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这两口子出去参观学习,两个人觉得有道理,不能自己在家闭门造车,于是安排好家里,打点行装踏上了行程。
新公司终于开始正式运营,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周东北双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半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你瞅你招的那几头蒜,连个大学生都没有!”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杨历年虽然曾经在火车站上过班,可他的性子跳脱,哪里做过这么具体的事情,简直就是焦头烂额。
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废话,人家大学生都包分配,谁特么疯了上咱们这嘎达来上班?”
周东北挠了挠头,说的也是,毕竟小舅子就一个,要不是自己答应给他一个月一千块钱,人家直接就分建委去了!
不过也快,再有个三四年就不包分配了,到那时候,自己这些公司员工的素质都能上一大截,现在这些人,哎,真是一言难尽……
“你抓紧赚钱吧,我兜里可空了,幸好咱们承包了大百货的活,又预支了一些钱,这边和姬老骚都跟着沾了光,不然我真得卖血去了……”
“回你办公室行不?磨磨唧唧像个大老娘们似的,看你这么闲,我特么干啥都没劲儿!”杨历年骂了起来。
周东北摇晃着腿,“杨总啊,你不要看我,虽说我在你这儿有办公室,但我毕竟是外人,这个公司是你的!你杨大老板才是所有员工的衣食父母,所以你不能偷懒,一定要努力工作……”
“滚犊子!麻溜回你办公室去,”杨历年实在是不想看到他,起身就要去扯他,“赶快走,麻溜走,快点!”
这时,二虎进来了,手还捂着大灰狼的话筒,小声说:“哥,大黑熊的电话!”
“你就说我不在!”
“哦,”二虎松开了手,“不好意思,我哥说他不在!”
杨历年和周东北一起瞪大了眼睛看他,二虎放下大哥大,一脸懵逼地摸了摸脸,“咋了?”
与此同时。
一辆二手大林肯停在马路对面,大黑熊放下大哥大,歪头瞅着路边这座灰色小二楼。
自己已经34岁了,一转眼在兴安市混了小二十年,以前只是在家附近玩,因为不想像父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于是仗着身高体壮,带着一些家附近的小子开始胡混。
大地里偷菜、森铁厂偷铁、饭店里吃白食、抢学生零花钱……可以说什么都干。
后来自己带着袁松他们进了市区,再后来承包了旱冰场,终于不再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始终被这个周疯子压着,直到今天都没翻身!
上次袁松大闹姬老骚婚礼现场,又被二虎用根牙签逼走,自己没说他什么,更没站出来做任何表态,就是想看看他周疯子什么反应。
很意外,没有勃然大怒,更没什么约架和谈,或许他周疯子早就不屑于用这种江湖方式解决纷争。
他只走了一步棋,直接将了自己的军儿!
不止自己,可以说整个兴安市指望着木材吃饭的人,从今以后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因为没有火车皮,谁的木材都运不出去!
夏天还有可能走陆运,问题是成本太高,短途可以,你往南方运试试?
周疯子,你是真牛逼!
坐在后排的袁松不敢出声,眼睛滴溜溜乱转,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找些人砸了这家狗屁公司……
铃
大哥大响起,大黑熊接了起来,是还蹲在带岭林业局的老客刘志伟。
“我知道,老刘你先别急,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运输证也拿到手了,这两天肯定能装车,放心吧!”
“……”
放下大哥大,大黑熊又开始怔怔出神,袁松嘀咕道:“这个老刘贼他妈烦人,等啥时候咱们不干这个了,我非削他一顿……”
大黑熊没搭理他,把大哥大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沉声说:“等着我!”
“哥”
大黑熊扭过头,横眼看他,袁松没敢再说话。
他下了车,裹了裹皮大氅,寒风刮的脸皮生疼,开过去一辆红夏利,屁股冒着白烟。
他快步穿过马路,路上冰雪很厚,差点摔倒。
小楼双开门一侧墙上,挂着块崭新的白色木牌匾,上面竖着刻了十一个大字:兴安市东北铁路货运公司。
门前还算宽敞,停着杨历年那辆破桑塔纳,还有周东北的奔驰,剩下都是自行车,车座子上刮的都是雪。
迈步上了台阶,最后一步停住了,愣神了足有十秒钟。
心思莫名地烦乱,他想起了当年的张大蛤蟆,他不相信那些谣言,可也知道,即使张大蛤蟆不是死在周疯子手上,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甚至是不是他派人杀的,都不好说,周疯子今年不过才26岁,太可怕了!
他有些悲哀,玩干净的,自己没有在市局做大局长和派出所当所长的姐夫;玩埋汰的,张建军、刘瘸子、杨历年、马晓华、二虎等等都不是善茬!
还有干废品收购的赵光腚、开音像店的二驴子、开旅店的地瓜、开录像厅的大眼儿、大虎,开游戏厅的刘二狗和猪大肠等等,这些人看似一盘散沙,可周疯子一旦有事儿,谁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长出了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伸手拉开大门,不由就是一怔,还没见过这种形式的公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宽大的蓝白相间的接待台,看着既像宾馆的服务台,又有一些铁路的元素,后面是堵高大的弧形背景墙,墙上沾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东北货运!
下面还有四行红色小字:家在东北,人在东北,心在东北,奉献东北!
大黑熊暗暗撇嘴,装逼!起高调!
接待台里,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站了起来,她有些害怕,眼前这个人太高了,比周总都高,进来后光线都暗了几分。
这人脸色黝黑还胡子拉碴的,眼睛这么小,鼻子却那么大,还是扁的,看着就像被人一拳打塌了一样。
尽管心中忐忑,她还是保持着微笑,“先生,您找谁?”
“周东北周总在吗?”
“您贵姓?”
“免贵姓熊,熊海军!”
“熊先生,您稍等!”女孩拿起了服务台上的电话,“杨总,有位熊海军先生找周总……”
“哦,好的!”她答应一声放下了话筒,继续微笑:“熊先生,杨总请您进去,直接上二楼,总经理办公室……”
“杨总?”大黑熊有些奇怪,“杨老七?”
女孩怔了一下,她可不知道杨总还叫什么杨老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礼貌地笑了笑,一伸手,“熊先生,您请!”
大黑熊没再多问,大步往里走。
绕过服务台,看到的是好多办公桌,一些年轻人在忙忙碌碌,往里瞅还有几间办公室,规模看着可是不小。
没有人看他,大黑熊走上宽大的楼梯,实木扶手,理石踏步锃亮。
好个周疯子,真是下血本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让他自惭形秽,同样是做木材生意,这周疯子起步不过比自己早了两年,可看看人家现在这个规模,再看看自己……
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二楼静悄悄的,宽阔的走廊,地面同样是天然大理石,隔几步就摆放着一盆绿植。
他站在走廊往两侧看,一侧挂着会议室的吊牌,还有两间办公室,扭头往另一侧看,就看见了二虎。
第547章 上山虎
大黑熊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是二虎兄弟……”
二虎声音不大,可能是走廊举架比较高,声音显得特别浑厚:“熊哥,二哥请你进来!”
大黑熊暗骂架子真大,可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笑呵呵迈步走了过去。
走进办公室,就见周东北已经从会客沙发上站了起来,站在那里笑道:“也不知道熊哥要来,不然一定得下楼迎接!”
大黑熊打了个哈哈,“都是实在兄弟,客气啥!”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杨历年根本就没站起来,懒洋洋地靠着皮椅,“熊总可是稀客,有事儿?”
“不请我坐下?”大黑熊笑容不变。
杨历年骂了一句,又说:“也不是起站票来的,爱坐不坐!”
周东北笑道:“七哥就这个脾气,这才说明都是好哥们,来,快坐!”
杨历年撇了撇嘴。
两个人坐下后,周东北拿出烟又帮他点上,“熊哥有事儿?”
大黑熊叹了口气,“上次姬老骚结婚,袁松这个傻逼瞎扯犊子,知道以后我臭骂了他一顿,还狠狠踹了他几脚!”
“本想找你喝点酒,也让袁松去赔个礼,可这几个月忙忙活活,一晃儿就过去了……”
周东北也不打岔,笑呵呵地看着他说瞎话。
杨历年听不下去了,暗骂这货还真是能屈能伸!
疯子说对了,他说等公司开业以后,大黑熊肯定会过来请客喝酒,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疯子,老七,”大黑熊一脸真诚,“咱都这么多年朋友了,给袁松这臭小子一个机会,麻烦喊上姬兄弟,还有老嫖,咱好好喝上一杯,也让袁松给姬兄弟赔礼道歉,二位觉得怎么样?”
周东北说:“熊哥,真不是老弟不给面子,我爸妈想要孙子,急的嘴都起泡了,我媳妇说我再喝酒就把小鸡鸡割下来……”
杨历年哈哈大笑起来,二虎也嘿嘿直笑,这些话是真的,他没说谎。
大黑熊一脸迷惑,“喝酒和要孩子有啥关系?”
杨历年说:“这是他的歪理邪说,说什么抽烟喝酒对胎儿不好,结果把自己装进去了,哈哈哈!”
大黑熊这才好受一些,看来他不是有意不给自己面子。
于是又劝:“要不就少喝点儿,没事儿!”
周东北摆了摆手,“你弟妹老猛了,我是真怕她……”
大黑熊腹诽,可不是猛嘛,到现在沙瑶瑶远远见着她都绕道走。
“……熊哥心意领了,要不这样吧,就让袁松去给姬兄赔个礼,不管咋说那是人家结婚,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太地道,你说呢?”
“是是是,不然我能骂他嘛!”大黑熊连连点头,见也只能这样了,就站起了身,“那行,我就先回去了!”
周东北也站了起来,笑呵呵伸出手,“有空就过来坐!”
“好好好!”大黑熊想了又想,还是把车皮的事儿咽了回去,转头见杨历年还懒洋洋地坐在那儿,笑骂起来,“老七,你屁股焊上了?就不能起来送送我?”
“艹,”杨历年抬了抬下巴,“你还是啥且呀?慢走,不送!”
大黑熊心中恼怒,脸上却还堆着笑,“这老七呀,啥时候都这逼样!”
杨历年一直就看不上他,听他找补着往回找面子,也懒得搭理他。
周东北送他往出走,二虎跟在了后面。
走到门口,他就没再往出走,而是吩咐二虎送到楼下。
办公室门关上了,杨历年骂道:“看他这逼样,真他妈解气,你说他咋没提车皮的事儿呢?”
“刚说完请客喝酒,他哪好意思提,怎么着也得等袁松赔礼道歉以后才能再来!”
“行!”杨历年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是真阴,这比削他一顿解气多了,最主要还能不停赚他钱,哈哈哈!”
大黑熊开车往回走,“晚上你去姬老骚那儿,说两句好听的,要不请他撸顿羊肉串……”
“为啥呀?”袁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