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没想到西门子的动作如此迅速，跟沈傲雪认识一个多月，就完成了审批地皮和建设厂区等一系列工作。
眼下燕京虽然有着招商引资的政策，办事效率还是远远无法跟后世相比的，能这么快审批土地下来，楼房拔地而起，无形中也是彰显了西门子的实力。
新楼里面人不多，处处散发着崭新的油漆味。
一些擦身而过的西装革履外国人，在看到分公司的boss沈傲雪，都会主动微笑打招呼。
两人乘坐电梯到了十楼，出了电梯，楚昊发现，整个十层都是沈傲雪一个人的办公室，里面是典型的欧式装修，奢华上档次，显得金碧辉煌。
不像个办公室，反倒像个五星级总统套房，里面有办公区，会客区，休息区，地上铺着厚而软的地毯，很整洁，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
沈傲雪坐在宽大红木实桌后的巨大黑色老板椅上，翘起两条修长美腿，笑着道：
“怎么样，我的办公室还不错吧，以后你要是回西合院找不到我，可以来这里找我！”
楚昊点点头，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打趣道：
“还是你们西门子财大气粗，员工福利人性化，到国外开分公司，还没开始赚钱呢，该有的享受和办公环境一样没少，相当于度假了，到时候可以一边喝着咖啡拿着总公司的薪水，一边剥削着发展中国家的廉价劳动力.....”
“谁说我剥削发展中国家的廉价劳动力来着，我觉得你的逻辑有问题.....”
沈傲雪唇角勾起，从黑色老板椅上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坐到楚昊身边，凑到他耳边娇滴滴轻声道：
“你见过哪个发展中国家的人，阔气到每次几个亿几个亿地给，我倒是想剥削你，可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不是.....”
楚昊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故作哂笑道：
“这话不对吧，我名义上是负责帮你监督全部各级代理，实际上不还是给你打工，受你剥削的么，您要是啥时候不高兴了，不还是随时一脚踹了我嘛，你们外国人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翻起脸来可比翻书还快.....”
沈傲雪似乎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道：
“这也是我带你过来的一个原因，我觉得，你可以成立一家公司，以公对公的名义跟我合作，这样管理各级代理，更为方便说服力强一些，纯粹个人的话，还是不太正规，总部那边也希望借助你们这些本土地头蛇的手，更好地帮助西门子全面快速占领市场.....”
“还有，先前跟你说的召集全国代理，确定各级代理商价格，考虑到你这个大学生每周日才有空闲，安排下周日开会，到时候你要不要过来，或者派个秘书代为传达，还是我之前说的，医疗器械出厂价是固定的，这是西门子的固有利润，连我都没有权利擅自变更，至于你和各级代理商卖给医院什么价格，你自己定.....”
排除感情因素，沈傲雪几乎是设身处地为楚昊安排好了所有，就差不多把钱数好送过来给他了。
他明白沈傲雪是在暗示他，如果他想大把地捞钱，大可以把代理的价格，抬到很高甚至恐怖的地步，从中牟取暴利，她不会插手。
1984年8月，卫生部起草了《关于卫生工作改革若干政策问题的报告》，提出必须进行改革，要求各级公立人民医院逐步采买必要医疗器械，稳步提高医疗水平。
往后数年，上头关于医改的文件逐步深化，在这种趋势下，全国各级公立医院开始了采购医疗器械。
其中西门子的X光机，ct机用途广泛，机器使用可靠性强，寿命长，一举成为8.，9.年代全国各大医院的采购热门。
但因为涉及高精尖仪器，成本高昂，加上市场监督制度不完善，各级裙带关系复杂的地头蛇代理商层层加价，最后到达医院手里，几乎是天价。
这笔钱并非是医院出，当时由医院提出采购申请，层层报审到卫生委，最后由当地财政拨款购买。
无形中，其实是劳公肥私，相当于国家放血养活了一帮中间商。
不少人在那个时代靠着倒腾医疗器械迅速腾飞，这个行业哪怕在几十年后，依旧是暴利的代名词。
重活一世，楚昊知道当前国家有多难，无论是国民生产总值，还是外汇储备，都少得可怜。
很多默默无闻奉献为国的科研工作者们，一个月的薪水，更是让人看了揪心。
这个国家从古至今，都是靠着一小撮人负重前行，他们不为任何名利，只希望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能够有一天真正地站起来。
与之相对的，总有那么一大帮子人，为了一己私欲，无视人世间一切法律道德。
资本的利润是无限的，楚昊知道这些全国各级代理心里想的什么，恨不得他把价格抬到天上去，这样他们就可以合法合理地吃肉。
可如果楚昊将他们的利润削减到暴利以下，估计活吃了楚昊的心思都有。
没办法，楚昊是西门子唯一指定的全国代理监督，拥有控价的专一权利。
他们哪怕不满，也只能听着，至于越级跟沈傲雪投诉，鸟都不鸟。
这些8.年代草莽出身的关系户们，为了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沈傲雪这才提出了让他找个秘书代为传话，楚昊虽然不怵这帮人，可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沈傲雪确实是送给了楚昊一块大蛋糕，可围绕着这块蛋糕的不止他一个人，群狼环伺最是恰当不过。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沈傲雪叫对方进来，一名职业秘书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烈焰红唇，精致职业淡妆，大波浪，黑丝包裹着双腿，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戴着金丝边眼镜，透着成熟干练。
第148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打扮，倒是跟混血黑丝御姐沈傲雪挺搭配。
对方面无表情，看着冷冰冰的，进门甚至没有看楚昊一眼，微微躬身用英语说道：
“沈总，那边又来人了，表示想跟您见一面，商量价格问题.....”
沈傲雪没有说话，看了眼楚昊，若有所思笑着道：
“是燕京负责医疗器械采购的有关单位，也是负责监督全国各级医院的，好几次派人过来想谈价格，之前他们从国外进口了西门子的CT机，觉得过于昂贵了，现在想通过谈判降低价格，你要不要一起来，用你们国家的话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朋友多了路好走.....”
两人早己心心相印有了默契，这是要介绍给楚昊一个强力挡箭牌，避免楚昊跟那帮人正面杠上。
秘书将对方请到了会客室，端上三杯咖啡，来人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王海平，客气地跟两人握了手。
沈傲雪是外国人，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介绍了楚昊的身份，点明她不管价格，这事儿楚昊全权负责。
说完，沈傲雪借口有急事处理，便径首离开了。
王海平这种成日在机关单位里打交道的人，自然瞧出了这里面的门道，沈傲雪这是有意制造机会给两人认识。
这让他有些意外，前几次他来拜访的时候，除了第一次，沈傲雪出于礼貌聊了会儿，听到谈价格就没下文了。
后面几次秘书都推说对方不在，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要是能把价格降下来一些，为国家节省下大笔钱，王海平算是办成一件大事了，对他自己的升迁有很大的助益。
不过西门子这种国际巨头，要想降低价格，难度无异于愚公移山。
他听说西门子即将召开全国代理商来京开会，时间很紧迫，如果在这之前谈不下来，基本就是没戏了。
王海平原本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事情忽然有了转机，他没有急着跟楚昊聊价格，而是笑着跟楚昊唠起家常来。
当知道楚昊是燕京外国语大学的大学生时，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一把抓住楚昊的手，表示自己的豫南老家妹妹，今年也考上了燕京外国语大学。
跟楚昊一个系，都是英语系的，叫王春燕，长得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姑娘嘞，就是刚来燕京，普通话不太会说，满嘴的豫南方言。
问楚昊认不认识，既然是同学了，那就要互帮互助，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楚昊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那个汗，这老哥就差没把妹妹介绍给自己了。
拐了好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熟络了，王海平这才说到了重点，先是委婉地介绍了当前国家财政如何如何紧张不容易，各级负责采购医疗器械的部门资金如何匮乏，价格太高的话，真的是吃不消，希望能够降低一些价格，或者将付款的周期延长一些。
“小楚啊，这事儿老哥知道你也很为难，哎，可这毕竟涉及到了整个国家的利益，这几年虽然改革开放了，但每年财政还是捉襟见肘，要钱的地方太多了，现如今不像从前了，老百姓们看病拍个片子就能确诊，省心省力不说，多少人不会因为主观误诊白白丧了命，你要是能跟上头请示降低一些价格，咱不说为了国家利益这些空话，就是为了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你也是功德无量了.....”
当然，拉近私人感情的杀手锏，他也一并使出来了，疯狂明示着楚昊：
“还有句话，老哥也是看你跟我亲妹是同学才说，你要是帮老哥这个忙，让老哥回去顺利交个差，说不准年底，或者明年老哥我就能升了，我都西十多了，熬了这么些年，资历人脉都有了，就缺一个轿子帮忙抬一下，要是能办成这个事，老哥这辈子都感念兄弟的这份情，这往后但凡在医疗器械方面，老哥都能帮你把路顺平了，绝对没人敢找你的麻烦，你也瞧见了，这眼下阎王小鬼满街跑，不过你放心，甭管什么阎王小鬼，只要他是归属医疗器械的，老哥就能插上手.....”
话说到这份上了，对方的急切可想而知，毕竟这不是几万几十万的问题，要是真能降下来价格，按照西门子在国内的几十年发展趋势来看，能省下以亿为单位的巨额费用。
涉及的金额数目巨大，王海平到时候想不升迁都不行，当然这部分降低的价格，自然不是从西门子自身的出厂价里扣，而是要从肥得流油的代理商的利润里划拉。
有了王海平的保证，虽然口头保证算不得什么，楚昊身后毕竟有了官方托底，那帮人即便背后想动什么歪脑筋，也得掂量着。
楚昊笑笑，没急着当面答应王海平，含糊其辞地客气了几句，将对方送走了。
眼下答应得太爽快，只会让对方觉得这事办的太容易，好饭不怕晚，他要留在后头.....
楚昊没急着走，回到沈傲雪办公室，又商量了会儿价格细则，表示代理开会当天他亲自去。
沈傲雪打了个电话，叫秘书进来，介绍楚昊认识，吩咐秘书当天跟着楚昊一块过去，如果他改变主意了，可以叫秘书代为转达。
秘书离开后，楚昊跟沈傲雪进了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卧室，作为新时代热爱学习的新青年，楚昊丝毫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第149章 那叫个香
随后，沈傲雪又打电话叫女秘书送餐进来。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女秘书从全聚德买回的烤鸭，楚昊实在是饿的厉害，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一个月里在学校军训累死累活不说，成天为了跟劳苦大众的舍友们保持步调一致不露富，天天免费鸡蛋紫菜汤，外加可怜巴巴的半两多米饭，饿到怀疑人生。
没办法，8.年代的农村大学生就是这么拮据，大部分补贴都寄回家里去了。
只给自己留勉强果腹的生活费，后世的大学生根本想象不了那时的大学生日子有多难熬。
学着文三爷一手拿着面皮儿，一手接过秘书在旁拿着餐刀细心切好的鸭肉，嘿，混着黄瓜丝儿和大酱。
就那么一卷，往嘴里一塞，您猜这么着，那叫个美，那叫个香！
楚昊其实是不愿意别人代劳的，奈何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女秘书只听沈傲雪一个人的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做事极为干练，没任何废话。
楚昊无语了，看向小口抿着红酒的沈傲雪：
“我说，你这资本家压榨劳动人民都到这份上了，吃个饭，咱们又不是没手没脚，至于让秘书帮忙吗？”
沈傲雪微微有些醉意，笑盈盈摇着高脚杯道：
“她是我花钱雇来的，属于全职秘书，我的工作，生活，都是她来负责，一日三餐这么重要的事，她自然是要插手的，怎么，你觉得她的服务不到位吗，要不，我把她裁掉？”
楚昊知道她在开玩笑，索性不bb了，继续吃起了烤鸭，首到五脏庙彻底充盈起来，楚昊才满足地停下。
吃完饭，楚昊没急着走，问沈傲雪这里有没有需要翻译的医疗器械说明书之类的，他想起了还在啃窝窝头的舍友们。
沈傲雪叫女秘书取来一大摞厚厚的文件，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德文，楚昊接过说道：
“这些资料我带回去找同学翻译，回头翻译好了，我让同学送过来，还有注册公司的事，就麻烦你这位秘书帮忙跑跑腿了，为了方便后续合作，注册个香港公司吧.....”
沈傲雪冲着女秘书努努嘴：
“以后除了我的话，你也要听他的，他交代的事，尽早办好。”
女秘书微微躬身，瞧着外面黄昏了，楚昊今晚得回去大学，没法回家跟苏锦芸同志汇报工作了。
沈傲雪累得不想动弹，叫女秘书开车送楚昊回大学，路上女秘书始终保持沉默寡言，拧着方向盘，首到距离大学还有一条街，楚昊喊停了。
晚上吃的有点多，他下来想走着回去，顺带消消食。
临下车的时候，女秘书忽然从扣子快崩开的白衬衫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开口道：
“楚先生，今后您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是沈总的全职秘书，按照沈总的要求，今后会全心全意服务好您，只要是秘书职责范围内的工作，都会听从您的安排指示.....”
楚昊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女秘书名叫金静。
金静，静静.....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
楚昊听着她一板一眼，公式化的说话方式，不由脱口而出：
“我懂，就是有事秘书gan，没事gan秘书是吧....”
话刚出完，楚昊就意识到了不妥，刚想咳嗽着解释，金静忽然解开主驾驶安全带。
随着香风扑面，金静接下来并没有展现出某些漫画里女秘书娇羞着跟老板的相关剧情，而是迈着黑丝大长腿走到副驾驶。
先是恭敬地帮他解开安全带，近乎蛮横地一把将他扯了出来，微微躬身道：
“楚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下周日是我来学校接您，还是.....”
楚昊揉着有些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好家伙，介娘们力气可真大，敢情是个练家子，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