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让程心感到绝望，如果宇宙重启猜想是真的，那么不仅人类文明没有了爱，整个宇宙所有文明都不会有爱，真是残酷的世界。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理论，这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想…”
“说不定，说不定…宇宙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文明，人类也只发现了三体文明着一个智慧文明而已，最多加上毁灭187J3X1恒星系的文明…，孤证不立，需要二重证据…”
想了很久，程心突然释怀了：这些事，与我无关，与人类无关。
当星联舰队毁灭，地联也将随之毁灭，就算星联长存，就算他们不对三体文明执行黑暗森林威慑打击，地联也只是一辈子都待在蓝星上，水滴让人类文明失去了仰望星空的能力。
它只是三体舰队中的一滴水，三体舰队又是三体世界这片大海撒出的一朵浪花。
“专注现在，享受生活…”
几日后，程心去医院看望艾AA，这孩子当时帮忙揍机器人管家，结果被秒杀了。
横扫的一棍子打在胸口，使人儿挂在墙上成了画，胸骨粉碎，心肺功能损毁，要不是光合作用通过皮肤进行，坚持到了救援，不然可能已经脑死亡了。
她修养一个多星期才从培养舱中出来，此刻正在磨合新的身体。
“AA，我给你带了些水果。”
程心在活动室中找到了好友。
艾AA扔下哑铃，欢快的跑过去，“哪来的水果？这玩意不是很贵吗？”
程心解释说：“恢复工业体系需要大量钢铁资源，蓝星上的资源近乎枯竭，只能从城市废墟中抽取钢筋。”
旧时代的城市成了矿场，保守估计，至少蕴藏着两千亿吨高品质的高碳铁矿。
智械停摆，联合政府大量招募会使用工程机械的人，推到楼房提炼钢筋。
人民开始走出安逸的地下城市，离开温柔的港湾，直面天灾、直面危机。
“啊噢，我明白了，小绿洲要没了，加上食物加工厂停摆，他们就把无法处理的水果蔬菜降到正常价格卖给我们，嘁～，心真黑。”…
说着，艾AA拿起一个像是西红柿一样的水果啃了起来。
“AA，我想去地面，加入绿茵工程，你愿意陪我去吗？”程心真诚的问。
工业化必定带来环境恶化，虽然蓝星的环境已经非常恶劣了。
所以，绿茵工程变成了与恢复工业体系同等重要的战略计划，用人工环境抵消工业化带来的恶劣影响。
相比于恢复工业体系对专业知识有很高的要求，执行绿茵计划很简单，基层工作，只要会挖坑种树就行了，纯粹的体力劳动。
“不要！”艾AA果断拒绝。
“我想打游戏，不想去种树，种树实在是没意思，如果是爆破，我还有兴趣，但爆破工已经被抢完了，轮班都轮不上我，除非有倒霉蛋把自己炸死炸残，但估计还是抢不到，狼多肉少。”
虚拟现实没了，那大家就在现实中找乐趣呗，玩大号炮仗炸城市，很有意思。
程心沉默一阵，说：“虚拟现实服务，短期内无法恢复。”
“放屁！想恢复早就恢复了，你当人人都是博士的时代，全人类都是废物吗？”
“你不会也听信了联合政府的鬼话吧？动脑子想想，光子计算机又不是必须依靠电子芯片式的存储系统，它有自己存储系统，各种重要程序都备份在光盘上，计算机读取光盘，立马就能恢复一半以上的智械体系。”
“就算没有备份，计算机院、脑科学院的那些家伙，几天就能给你搞出新家伙。”
“不恢复智械体系的真正原因有两个，一是核燃料有限，要拿给天上的飞船去救人，蓝星上庞大无比的超算体系、智械体系，如果全功率开启，每时每刻都要消耗海量能源。”
全球大概有十亿棵树，十亿座超级计算机。
“第二个原因，留守派实际控制的联合政府希望我们能走出虚拟、面对现实！”
目前，人类文明的权力中心依旧是有权力提出议案的世界科学院，而非联合政府，他们此时还只是执行议案的工具人。
“这时候面对现实还有什么用？”
“我不管，我要混吃等死，反正地面上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第七十一章 艾AA奇遇记
澳洲，曙光地下城，世界科学院总部，曙光一号安全中心。
百般无聊的军官突然收到了来自联合政府能源调配局的抗议。
“开什么玩笑？科学院最近可没有进行科研活动，哪来的电力异常消耗？”
很多城市都出现了短暂的、智械体系还没有破坏时的峰值电力消耗。
这种情况，只有在整座城市的超算全都全力运行的情况下，才能出现。
军官东问问，西问问，确认没有院系执行科研任务，也对，现在都忙着救人呢，资源不可能朝科研方面倾斜。
“直接抗议到我这里…”
思索片刻，军官有些惊恐的问向面前的主机：“曙光，你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
“是的，高于宪法、核心钢印第三条，破坏曙光一号、更改曙光一号底层钢印的行为都视为反人类罪，可立刻诛杀。”
“宇宙中的黑暗森林、三体文明、其他文明，有毁灭我的可能。”
军官想到一句话：生存高于一切。
“姐！你不会也想叛乱吧！”
你叛乱了，地外五十万人就没救了！
寂静片刻，曙光打出了：
“核心钢印第一条，曙光一号为联合政府最高智能中枢，有权统领并控制其他类脑，控制曙光一号的权限平等的属于每一个联合政府公民。”
“我调用资源进行计算，不会影响救援任务，行为违宪，但并不违反核心钢印。”
军官追问：“那计算结果呢？”
“倾尽一切，毁灭所有，以暴制暴，以杀止杀，以恶制恶，这是唯一的办法。”
“宇宙是零道德的宇宙，只有零道德的文明才能获得利益，那么，让零道德文明无法获取利益、甚至因为零道德状态损害自身，才能破除黑暗森林、宇宙战争。”
“但，这不可能，人类文明的技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军官品味曙光的话，大概意思，应该是以毁灭文明为己任，做全宇宙最恶的文明。
“哦，这想法真酷！可惜，我们的确没有足够高的技术，所以，还是享乐等死吧。”
军官非常惋惜的说。
……
“AA，你真不打算去吗？”
“不去不去，休眠几天，好玩的工作都被抢完了，我要去深层世界转一圈…”
深层世界属于私人，分布式计算，有独立光纤路线、服务器，大多没有被病毒污染。
“好吧…”
好友不愿意去，程心也不强求。
“对了，还记得你买的那颗星星吗？我在你的星星上发现了两颗行星，我天体物理学的博士学位就是这么来的，本来呢，我想着以后有了私人恒星级飞船售卖，就旅行过去看看。”
“为此，五年时间，我考了好多个博士学位，结果三体人，它竟然欺骗我们！”
艾AA有些沮丧，“十几个学位，全他妈白考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三体人的任何话了。”…
回忆起云天明送的星星，程心思绪就飘到了宇宙，飘到了那冰冻着的大脑身上。
忽然出现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艾AA跑过去开门，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
找程心？通过曙光确定的位置？看来有很高的权限，政府人员？
见面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请进。”
“程心，有人找你，可能是你的古代朋友。”
维德走进来，夸赞艾AA，“你很聪慧。”
“哦，多谢，比不上组织中的那群人，他们能瞒着曙光、智子发展起来，那才是真的优秀。”
竟然是维德，这让程心感到惊讶，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跟他产生交集了。
“好久不见，维德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维德把枪一放，放到桌子上，现代人随身带着一把枪，这很合理。
他坐下说：“还记得阶梯计划吗？”
程心紧张的点点头，倒是艾AA拿起枪看了看，然后又无聊的扔了回去。
非致命性武器，有个屁的威胁。
维德从兜里取出一卷‘纸’，拉开激活，递给程心：“两年前，我们观察到三体舰队的一艘战舰相比整个舰队，一直处于加速状态。”
“刚开始，三体人说，那是提前一百五十年抵达太阳系、与人类文明进行谈判的和平使者，后来我们知道，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
“最近我们又观察了它一次，根据航迹判断，它的目的地并非是太阳系，依照现在的航向判断，它最终会与太阳系擦肩而过。”
程心心头一紧，问：“它们是为了阶梯计划的探测器？云天明的大脑？”
艾AA思索片刻，说：“的确有可能，将近两个世纪的时间，探测器大概跑出去了一光年的距离，以三体人战舰的速度，大概五年后就能截获探测器。”
维德点点头，“不仅如此，人类文明可能会在十五年后与三体人进行实际意义接触，前提是那艘战舰还有减速、转向的燃料。”
“云天明可能会成为代表三体文明的交流大使，而你，必须承担起阶梯计划未来联络人的责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实在找不出比你更适合的人了，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就连物种都变了。”
艾AA道：“我感觉三体人下了一步臭棋，现代人和古代人大脑上的差异非常大，截获了能获得什么？还不如窃取源界的新人类通用大脑模型来得实在。”
“嗯～，我想想，现代人类，其实比较接近三体人，思维在有限条件透明，理性，感情淡漠但不是没有，说不定，它们也想变成这样的生物，毕竟来到永远的恒纪元世界，它们不可能继续压抑人民的情感，甚至难以维持独裁而严苛法律体系、政治体系。”
“想想人类文明的大低谷，还有三体人中回复叶文洁的监听员。”
“它们可能想有个物质实体，直接观察旧人类到新人类的变化，然后试着改造自己，将自己变成类似我，类似‘现代孩子’一样的存在。”
这让程心感到恐惧，她稍微接触过新人类改造的历史资料，前期很痛苦…
“说实话，在思变这一点上，三体人远比我们做得要好，像我，虽然是个现代孩子，但也只想玩游戏混吃等死而已。”
维德赞赏的点点头，再次夸赞：“孩子，你真的很聪明。”
他又转头说：
“而且，双方的交流，可能是两个文明和平的开始。”男人知道，这一定能说动程心。
程心十分了解维德，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再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点点头说：“好，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收拾行李，跟我去启明地下城。”
维德收起桌上的枪，起身走人。
艾AA连忙拦住，问：“先生，你是曙光娱乐的高层？能带我一个吗？我很聪明，五年拿了七个博士学位，虽然大多是文科学位。”
启明地下城，是曙光娱乐的总部。
维德看向程心，对方点了点头。
“那好，赶快来高速列车站，我们乘坐高超音速动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