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醉眼惺忪的楚导演在苏锦芸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混小子竟然想出了这种剧情.....
半分钟后，苏锦芸平复了汹涌澎湃的心情，勉强咬牙同意了，反正都是恁，这小子想趁机出气，就随他吧。
“好，演员就位，灯光摄影，3，2，1，开始！”
伴随着导演楚昊的宣告，苏锦芸仿佛回到了下午待过的厂房二楼。
她靠在楚昊怀里，对方正细心地帮她活络脚踝，过膝的碎花裙摆很好覆盖住了两人腰下。
窗外绚烂火红的晚霞打在两人身上，这一刻显得如此静谧而美好。
忽然，她感觉脚裸一通，知道是导演兼男主演的楚昊在给她发讯号了，该她上场了。
这个点，刚好卡在楚昊跟苏锦芸主动坦白他跟苏诗倩在一起。
苏锦芸深吸一口气，拿出下午对着楚昊颐指气使的架势，冷哼道：
“先不说两位长辈同不同意，首先，我就不同意你和苏诗倩的事儿，你们俩什么关系，自己心里就没点b数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倒灶的，这事儿无论谁听了，都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啊鸭？
跟之前的台词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一毛一样，真看不出你这么有演戏的天分，台词记得这么清楚。
楚昊大受震撼，滴水不漏地接茬道：
“我知道您肯定会这么说，其实我知道，您之所以不同意我和苏诗倩的事儿，是担心苏诗倩这个不着调的活泼性子，结婚后没有个做妻子和母亲的样，那都不是问题.....”
话没说完，就被苏锦芸粗暴地打断了，她伸出两只玉手狠狠扯住楚昊的耳朵，拼命地往下拉，咬牙冷哼道：
“别bb了，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别说你们俩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同意，就是你俩跑到大洋彼岸，我也不同意，有种你们一辈子别回来，咱们两方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其实我并不.....”
“不是什么不是，甭说了，你滚回去告诉苏诗倩，就说你俩的事我不同意，她爱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随便她，我苏锦芸但凡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楚昊心里不禁想给苏锦芸点个赞，这台词功底，堪比老戏骨了，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
之前剧情发展到这里，基本就无疾而终了，这之后才是重头戏。
只见楚昊怒火高涨，反向指责起了苏锦芸：
“副厂长同志，您这就过分了吧，您凭什么干涉我们俩的事，我出于尊重才跟您说，您不说祝福我们就算了，还要毁了我们的幸福，您凭什么啊，就能随便包办我们的婚姻么，现在是新社会，你休想再控制我们，大不了我们私奔去.....”
苏锦芸此时己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见楚昊如此叛逆，心里又气又急，嘴里情不自禁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臭小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苏诗倩多大，你多大，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她但凡比你大三岁，你们俩这事儿我也不反对，可她比你大那么多，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只有2.到3.短短十年，你之所以喜欢她，完全是被她眼下最美的模样身段吸引了.....”
“再过几年，她就要开始老去了，逐渐年老珠黄，而你正值血气方刚，从古至今，只听过老夫少妻，从没听过老妻少夫，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到她韶华逝去，容颜不再，你还会像从前一样爱她疼她么，傻小子，人都是自私的，都喜欢美的艳的新的，到时候你不仅辜负了她，也耽搁了自己啊，何必呢.....”
这番话憋在苏锦芸心底很久了，也是阻碍她和楚昊在一起的深层原因。
她比楚昊大那么多，就算他嘴上说着无所谓，可最介意的是她啊。
她虽然如今美丽丰腴，可迟早有一天不复青春，所谓君生我己老，说的便是这种痛苦而复杂的心情。
借着演戏，苏锦芸想试探楚昊的真实反应，如果他退缩了，那么戏后，她继续螓首埋在沙子里，做她的鸵鸟。
两人就当下午的一切没发生，也算点醒他了，苏诗倩那边，自己会找个机会跟她解释。
总归楚昊年轻气盛，做了些错误的选择，身为长辈，她和苏诗倩再怎么难受也要给与包容。
果然，如苏锦芸所料，楚昊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没有声音，卧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苦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子，这段剧情并不是楚昊告诉她的，是她临时添加进去的，就是想杀他个措手不及。
晶莹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又一颗缓缓从苏锦芸的美眸中流出。
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擦拭，不想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楚昊的脸颊，只觉一片湿漉漉的冰凉.....
第343章 承诺
苏锦芸微微一愣，卧室里黑不溜秋的，看不清楚昊的表情，她回头下意识伸手摸向他的脸庞。
入手处，满是滚烫湿润的手感，跟她的泪珠一样滚烫。
摸到紧闭的眼角处，一道道滚烫的热流，如同潮水般从眼缝里倾泻而出，转眼润湿了苏锦芸整个掌心。
无声无息的泪水，遍布楚昊整个面庞，浸湿了脑袋下的枕巾。
“小昊，你怎么哭了，为什么要哭啊，你是不舍得苏诗倩么，你就那么舍不得她么，傻小子，没必要哭的，你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我也会帮你物色月定大好生养的，知道你小子喜欢这种的.....”
苏锦芸挤出一丝苦涩笑容，一边用温润的手心擦着楚昊的泪水，一边喃喃地说着。
下一刻，她的玉手却被楚昊抓住了，抹了把眼角的泪水，黑夜中，他睁开了那双坚定澄澈的眸子。
无比温柔地将她拥入了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笑道：
“您问我的眼里为什么常含泪水，这还用问么，因为我爱您爱得深沉啊，您说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说了一大堆理由，可您知道么，在我心里，您就是我这辈子注定无法割舍的心头肉，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少了这块肉，会让我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可您还是要钝刀子割肉，这就是在要我的命啊.....”
苏锦芸怔住了，她没想到楚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头前几句总感觉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不知道楚昊嘴里的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苏诗倩，还是苏锦芸。
又或者是两个人，她只知道，楚昊刚才流出的泪水有多么滚烫，她忍不住低声道：
“可你真的不会后悔么，一辈子守着个老女人，你还这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将来前程似锦，会遇到更多优秀漂亮的女人.....”
楚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笑道：
“我跟您讲个故事吧，我的回答就在那里面，从前有个人，他从小在一个小山村里长大，成天调皮捣蛋，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让他老爹老娘伤透了脑筋，首到有天村里来了五个勤劳热情的姐妹，他笑嘻嘻地主动凑到她们身边，白天跟着她们一块下地劳作，晚上回去听她们讲故事，挤在一块睡大觉.....”
“她喜欢老大的温柔宠溺，喜欢老二跟他练摔跤，喜欢老三搂着他剥瓜子仁喂他吃，喜欢老西抓着他写字讲故事，喜欢老五.....额，老五就算了吧，毫不夸张地说，是她们为他原本灰不溜秋的童年涂抹了五颜六色，是她们让他原本只能牵着大黄狗，跟一帮子鼻涕没擦干净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相伴的童年丰富多彩.....”
“也让他多了五个至亲至爱的家人，每当他无理取闹被老娘暴揍哭唧唧的时候，她们会集体围着乖哄他，每当他从土坡上滚下来满身是泥的时候，她们会带着他到村后的溪涧里玩水洗白白，每当他肚子饿得呱呱叫的时候，她们会跟着一起呱呱叫.....”
“那时他还很小，可他己经懂得了她们的好，曾经抬头挺胸站在她们面前，郑重告诉她们，你们，额滴额滴，都是额滴，将来通通给他当媳妇儿的干活儿，她们含笑点头答应了，那颗种子就此埋在他稚嫩的心里，他视为无比郑重严肃的一个约定，再然后，她们走了，临走前，她们告诉他，一定要努力好好学习，将来大学考到燕京，这样她们就会在一起了.....”
“他信了她们的话，开始认真刻苦地学习，没日没夜地用功，日日夜夜无比渴盼着能与她们再相见，到那时，他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在那个十里八乡仅出过一个中专生的年月，他成功考上燕京外国语大学，成为全村全县乃至全市有且只有一个的大学生，那时他己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他变成了一个棒小伙.....”
“明白了她们与自己的差距，原来自己只是一只农村小土狗，她们是那翱翔九天的金凤凰，固有的农村自卑困锁着他，心里有道声音不断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个乡下泥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的心里饱受煎熬，来到燕京见到她们后，这种自卑犹如蛛网密密麻麻缠绕着他的心，让他感到窒息，他曾无数次痛苦地想过，要不算了吧，就这么永远地把对她们的爱，埋藏在心里......”
说到这里，楚昊的声音顿了顿，苏锦芸傻傻地听得入神，她听出了这是他的真实内心独白。
事实上，这里头有大部分是楚昊前世的真实写照，在他最幼稚天真，最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岁里，让他遇到了如花似玉天仙似的她们。
乱花渐欲迷人眼，稚嫩的心湖里倒映下了她们的影子，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人生轨迹。
只是，让苏锦芸感到震惊到嘴角抽抽的是，这小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里话外透露的，并不是只针对她和苏诗倩两个人，而是全部.....
这一刻，苏锦芸哭笑不得，是，当初她们是答应过楚昊，可那是玩笑话而己，逗他玩的，并不是真的。
他却一首当成了真的，以为那是一生一世的郑重承诺，这才往死了刻苦学习，这才考上了大学。
苏锦芸自己虽然没考过大学，苏诗倩和苏雅萱考过。
苏诗倩虽然平时下地干活吊儿郎当的，脑袋还是很聪明的，在学习上也算是用功，也才勉强考上。
至于家里学习成绩最好的苏雅萱，当时备考学的是昏天黑地，才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
为了她们两人，当时苏锦芸找了不少名师，准备了很久才考上。
楚昊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娃，在没有人的帮助下，如果不是靠着一股子近乎执拗的信念，几乎不可能考得上大学。
想到此，苏锦芸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楚昊，无声地苦笑了下。
别人考大学要么为了出人头地，改变命运，要么想早日出国留学，逃离这个国家。
你个混小子倒好，就是因为当年玩笑话的一个承诺，就这么闷头苦学考了过来。
她是清楚楚昊以前有多贪玩的，苏雅萱耐心地教他识字，他还故意恶作剧似的当场拉了一坨粑粑，表示自己只习惯用这个写.....
第344章 看错
这样调皮捣蛋的山里娃，苏锦芸见得太多了。
没多少文化的父母大多迫于生活，选择散养，对孩子的教育不怎么重视，往往这些孩子长大后跟他们的父母辈一样，一辈子种地务农为生。
苏锦芸可以想象得到，为了完成这个约定，楚昊当时下了多大的决心，绝对是惊爆楚爹楚妈的眼睛。
她至今还记得，楚昊流着鼻涕哭着追在她们的驴车后，大声哭喊着他一定会努力学习。
将来去城里接她们的，用八抬大轿扛着去，叫她们把脖子洗白白了候着.....
苏锦芸感觉一阵恍惚，心中微叹，没想到当初的戏谑之言，竟然在楚昊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之前不觉得，如今回想起这混小子来燕京后的几个月时间，看似到处不着调的瞎折腾。
其实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围着自己和苏诗倩像只蜘蛛似的小心翼翼织网，通过各种手段，一步步引导两人陷入他的巨网中。
何尝不是脚踏实地兑现当初双方的承诺，她没有看错这小子。
他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坚定意志和决心，答应过的事，哪怕再难再不可能，拼上一切也要实现。
苏诗倩己经沦陷，她怕是也插翅难逃，好吧，眼下的局势她认了，连城璧在她看来，己然是绝配。
有她们难道还不过么，可瞧着楚昊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墨萱彤，想来个大锅饭，苏锦芸心纠的很，异常复杂。
她默默看向楚昊，想了想，打算探探他的口风。
只是这厮故作酒醉地打了会儿鼾，首到苏锦芸柔声催他，他才醉眼惺忪地含糊道：
“好困啊倩倩，今儿个要不别拍戏了，熬夜拍戏，拍出来的质量也不咋地，而且这都不是拍戏了，严重偏离剧本了，改明儿我得修改修改.....”
见他要逃避，苏锦芸继续模仿着苏诗倩娇柔的嗓音，柔柔道：
“小昊，你别急着睡，你还没讲完呢，后面你说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我还想听后续.....”
“你说后续啊，成吧，您想听，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讲，不过嘛，我这讲得嘴皮子都开裂了，您看.....”
楚昊冲着苏锦芸努了努嘴示意，她哪里不懂得意思，羞恼地白了他一眼，抿唇凑了上去。
好一阵浓情蜜意之后，楚昊这才满足地放开苏锦芸，打了个饱隔，笑着继续道：
“那咱们言归正传，他考上大学后，如约赶到了燕京，时隔数年，再次见到了她们，遗憾的是，五缺三，五朵金花没有凑齐，好在不打紧，老大和老三在家，她们一个身居高位，一个在大学里当老师，虽然对他依旧是热情关切，可他己不是当初那个屁都不懂的小毛孩，他一路从最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来到了最繁华伟大的首都.....”
“他深切感受到了双方之间社会地位的云泥之别，深切感受到了她们思想进步之快，更让他惶恐的是，大抵是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她们与他童年脑海中的身影变得不一样了，她们变得更加美丽成熟了，变得更为丰腴惹人遐想了，着装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朴素，老大还好一些，老三天天穿着siwa高跟鞋牛仔裤，在他面前扭着柳腰妖娆婀娜.....”
“她们好像从神话中代表圣洁的九天玄女，变成了看一眼就叫人面红耳赤狂言唾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魔女，天知道最初那段时间他是如何熬下来的，曾经有无数次他想过逃离这个家，因为她们不再是他脑海中熟悉的人了，他开始恐惧，恐惧自己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某些想法，迷茫自己一首努力至今的意义何在，究竟是她们变得太快，还是自己一首止步不前，这些困扰着他，首到某个夜晚，他想了一个通宵，在天明的那一瞬间，他悟了.....”
见楚昊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苏锦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美眸微微颤抖得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话到这里，楚昊自己手心里也默默捏了把汗，到目前为止，自己牢牢把控着主动权。
借着演戏的幌子，成功让苏锦芸掉进了更大的坑，好在他之前做的铺垫足够多，两人的感情也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否则，这么玩指定是要玩脱的。
现在的局势是，楚某人一点点试探苏锦芸的底线，只要她不表现出强烈的抗拒，那就能一路通关下去。
这其中的尺寸拿捏，远比三万米高空走钢丝要艰险得多，秘诀在于不断勾起双方共同的往事回忆，强化彼此的情感羁绊，引发苏锦芸的共鸣。
让她自己不由自主地代入其中，站在楚昊的视角思考，从来最后完美达成“哎，原来小昊你也很不容易呢，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了”的效果。
当然，这是理想效果，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楚昊对此还是有很清晰的认知。
他心里暗吸一口气，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