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历年在站前饭店请周东北。
他端着酒杯,“兄弟,咱这站前饭店才俩幌,档次差了点,你可别挑理!”
周东北笑道:“七哥,你这一顿饭,得把蹬十趟活的钱扔进去,我这点忙白帮了!”
杨历年连连摇头,“钱是啥?钱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重要的还是咱们哥们之间的情意,你能想着哥,这就够了!”
“就是!”大头一拍桌子,“我就说这小兄弟是个实在人,来,干了!”
单间里六个人,一起干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大伙喝的非常高兴,杨历年问起他现在在做什么,周东北就一五一十的把家里欠钱、砍王老骚父子以及换鸡蛋这些事情都说了。
杨历年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兄弟,你不容易!来,走一个!”
两个人又一干而尽。
杨历年呵呵笑道:“疯子?疯子好啊!慢慢你就知道这个称呼的好处了,以后哥哥我就叫你疯子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七嘴八舌,说这个绰号好,霸气......
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呦呦呦”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一个长头发的小子走了进来。
这人个头中等,身材消瘦,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相貌清秀的像个大姑娘,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应该把棉衣脱在了自己房间,此时只穿了一件花衬衣,大粉色喇叭裤,白色的尖头棉皮鞋。
周东北一眼就认出了他,马晓华!
不对,马小花,兴安市非著名狂野派诗人!
真是难为他了,这身行套在哪儿淘换来的呢?
他扭着纤细的腰肢,把手里两瓶北大仓白酒放在了桌子上,“七哥,要不是四哥说看到你了,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这儿!”
杨历年一见是他,脑袋瞬间就大了。
“那个,老四也来了?我咋没看到他?”
“嗯,”马小花点着头,“喝傻了,没等过来就顺桌子底下了,不然早就过来了!”
说完,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白酒,“我给各位哥哥满上!”
随后,他看着周东北就叫了起来,一惊一乍,“哎呀,这小伙子谁呀?浓眉大眼滴,我咋没见过?”
周东北看到他的做派就想笑,心道,你是不认识我,可我太熟悉你了......
说着话,他浑圆的小屁股一扭,就坐在了周东北身边的空位上了,一只手翘着兰花指搭在了他肩膀上,“小哥哥,你叫啥?”
周东北就觉得自己半边身子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干笑道:“你好,我叫周东北!”
“东北?又好听又应景儿!”马小花伸出了手,十指修长,“你也好,我叫马晓华!”
大头他们都憋着笑。
周东北只好伸手和他握了握,不出意外,手心被这货抠了两下。
他知道这里的一些关系,杨历年和图四是把兄弟,而图四和马小花是发小,所以杨历年再烦这货,也不好翻脸。
另外,马小花这人也只是这副做派恶心人,却一直没什么恶名。
马小花斟完酒,又热情洋溢地讲了几句,喝完落座,周东北知道肉戏来了。
果然,他“吃吃”一笑,“今天有新朋友,小弟不才,就吟首诗吧!”
“你他妈......”杨历年骂出了三个字,又憋了回去,伸手用力揉搓了一把脸,“吟吧,快吟吧!”
周东北笑道:“马哥还会吟诗?太厉害了!”
马小花妩媚一笑,还挺谦虚,“瞎吟,有时候也即兴写两首,就是兴趣,哎?你懂朦胧诗吗?”
“朦胧诗?”周东北眨了眨眼,“我不懂!”
“不懂也听过吧?像北岛、顾城、舒婷和芒克,听说过吗?你也来一首呗?”
周东北连连摆手,“我吟诗真不行,我只是喜欢唱歌!”
“不嘛,”马小花摇晃起了身子,房间里所有人都被他摇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先吟诗,后唱歌,你唱完了以后,我再吟一首,好不好嘛”
杨历年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他妈是要开联欢会吗?
可他又不好赶这个货走,于是看着周东北,眼中满是哀求,“兄弟,你快吟吧!”
“那?那行吧!”
周东北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一首诗,咧嘴一笑,站了起来:
“我们
一起去
尿尿
我
尿了一条线
你
尿了
一个坑”
吟完了,一屋子人目瞪口呆,这是诗?
马小花张着嘴,仰头看着他,一脸崇拜,惊为天人。
“小哥哥,为啥你是一条线,我是一个坑呢?”
第64章 同志,你认识我?
呃?
周东北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赶快岔了过去:“来吧,马哥,该你吟诗了!”
“不行!”马小花又摇起了身子,“你还没唱歌呢!”
周东北看向了杨历年。
杨历年连忙点头,“快,快唱吧!”
马小花两个胳膊肘拄着桌子,一双“玉手”拖着下巴,含情脉脉地歪头看着他。
好吧,这可是你们求我唱的!
周东北清了清嗓子,张嘴就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
“嗖”
“哎!”周东北眼疾手快,一把就扯住了马小花的胳膊,“马哥,我还没唱完呢,你别走啊!”
马小花脸都白了,声音也不嗲了:“别,周老弟,你就放过哥哥我吧!”
“别呀,你还没吟诗呢!”周东北发出了诚挚的邀请,“马哥先别走,听我唱完你再吟诗,我还想听呢!”
“别,听完你的歌,我怕自己就没命吟了,你还是放了我吧!”
马小花见无论自己怎么说,他都死死扯着不松手,不由哭丧着脸,看向了桌对面的杨历年,“七哥,看看他呀,你管不管了?”
杨历年也快哭了,“兄弟,撒手吧,怪可怜的......”
周东北叹了口气,只好松开了手。
马小花瞬间消失在了门外,比兔子都快。
“那个,啥,我接着唱完!”
他刚要再张嘴,杨历年和大头他们都站了起来。
“疯子兄弟,太晚了,”杨历年的长条脸煞白煞白的,“太晚了,都没没少喝,咱们就散了吧!”
“就是,就是!”大头慌里慌张,回身就去拿墙上挂着的大衣。
周东北看向了今天新认识的赵光腚,“赵哥,你们不急着走吧?”
赵光腚完全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中,听到这句话马上就跳了起来,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连连摆手,“急呀,急,我着急回家烧炕呢!”
他又看向了二驴子,“兄弟......”
“我、我、我也着急回家劈柴火!”
“呼啦啦”一分钟不到,走的干干净净。
站在站前饭店门前,遥望逃难似的六个人,周东北仰头长叹:
杀伤力这么大吗?
第二天,他带着杨历年去了大副食。
陈爱民当场拍板,以后大副食拉货的活都交给他了。
杨历年把站前旅店的电话留给了他,说有事打这个电话就行,喊他很方便。
当天,他又召集了几辆三轮车,把周东北家里的1755斤鸡蛋都拉到了大副食。
这些鸡蛋里,还有昨晚老嫖他俩收回来的103斤。
陈爱民当场就给结了1755块钱,又给杨历年他们结了35块钱车费。
往出走的时候,周东北见赵凤霞脸上都是笑意,他点了点头,人太多,就没过去说话。
出了大副食,他十分开心,又一笔钱进了兜,于是大手一挥:“七哥,我请大伙喝酒!”
杨历年连忙说:“先说好了,能不唱歌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周东北除了沿着汤旺河两岸走,又开始跑各个木器厂,打听各种木材价格,并且一一记录......
这天晚上,他又来到了市总工会门口,遗憾的是来的有点晚,门口已经没人了。
他刚从乌马河骑回来,特别的累,于是就没再蹬车,晃晃悠悠从市总工会门前走过......
“哎同志?!”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周东北身子就是一僵。
赵秋兰!
他已经想了两个月,就像日夜思念情人一般,又在这个门前“路过”了无数回,今天,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缓缓回头看去。
赵秋兰穿了件黑色毛料大衣,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