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推着自行车进了自家院子,蹑手蹑脚,做贼一样。
“东北,没喝多吧?”赵玉芳披着棉袄出来了。
“没多,妈,快睡吧!”他第一次这个时候压着声音说话。
“嗯!”赵玉芳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
躺在小火炕上,他又想起了那个吻,不由笑了起来。
小丫头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哪儿还有往日里泼辣的模样!
奶奶个熊,该死的自行车!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东北把自己承包沙场的事情说了,全家人手里的筷子都不动了,就连嘴里的咀嚼都停了。
“卖沙子?”赵玉芳紧张起来,“儿子,你不是遇到骗子了吧?沙子还有单位管?还能包给个人?这东西谁花钱买呀?”
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周东北见姐姐也同样十分担心,只好解释给她们听,又把承包协议拿了出来。
周东南念给父母听,听完后都面面相觑。
一年竟然要两万块钱?
“东北,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周东南问他。
收鸡蛋利润有限,所以周东北早就想好了怎么说,“我先交了一千,剩下的打欠条,边卖边还!”
赵玉芳看向了周旺,她不懂,只是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周旺咬了口馒头,“我觉得不用担心,河边的砂石确实是归水利部门管,上当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能不能好卖,我也不好说!”
周东北看向了父亲,“这个不用操心,你得帮帮我!”
周旺愣了一下,“怎么帮?”
“一个月50块钱的工资,晚上看管沙场,避免来偷拉沙子的!”
“住哪?”
“开春咱们盖个简易房!”
赵玉芳紧张起来。
“60!”周旺说。
“行,就60!”
赵玉芳看了一眼女儿,两个女人都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虽说这爷俩还是这么别扭,周老二那声爸还是没喊出来,可这也是一种进步。
只是不知道这个生意行不行,卖沙子?怎么都感觉不靠谱,大河两岸遍地都是沙子,凭啥花钱买你的?
第116章 我来的晚,自罚一杯
1986年3月21日,春分。
兴安市的气温终于开始回暖,但日夜依旧变化无常,路上的积雪中午化成水,晚上又冻冰,升温或降温一次就能达到十几度。
还有半个月就到清明了,昨晚又落了场大雪,这座小城真正的春天要等四月末五月初,那时才是真正的万物复苏。
这段时间,周东北带着老嫖他俩踏遍了汤旺河沿途两岸,以及各个支流所有能采沙的地方。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听说小屯的王老骚出了院,周东北还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遗憾的是在他家门前来来回回好几趟,也没见到那位王公公!
回去以后,他把自己给王老骚新起的绰号告诉了老嫖和二虎,让他俩尽快宣扬出去。
很快,王公公大名传遍十里八乡,成为笑谈。
这天是周日,周东北要去梁建国家串个门,看似只是毫无目的的走动,其实他一直惦记着两件事情。
一、北山居民区重建工程的门窗配套;
二、郝忠海和沈波的事儿;
穿过小木桥,他就是一愣,远处好多辆铲土车在清理着残垣败瓦,突突突,好不热闹。
他一条腿支着地,站在桥头看了好一会儿,遗憾,如果能承包这个工程的土建就牛逼了!
可此时兴安市还没有个人承包工程的先例,所有建筑工程都是公对公,小工程有市建筑工程公司,像北山68栋居民楼的建设,则是承包给了苏省一家大型国营建筑公司。
印象中,这些楼起来的速度惊人,四月初开始挖地基,八月底就已经完工了,一个月左右,所有受灾居民全部入住!
四十分钟后。
他敲响了梁建国家院门,开门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你找谁?”
女孩眉清目秀,看着有七分酷似赵秋兰。
“你是青青?”周东北笑问。
“是,你是谁?”梁青青没见过他,明显有些戒备。
“我叫周东北,你爸妈在家吗?”
“哦”梁青青开心起来,“是东北舅舅吧?我听妈妈说起过你,他们都在,方大爷他们来了,都在喝酒!”
周东北心思一动,方大爷?难道是市局的方振?
不错,还就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快进!”梁青青侧着身子。
“谢谢!”周东北推着自行车往院里走。
赵秋兰从屋里出来,“东北,你可是稀客,这一晃都多长时间没来了?”
“姐!”周东北连忙打了个招呼,支好自行车,伸手把车后座一个玻璃丝袋子抱了下来。
“什么呀?”赵秋兰有些好奇。
“明子!”
他把袋子抱进了仓房,这是前段时间他在山上找到的,一共两大块,用自行车驮了两趟,回去后用斧子都劈成了小条。
走出仓房,赵秋兰笑道:“你可真是及时雨,这两天明子没了,你姐夫天天让我去撕仓房棚顶的油毡纸......”
周东北笑着说:“那玩意烟贼大,一股臭油子味儿!”
梁青青咯咯直笑,“有味儿不怕,我就怕我妈把仓房薅漏雨了!”
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快进屋,洗洗手吃饭,正好老方和小辉都在,少喝点!”
三个人往屋里走,梁青青小声对母亲说:“妈,这个小舅舅很帅呀!”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帅!”
梁青青瘪了瘪嘴。
赵秋兰仔细打量洗手的周东北,发现他长肉了,人也壮实了很多。
“快去吧!”
周东北笑了笑,大步走向餐厅。
推开门,挨个问好:
“方局好!姐夫!徐哥!”
“呦,你小子还来呀?”梁建国笑道。
徐辉站了起来,“老弟,一晃得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周东北笑的灿烂,“可不,天都暖和了!”
徐辉说:“我还等着找我喝酒呢,你小子也没动静!”
“你们衙门太吓人,我可不敢去找你!”周东北开着玩笑。
徐辉说:“等会我把我办公室电话号码给你,啥时候方便就给我打电话,咱哥俩喝点!”
“好!”他求之不得。
方振笑呵呵地伸手招呼他,“今天真巧,我和老梁也有一段时间没聚了!”
周东北边坐边说:“我在山上弄了些明子,劈好了拉过来。”
“是吗?”梁建国很开心,“你姐还说去市场买点呢,这回好了!”
赵秋兰进来,拿上来新的碗筷,又把两个菜热了一下,再端上来时,多了盘红肠。
梁建国说:“看看你姐,多向着你!”
周东北笑嘻嘻夹起一片,放在了嘴里,洋洋得意,“那是,呵呵!”
闲聊几句,徐辉提起了方振家修理火炕的事情。
“东北,我姐家火炕修的是真不错,我第二天去的,我姐把你好顿夸!”
周东北说:“可别夸我,也不是我干的活儿!”
说完,他看向了方振,“怎么样,方局,过后没再出问题吧?”
从小舅子提起火炕开始,方振就一直看着他的面部表情,听他问自己,笑了笑:“不错,特别好烧!”
周东北点点头,“海哥他俩手艺不错,现在一个月能赚一百二三十呢!”
徐辉惊讶道:“这么多?比我工资都多出了好几十!”
“嗯,就是太埋汰,两个人回家造得像非洲人似的!”边说边笑,随后他端起了酒杯,马上停止了这个话题,“我来的晚,自罚一杯!”
梁建国说:“我看你小子是馋酒了吧?”
“那是,这可是五粮液呀!”
说完,一口就干了杯中酒。
接下来,谁都没再提修理火炕的事情,周东北更不会再提,刚才如果不是徐辉提起来,他一句都不会说!
聊着聊着,他说起了自己承包沙场的事情,这事儿必须得当面和梁建国说,避免他有什么想法。
其实,即使周东北不提,这件事情于正平也早和梁建国聊过了,他当然一清二楚。
很明显这小子是利用了这份关系,可他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周东北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已经提前和自己媳妇打了招呼;
二,这事儿他办的滴水不漏,不只是老同学高兴,甚至连他们的孙书记也很满意;
这让梁建国非常欣慰,他最怕一些不知好歹的亲戚,借着自己名头四处捞好处,过后自己还得给擦屁股!
“据我所知,水利局又承包出去了一片沙场......”
周东北闻言一愣,“姐夫,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个月了!”
他沉默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