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的，我早该想到了。”
“人类的末路，我们一直都理解错了，那是人类的未路。”
走进路休息室，罗辑放下妍妍，轻点石墙唤出操作面板。
“应该是按照时间顺序，曙光，用面壁信息解码程序逆向翻译‘罗妍’这两个字。”
“已完成，获得一串坐标。”
罗辑认识这个坐标，陈曦的数据库，第七排书架，第三层第五本书，剩下的几个数字应该是页数，取来试着翻译，还是一堆乱码。
“曙光，试着将《人类的末路》上的正弦函数嵌入面壁信息解码程序。”
“请稍后…，1762种结果。”
“用这些程序再次翻译信息。”
曙光运算片刻，回答：“已完成，有效信息是一小段代码。”
罗辑一喜，赶忙下令：“将代码嵌入翻译它的程序中。”
“请稍后…，已完成，一万多种结果。”
接着，曙光对陈曦数据库中还没有解码的信息进行翻译，得到了一段话：人类文明准备好直面死亡了吗？若是准备好了，请继续将钥匙嵌入翻译程序。
庄颜轻声的说：“亲爱的，或许我们该联系联合政府。”…
罗辑看了眼投影仪，说：“不用，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翻译面壁者信息，这是联合政府重点的工程。”
话音刚落，一个官员的投影就出现在了休息室：“是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三位请继续度假，之后的事，交给我们吧。”
“鉴于您的杰出贡献，政府决定赠送您们一家一张马尔代夫海上绿洲的终身度假券，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那里已经恢复到了黄金时代时的面貌，风景宜人，非常适合度假。”
“在我们启航前，放松一下，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我明白了。”罗辑露出了然之色，雪痕计划已完工，留守派要开始行动了。
“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后，三体人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目的，不过无所谓，他们阻止不了。”
曙光地下城，世界科学院，他们很快就解密出了陈曦留下的最后一点信息：
墓碑工程，十六艘最高航速能达到百分之一光速的无人工程船，它们配备了类脑、大量工程机器人、拥有思想钢印功能的克隆设备。
墓碑飞船类脑的核心钢印为：寻找类地行星，传承蓝星物种。
类地行星定义：有水的小行星就是类地行星。
墓碑的航向是精心选定的，我研究哈雷彗星等小行星，可不是想将它们推入太阳，而是确定它们的绕日周期、地质参数、轨道数据。
为了安全，选定的彗星都是质量较大的长周期彗星，回归周期两百年以上。
墓碑检索到小行星时，会激活登陆程序，降落到小行星，执行克隆程序、人类定向培养程序，并建设大功率雷达，接收母星信息。
克隆的第一批人类，是生存能力极强的军事人员，他们应该能通过接收到的电磁波，参悟黑暗森林，或是直接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这个计划会不会成功，就算成功了可能也没有用，水滴能封锁太阳。
若是下定决心直面死亡，就明码广播‘执行威慑’这个命令吧。
几分钟后，联合政府观察到，地月之间的水滴启动了发动机，向太阳靠近。
没过多久，人们发现整个太阳系的无线电通讯都受到了干扰，但抗干扰系统很快就过滤了杂波，使基础通讯系统回复正常。
太阳能放大的所有电磁波频段，都被水滴封锁了，留守派也不在意。
两小时后，一场全民公投会议召开。
首先，由联合政府秘书长对留守派的两个计划进行解读。
迫降彗星运动：自宇宙极限运动兴起的半个世纪以来，这项极限运动兴盛了三十余年。
“这些极限运动爱好者们将囊括了钢铁、超导材料、核燃料等累计五万吨的资源，运上了塔特尔彗星等三十几颗短周期小行星。”
能干扰全球通讯几秒钟的杜加-3雷达，用的钢材也就三万多吨。…
“累计三千多名牺牲者，无论是否知情，都为迫降彗星运动做出了巨大贡献。”
“该运动收尾阶段，是在水滴抵达太阳系的前五年，多名留守派精英挑战迫降彗星，通过诈死登陆诸多彗星，进行大功率雷达站的建设，你们貌似对极限运动者的送死行为习以为常，没有让智子检索彗星，没有发现异常。”
“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存活，有多少人成功建成雷达站，但一定会有。”
接着，是至关重要的雪痕工程，表面战略目的：人为制造一条包裹半个海王星轨道的太空尘埃带，以此确认两百位英雄逃生舱的轨迹，方便进行救援。
真实战略目的，部分核弹不会被引爆，百亿公里级的太空尘埃带上将出现几个文字。
秘书长按下一个按钮，一个反重力光球悬浮起来，它身边环绕着一行文字：人类文明永存世间。
“就像文字被光芒投影到墙上，太阳也会将尘埃带上的文字投向宇宙，从远处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文明活动的痕迹。”
“一旦引爆，太阳系将变成银河系中的一座灯塔，生命与文明的禁地。”
“太阳系将首先遭到打击，可能只需要十几年、几百年的时间，其次是三体世界，我们有理由相信，高级文明拥有检测我们两个文明之间曾经进行电磁波交流活动的能力。”
“你们的时间，可能只比我们多一点。”
“首先暴露太阳系，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为了让人类文明拥有延续的可能。”
“水滴仍拥有摧毁人类文明的能力，若你们试图摧毁我们，水滴就无法封锁太阳，我们就能同步广播三体世界的坐标，我们将达成相互威慑，你们拥有更多的逃亡时间，换取太阳系人类文明拥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现在，开始进行全民公投，是否引爆海王星上的核弹，由全人类共同决定。”
“请牢记，我们每个人都是决定两个世界命运的人，一旦引爆，我们将亲手杀死自己，毁灭百万、千万，数以亿计的生命。”
“无论何种结果，我们都要将其背负。”
第七十九章 群星纪元（二）
庞大的地下城市，大街小巷，能显示画面的屏幕全都放映着投票比例。
自我毁灭，是非常特殊的议案，所以没有时间限制，大家能充分考虑。
代表威慑值的血色进度条，在公投开始后的一分钟，上涨了百分之十，这代表着，有三亿多人立马做出了选择。
第五分钟，超过一半人同意进行威慑，三体舰队将在一个多世纪后抵达太阳系，那可能就是人类灭亡之时，就算不灭亡，生活也好不到哪去。
前几年有小道消息称，人类文明可以延续下去，但必须处死所有科研工作者。
也不算小道消息，这是星海末日战役的一条剧情线，剧情线开发者，署名为陈曦，于是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陈曦先生看到的某种未来。
在这条剧情线中，三体人虽然不会灭绝人类，但却会被赶到澳大利亚，三十六亿人挤在一个岛上，虽然饿不死，但生活肯定好不到哪去，虚拟世界铁定崩溃，非常宽阔的城市必将挤满人，也不能到处旅游、上太空游玩…
大家都说：“过得那么惨，还不如直接去死，万一三体人不给我们核燃料，没有电，要不了几十年就会出现饥荒，沙漠一样的土地可种不了粮食，我可不想经历新一轮大低谷。”
“而且啊，杀死科研工作者，换句话就是精英死，普通人活，这不纯纯分化我们的手段吗？今天死的是精英，明天死的就是我。”
“你无缘无故杀人家精英，第一个发飙的就是曙光，你特么敢践踏人文主义？没曙光支持，咱们凭什么跟这群精英斗？”
第七分钟，赞成票超过百分之六十，反对票超过百分之一，弃权票超过百分之五。
还需要百分之十，三亿人支持，全民公投就能通过。
弃权的人无所谓，随大流，谁赢帮谁。
反对的人认为，若是暴露了太阳系，人类文明连一刻的福都享不了。
“威慑打击随时都有可能抵达，人类文明将为了延续，倾尽一切全力进行逃亡。”
“现在的联合政府拥有在不威胁人民生存与发展的情况下调动一切资源，包括让人强制劳动的权力，人类又回到了危机纪元初期。”
学者反驳：“不一样，这一次是大家自己的选择，不是他人替我们做出的选择，逃亡计划再疯狂，也不会影响个体的生存与发展！人类生存与发展所需要的资源，与人类文明拥有的庞大生产力相比，微不足道。”
“你只是不能痛快的享乐了而已。”
无论如何，反对的人大概是真被养废了的人，难当大任。
半个小时后，除了海王星的十万人，地外三百万人的票全都汇过来了。
愿意去地外吃苦的，不敢说一百，但起码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抱着给三体文明找麻烦的复仇者，他们理所当然的投了赞同票。…
一个小时后，弃权票涨到百分之九，反对票涨到百分之二，尚有百分之十七的人没有做出选择，还需要百分之二的赞同票，议案就通过了，看趋势，议案通过公投，已成为必然。
先是星联那边出事，后是地联这边出事，三体人欲哭无泪，但还是决定挣扎挣扎。
三体文明驻人类文明大使，智子小姐向联合政府发起会谈申请。
城市的大部分屏幕，暂时变回了联合政府总部的会场，秘书长说：“我以为，我们其实没什么可谈的。”
智子沉默了很久，说：“这是请求，请不要执行威慑，给两个文明更多的逃亡时间。”
“三体文明不再限制人类文明的发展，并愿意共享曲率引擎技术的研究进度，第一舰队抵达奥尔特星云、搜集到足够的物质后，我们将立刻转向。”
秘书长笑了笑，右手剑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肩，“我，群星组织成员，面壁者。”
他将手臂打直，指向智子的投影：“你们，同样是面壁者。”
“面壁者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呵呵，人类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话？你们已经欺骗了一次人类，同胞们，请记住，人类群体的威慑度，只有0和1两个状态，若是不执行威慑，我们就毫无威慑度。”
三分钟后，议案通过，总耗时一小时四十分钟。
议案结果通过无线电，发往四光时外的海王星基地，但半路被水滴干扰了。
蓝星上的无线电设备再一次受到影响，这一次，抗干扰系统过载了。
秘书长笑了笑，说：“不封锁太阳，改封锁蓝星了吗？那就赌一赌吧，看看我们群星组织的迫降彗星运动，与陈曦先生的墓碑工程，到底有没有取得成功。”
其实没有享乐的留守派，两个派别的区别在于责任不同，一个保留人类文明的种子，先一步驶向群星，一个留守蓝星，希望能真正意义上救赎人类，让所有人都走向群星，后者风险更大。
秘书长按下一颗按钮，电信号转化为光信号，通过光纤传递到世界各地，一座座导弹井进入发射状态，数百枚载有核弹的导弹飞往宇宙深空，在距离蓝星四万公里的地方爆炸。
十几分钟后，水星、金星、火星、木卫小行星…，数千枚恒星级核导弹发射出去。
“三体人，你们不会以为我们真打算炸星星吧？炸星星除了钉死你们的智子，不让它在太阳系乱跑之外，就是为了发信号而已，海王星看不到，但彗星上的雷达，如果有，就能接收到核电磁脉冲，这是进行广播的命令。”
“就算迫降彗星没有成功，我们也可以派人去通知，你们可以摧毁我们的飞船。”
“我们还能建设新的大功率雷达，蓝星、月球、水星…，都有足够的工业力量，你们可以摧毁城市警告我们，但我们是否听从警告，你无法决定。”
“人类已经亲手选择了毁灭自己、票死自己，我想，你的警告并不会起到多大作用。”
“你们不该只留下一个水滴，导致现在分身乏术，我们通知海王星基地执行计划的办法，多得是。”
“多留了也没用，星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分开了，有的舰队将驶向离太阳系最近是恒星系，大概只需航行五十年，之后，他们会广播三体世界的坐标，这是早已决定好的计划。”
几分钟后，火星轨道的智子检测到了电磁波，水滴连忙调转脑袋，继续封锁太阳，这一次广播的，是三体星系的位置。
迫降彗星运动的确成功了，有人活下来并孤独的生活十年，手搓出雷达站。
“好了，智子小姐，再见，我们要忙着远航了，希望其他水滴不要驶回太阳系，不然我们不介意浪费五年时间，在另一半海王星轨道上，写下你们三体世界的坐标。”
“现在，你们拥有比人类文明更长的逃亡时间，应该感到满足了。”
第八十章 群星纪元（三）
雪痕计划执行时，联合政府也在光速审核一个又一个、科学院递交的议案。
通过就盖章执行，没通过就没通过。
“微观物理科学院申请进行质子展开、收缩实验，这不行，月球是核燃料供应基地，展开质子将遮蔽整个月球，优先进行曲率引擎的研究，我们的飞船需要更快的航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