脏兮兮的大汗衫,晃晃悠悠像个病入膏肓的大烟鬼。
郝爱国!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子,都是青少年宫那一片的小混子,看样子都没少喝。
马晓华冷眼看着,心中暗叹,这个人算是完了,越活越回陷,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带着这么一群小崽子瞎晃。
刘卫国和刘卫东早就离开他了,1988年春天,郝爱国被判了三年,他俩判了两年。
经过了东山劳教的“镀金”,这哥俩出来以后更是嚣张,这几年带着人勒索商户,收取保护费,可以说啥坏事儿都干!
不过,这哥俩有个特点,就是只要有周疯子出现的场合,他俩就绝不会出现,就算在大街上遇到,都麻溜绕道走。
1990年年底,郝爱国提前两个月出了狱。
谁都知道他是被周疯子扔进去的,估计他也是想明白了,出来后就去找了周大老板。
两个人怎么谈的没人知道,不过从那以后,郝爱国就没再找过他。
有人说,这两个人早就不是一个段位的了,周疯子不可能把他放在心上。
也有人说,郝爱国见到周疯子以后,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好顿赔礼道歉……
真真假假,具体情况也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清楚。
话说姬老骚这人虽然不太靠谱,可还算讲究,据说郝爱国出来以后,抽烟喝酒都是他供着,这点儿钱虽然对现在的姬老骚来说不算什么,可架不住细水长流,一般人受不了。
刘老六见又来客人了,踮着脚走到老嫖身前,低声说:“行了,问不出啥来,走吧!”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那五个小子说的。
老嫖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脑袋,刘老六呵呵一笑,“没事儿,你六哥我脑袋硬着呢!”
事实上,三个满瓶啤酒的伤害力确实不大,刘老六的天灵盖也真不是一般的硬,只是第二瓶砸碎以后划破了点儿皮,如果是空酒瓶子,这会儿他得去医院了。
“啥情况?咋这么安静?”郝爱国醉眼迷离,一只手还扶着一个小子,“这儿是能唱歌?还是喝咖啡?”
老嫖深深看了一眼这五个小子,就见小九已经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他提高了声音,“不是你朴哥不讲究,谁让你们来的,就去找谁要医药费!滚吧!”
四个人搀着小九赶快往出走。
老嫖迎向了郝爱国,换上了一副笑容,“郝哥来了!”
“嫖儿啊,你不讲究……”郝爱国开始絮絮叨叨。
“郝哥尽管说,老弟哪儿不讲究?”
刘老六踮着脚走到两个小服务员身前,吩咐她们赶快按照点歌单找歌。
见五个人走了,魏兵就进了屋,陈军关上了房门,不由疑惑起来,难道不是魏老二找的人?
是郝爱国?
不应该呀,这家伙天天喝的五迷三道,带着几个小崽子四处装老社会,除了姬老骚那个虎逼,现在谁还搭理他?
再说了,郝爱国没必要、也不敢得罪老嫖,毕竟是周疯子的发小!
那是谁呢?
他往里走,见魏兵正没心没肺地搂着那个短发女孩肩膀,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小衫里,用力揉搓着。
陈军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来。
他伸手刚要去拿啤酒,一旁长头发女孩连忙拿了起来,“哥,我给你倒……”
大厅里。
老嫖伸手就搂住了郝爱国,笑道:“我这儿没咖啡,不过有小妹妹陪着聊天,来,我带郝哥挑一个……”
搂着他往门口走,才发现那排沙发上已经空了。
老嫖问:“人呢?”
款台女孩说:“都进包房了……”
“哦!”老嫖点了点头,随后对郝爱国说:“走,咱们先去包房,一会儿有下来的妹子,我给你带过去!”
“好,好啊!”郝爱国摇摇晃晃,不住嘴地夸他。
很快,老嫖就安顿好了他们,两个女服务员开始往包房里送果盘小吃和啤酒。
刘老六在投影仪那忙着,马晓华和老嫖出了门。
老嫖骂道:“奶奶的,郝大懒子这桌估计是白玩了,这货兜比脸都干净,要不是看在老姬的面子上,我他妈都不让他进门!”
马晓华说:“他回来后姿态很低,疯子也给了他面子!你就再给他点儿面子,让他玩两次!不过有再一再二,别给他再三再四,那时候没钱就请出去!”
“嗯,我知道!”
“朴儿,”马晓华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我总感觉让六哥在这儿,还不如待在公司门卫……”
“扯淡!”老嫖可不这么想,拿出烟帮他点燃,“六哥才比你大一岁,能天天守大门?这辈子不是白活了嘛!”
“两个饭店我都得管,这边只能带他一段时间,以后就给他折腾了,如果生意好,不可能就开这一家,他要是没这个能力,以后怎么办?!”
“二虎那个憨货,怎么让他来帮我都不干,气死我了……”
他絮絮叨叨骂着二虎,马晓华没说话,默默抽着烟。
第526章 人间值得
这几年每次喝酒,疯子都会带上刘老六,哥几个看在他的面子上,再加上刘老六这人十分憨厚,话不多,喝酒也爽快,相处的一直都不错。
不过,从来没人看过刘老六打架,今天这是第一次。
无论是老嫖还是马晓华,都没看过。
这事儿其实怪周东北,因为他从来没说过,在老莱狱里,陈一刀这个老江湖,都差点儿就被刘老六扎死。
正因为是第一次看到,马晓华此时才发现,这个老实的甚至有些木讷的汉子,身体里仿佛藏着头洪荒猛兽,真有一天撕破牢笼,谁能挡得住他?
或许疯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想让他继续看大门!
事实上当初老嫖连哄带骗让刘老六帮他,刘老六如果坚持不去,谁都不会逼他,是想平安过小日子,还是富贵险中求,路给他了,自己选择……
他还有些费解,刘老六有文化,比自己强太多了,可疯子为什么不让他在公司帮忙呢?
疯子呀疯子,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老嫖呵呵一笑:“一个看大门的想做管理人员?谁能服气?再看看你,你往公司一进,谁不得点头哈腰喊声马总!谁敢在你面前瞎瑟?”
“看着好像这些人敬的是你的职务,其实多半还是你社会上的名气,没办法,咱们这嘎达就这样,地方特色!”
说完他笑了起来,马晓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就是瞎白话而已!”
马晓华笑着怼了他一下,“你小子是越来越滑头了!对了,我觉得不能用小女孩当服务员,太麻烦了!你这地方我看都是喝完酒来,小姑娘桌前桌后的伺候,难免让一些人起歪心思……”
老嫖说:“我发现你心越来越软了,不用女孩?那还能用老娘们?”
马晓华没好气道:“非得用女的?找几个手脚勤快的小伙子不行?”
老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了起来,撸了两下马尾巴,“局限了,我这视野局限了,马哥说的对,明天我就招人!”
“那现有的这些女服务员咋整?”
“我问问她们想不想陪客人……”
“你快拉倒吧!”马晓华立了眉毛,“我告诉你小子,人家女孩自己愿意干这个的,咱不能说啥!可你小子要是逼良为娼,就别怪我他妈大义灭亲!”
“艹!你老弟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嫖拉长了声调,嬉皮笑脸起来,“再说了,还用你大义灭亲,二哥知道就先把我灭了!”
马晓华也笑了,自己想多了,别看老嫖一天天儿啷当的,裤腰带也松,可身边兄弟们的女人他一眼都不多看,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是从来不干。
“行了,我撤了!”
老嫖问:“后天二狗和老猪的游戏厅开业,你去不去?”
“废话!”
所有人都回去了,秦老三家院子里就剩下了他和周东北,两个人蹲在园子边垄沟上抽着烟。
“三叔儿,伤心了?”
“嗯,这些人,不可交!”
周东北叹了口气,他理解秦老三,乡亲们文化水平偏低,素质亟待提高。
他们大多数人视野狭隘,集体意识淡漠,小农思想过浓,发展意识更是几乎等于零。
“三叔儿,还记不记得我小学一年级那次感冒?”
秦老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拐到这儿了,点点头说:“记得,把你都烧糊涂了,我和你爸、李老实,还有金四叔,赶着牛车把你送到的市人民医院……哎,那天真冷,冻得人脸皮都疼……”
他嘴里的金四叔,是老嫖的四舅老爷。
周东北说:“如果我再晚去一会儿,可能也像满满一样了!”
秦老三叹了口气,“满满是耽误了,可大伙尽到力了,那天雨太大,牛车又陷进了坑里……我和你爸、朴大哥轮换着抱着满满跑,到医院都像泥猴一样,可最后还是耽误了!”
“多好的孩子,只能天天跟着他爸妈四处跑场子唱戏,打打下手干些零活,二十三了吧?婆家都难找……”
周东北也叹了口气,老嫖这些年没少给家里钱,可他爸妈扔不下二人转,一把年纪了还走南闯北的去唱二人转。
朴满满这丫头也是乖巧,一直跟着父母,平时就在后台帮着干些杂活。
老嫖前两年把妹妹拉去了饭店,想看看她能具体干点什么,不能总这么跟着父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