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夹起一块,锅包肉色泽金黄,轻轻咬上一口……
嗯?!
好吃,太好吃了!
外焦里嫩,酸里带着甜,甜里又带着酸,勾芡均匀酥脆,里面的里脊肉肉质鲜嫩多汁,确实不错!相当不错!
“咋样?!”李定国咔咔嚼着,笑呵呵问他。
周东北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吃!”
“好好好,二位慢用!”老爷子笑呵呵出去了。
周东北给他满上酒,不是茅台,也不是五粮液,只是店里不知名的纯粮小烧。
李定国问他:“知道我为啥定在这儿吗?”
周东北摇了摇头。
“当年在这边上大学,那时候家里每个月只给我五块钱,十五斤粮票,饿呀!”他叹了口气,”即使加上学校的补助,还是不够花!大二的时候,一个同学过生日,大伙来这儿聚餐,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锅包肉……”
周东北明白,他怀念的不是锅包肉,而是那段逝去的光阴。
又一道地三鲜上来了,两个人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口连忙动筷子,味道依旧那么好,这让周东北对自己的东北大饭店都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家厨子不行?
“这家店的师傅是哪儿的?”他琢磨着能不能挖走。
李定国朝门努了努嘴,“你都看到两次了!”
“不是吧?”他惊讶起来,没想到上菜的老头竟然是厨师?!
“几十年如一日,饭店就他一个人,包间只有一个,外面也只有两张桌,大了他也忙不过来!”
周东北奇道:“就算只有三张桌,他也忙不过来吧?结账的时候还能拎着勺子往出跑?”
李定国笑了起来,“不用,客人自己算多少钱,然后把钱扔在门口的那个小纸箱子里就行……”
“没有吃白食的?”
“快二十年了,据说一次没有,每天收的钱只多不少!”
周东北连连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二虎和许大宝在外面吃着,两个人都以为单间里一直在谈正事儿,如果真听到他俩的谈话非得急死,怎么菜都快凉了,还没说到正题?
周东北不急,和这些人打交道就是这样,如果你急了,就落了下乘。
一人半斤小烧下了肚,李定国终于说到了正题,“这事儿有些复杂……”
周东北看着他。
“钱大川这人很会来事儿,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十几年时间,就从乡里升到现在这个位置,原因是,当年他伺候好了一个人!”
周东北拿出烟,李定国摆了摆手,继续说:“1979年冬天,鹤城二道岭押过来一个人……”
周东北手里的打火机就是一顿,隐约想到了些什么,就像迷雾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那时候,没人敢接近这个人,可钱大川敢,当时他在二道岭有个外号,叫钱大胆儿!”
“那年头也没什么吃的,哪怕他一个村长家也是紧紧巴巴,可他还是常常偷着去看望这个人,每次都不空手,豆饼、窝窝头……有时候弄二两小烧,炒上一把黄豆,也会跑过去,钻进牛棚陪他喝上一点儿!”
“或许是因为他名字里也有一个“川”字,又或许是他老实巴交的长相,让人感觉亲切踏实……”
听到这儿,周东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想到钱大川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与方振何其相似,当年他在林业局,也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那人姓秦。
据说秦老的儿女都不争气,做生意又给他惹下许多麻烦,如果不是退的早,方振或许还能更近一步,可惜了!
李定国继续说着:“也可能是钱大川那股实在劲儿打动了他,81年,这人被几辆小轿车接回了哈市……”
李定国盯着了他的眼睛,突然来了一句:“我想……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周东北一惊,没想到他的观察力这么强,于是实话实说:“定国哥,我斗胆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姓袁?”
尽管李定国凭借着多年的职业经验,看出了一些什么,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会猜的这么准,“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东北深吸了一口烟,“79年之前,他一直在兴安了,是吗?”
李定国眼睛就是一亮,“不错,难道……”
“我不认识,但有人认识……”
第712章 你懂的
接下来,他把五姐杨秀丽和袁海川的故事讲了一遍,听的李定国鼻子都有些发酸,唏嘘不已,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如此痴情的女子。
“定国哥,你说当年五姐即使真找到了他,和他可能吗?”
李定国苦笑起来,“傻小子,知道袁海川老婆姓什么吗?”
周东北摇了摇头。
他做了个口型,却没说出来,又说:“不然他怎么可能进京?毕竟袁老的关系可都在咱们省内,明白了吗?”
周东北沉默起来,五姐她把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袁海川,不对,应该说是那个大白牙,那是她青春懵懂的记忆……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真是太傻了!
现在她和六哥甜蜜的都让人嫉妒,六哥对她更是百依百顺,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
他骂过六哥,说你真贱,刘老六嘿嘿傻笑,意思很明显,我就这么贱,你能把我怎么样?
或许五姐也不是真就想和袁海川在一起,只是解不开这个心结而已,有些人执拗起来真是很可怕,幸好她还是挥剑斩断情丝,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一定会幸福到老。
他明白李定国为什么说复杂,虽说袁老早就退了,可这老爷子依然健在,当年的门生故吏众多,谁都得给他老人家三份薄面,更别提他的儿子袁海川潜力无限……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东北,不是哥不帮你,东西收到以后,调查组名单我都拟出来了,却又被紧急叫停!”李定国叹了口气,“过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也能明白!这事儿想要往下进行,得让袁老说话,否则……”
他看向了周东北,意思很明显,你懂的。
周东北当然懂,回宾馆洗漱后更是辗转反侧,二虎和许大宝一个房间,两个货早就睡的像死猪一样了。
实在睡不着,他起身点了根烟,拉开马迭尔宾馆厚重的窗帘,望着后半夜空无一人的中央大街,陷入了沉思。
让袁老说话?
能搭上关系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五姐杨秀丽,如果她能给大白牙……也就是袁海川打个电话,应该什么问题都没有。
徐辉说,三月底他和同学们聚在了哈市,给袁海川饯行。
那天晚上,他把那颗田黄印章交给了袁海川,他当时就惊呆了,接印章的手都在不停的抖,他问了五姐现况,听说一直没结婚后,拿着印章久久没发一言。
他把京城家中的电话号码给了徐辉,又叮嘱他,一定要把这个电话给五姐,让她遇到什么难事务必给自己打电话,如果能去京城,也一定要联系他。
袁海川还算有心,并没有忘记那段艰苦的时光。
所以说,五姐如果能帮自己,一定好使!
另一个人就是徐辉,可他和袁海川认识还不到一年,要知道不止是徐辉,青干班里都是人精,哪个人不想和袁海川处好关系?
或许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块田黄印章,因为这件事,会让徐辉在他心里重一些,比其他同学更亲近一些。
可刚刚处好关系,就张嘴办事,最主要的,还是要拿下他父亲当年的“恩人”,合适吗?
“恩人”这个词虽说有些过了,可那个年代建立起来的情谊,还是不太一样的,袁老那一辈人吃过太多的苦,他们更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
就像秦老,如果没有当年的那段渊源,方振一个林业局偏远乡镇的小民警,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夜幕中,中央大街上一对青年男女走过,两个人牵手走着,欧式路灯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周东北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张嘴,无论五姐还是徐辉,两个人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五姐已经放下了,整整十五年,她和袁海川没见过,更没通过一次电话,自己忍心把这道伤疤撕开吗?
而徐辉如果张了嘴,一定会在袁海川心里减分,值吗?
但凡能想到其他办法,就不能麻烦这两个人,他们都不合适。
怎么办?
烟一根接着一根抽,直到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路灯熄灭,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吃完早饭,他给李定国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袁老家地址。
“东北,你进不去!”李定国说。
“我可以等他出来!”
“你确定不找徐辉或者五姐帮忙?”
“是,我想自己解决!”
李定国暗自点头,这小子还真让人刮目相看,沉默了几秒钟后又叮嘱道:“别莽撞!”
“放心!”
袁诚袁老爷子住在南岗区的颐园街,这是栋毫不起眼的淡黄色小楼,双开的黑色铁大门,铁栅栏爬满了绿植,看不清院内景象。
三个人搬进了附近一家老国营宾馆,连续一周时间,摸清了老爷子每天的生活轨迹。
袁诚每天有两个固定时间出门:
一是清晨五点半,去家附近小公园里下象棋,日上三竿后回家;
二是太阳落山后,他会去附近菜市场买菜。
他家里有两个女保姆,每天都会有一个人去买菜,所以他每天也只是东看看西问问,很少买东西,或许只是喜欢这种烟火气,
登门拜访是不可能的,没人介绍根本叫不开那两扇漆黑大门。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两次外出的时间接近他,现在最大的难度,是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虽说穿着便装,可一看就是职业的安保人员。
两个时间段,思来想去,周东北决定放弃菜市场,因为那里人太多,两名安保紧紧跟在袁诚身后,基本上没有接近的机会。
而清晨下象棋就放松很多,或许是因为公园人少,周边环境简单,有时甚至只有一名安保跟着。
这天早上,袁诚穿着一套白色纯棉对襟大褂,脚踩黑色圆口千层底布鞋,背着手出了家门,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黑脸小子。
老爷子看年纪至少七十余岁,中等身高,不胖不瘦,国字脸上一对浓眉半黑半白。
小公园里阵阵鸟啼,人并不多,几个慢跑的年轻人,两个舞剑的花甲老太太,远处还有一个老汉在甩鞭子,啪啪声不断。
“老袁,今天我让你一个马!”一个光头老汉喊了起来。
袁诚撇了撇嘴,“臭棋篓子,用得着你让我?”
公园僻静的东南角有几个水泥桌,一旁的水泥桌上已经有两个人,都回过头笑,其中一个老爷子笑着说:“你俩是胖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袁诚与光头老汉拉开了架势,很快就杀的难解难分,不一会儿围过来几个人看热闹,其中就有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周东北,看得兴致勃勃。
每过来一个人,黑脸安保都要打量好几眼,他就在一旁不远处坐着,看似懒散,其实警惕性很高。
第一盘下完了,袁诚还剩一一马,轻松拿下光头老汉,他忍不住嘲笑了几句。
“再来再来!”光头老汉气得直摇蒲扇。
不远的花坛边坐着一个小子,白胖白胖的大脑袋,脸上一双搞笑的八字眉,小眼睛一条缝。
这小子傻呆呆的已经坐了好几天,偶尔还会做出一些开车的动作,看着就像演哑剧一样。
一开始两个安保还特别的留意他,发现这个人精神上应该有些问题后,最近两天虽说没放松警惕,但注意力明显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第713章 两个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