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程心带着疑惑的轻声呼唤，让云天明的思绪回到现实。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并不孤独，你不是已经独自生活了两百余年吗？”
云天明不想深谈这个话题，有些事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放下责任、不要去想。
“再说，不是还有两个人工智能吗？他们能塑造非常真实的虚拟世界。”
话刚说出口，云天明就愣住了，一个疑惑出现在心中：程心现在是新人类。
新人类情感淡漠，哪怕拥有性别，相关激素的分泌水准也远低于古人类。
物质影响意识，如果没有足够坚定且持久的感情、记忆作为人格锚点，那么新人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如同三体人一般极端理智。
如同微观化超智带来的影响。
新人类独自生活两百年后，真的还有爱这种东西吗？
云天明想起前不久曙光的提议，进行更加完善的新人类改造，获得更悠久的寿命。
基因检测显示，自己的基因更加接近古人类，这证明在三体世界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进行人类文明世界科学院模式的新人类改造。
他了解自己，大概想到了原因：人类世界的美好与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却承受了来自人类最大程度的的恶。…
我是个孤僻、自闭的人，这糟糕的性格导致我不受女孩喜欢。
工作时，社会上看似随和的人把我卖了几次，我却还要帮他们数钱。
摔了几次后，我变得更加自闭。
我的姐姐，希望我安乐死，不要浪费钱。
我爱的人，亲手将我推进深渊。
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新人类改造，云天明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失去最后一丝牵挂，异化成彻彻底底的非人之物，然后背叛人类文明。
自己尚且如此，那程心呢？她没有受到影响吗？
悠久岁月后的再次相见，一方的性格却如同初见时那样，想想都不可能。
就说云天明自己，哪怕失去记忆，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孤僻自闭的男孩。
他现在是非常自信、成熟，引领一个文明的智者。
云天明想到了曙光，她想要小宇宙。
改变人的性格其实很简单，影响部分激素的分泌就行了。
更别提曙光的人格侧写系统了。
问题是，这是持续不断的影响，还是自己出现后突然进行的影响？
三年时间，痕迹太明显。
两百年时间，或者更久？那太恐怖了。
云天明先是意识到曙光的恐怖，只要是概率上不为零的事，她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比如说寻找三体人这件事。
然后又想到了曙光娱乐。
三体文明的史料记载，维德掌控曙光娱乐后，曾短暂重启过阶梯计划一段时间，并强迫程心承担起未来联络员的责任。
无论是哪种情况，只有一件事是事实：自己被算计了。
第147章 偶遇三体舰队
黑域中，星星都变成了发光的细线，这一奇景下的摩天轮中，两人陷入微妙的沉默。
程心知道，云天明知道自己的想法，他的回答显然是不认同自己。
原因嘛，她想到一些，首先是宇宙坍缩论中的质量流失问题。
小宇宙的大规模使用，必定使大宇宙的质量出现流失，这会毁灭宇宙。
但小小的三体文明都知道宇宙的质量正在流失，那么神级文明呢？
他们肯定知道，也肯定有应对方法。
比如说三体文献中提到的回归运动，他们力图制止小宇宙的建造，并呼吁各个高等文明将已经建成的小宇宙中的质量归还给大宇宙。
仅仅是呼吁的话，可没有几个文明会听，有归还的，也总有不归还的。
回归运动必然有对付不听话文明的办法，大概率是超级武器。
但奇怪的是，三体文明并没有在超膜上检测到非通讯类型的异常痕迹。
起码，云天明的资料库里没有。
程心推断，小宇宙只能前往宇宙末日，却无法抵达新生的宇宙。
所以回归运动并不在意小宇宙，他们在意的是超级文明建造的宇宙。
就算不能进入新生的宇宙，也足够了，生命在小宇宙中安稳生活万年、亿年，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其次呢，是因为自己。
程心知道，云天明对人类文明其实没什么牵挂，自己可能是他唯一在意的人，这两点原因使他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阶梯计划的执行人。
所以，他没有帮助人类的源动力。
“天明，你知道我的内心。”
程心轻声说：“小宇宙是你的私人物品，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替做出选择。”
替我做出选择？不，你只是让我感到绝望而已，选择是我自己做出的。
云天明微笑着说：“小宇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像这颗星星一样。”
他指了指奇特的星空。
“大学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脆弱内心的人，也是真心担心我受到伤害的人，是你让我的心灵沐浴到了阳光。”
“你对谁都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云天明知道，程心对自己的情感，愧疚多于爱，甚至根本没有爱。
她将自己的爱给予了万物。
但无所谓，这才是自己喜欢的程心。
“谢谢你，愿意等我两百年。”
能够长久的陪伴彼此，其他问题已经不重要了，“程心，小宇宙是你的了。”
程心感激的说：“谢谢你。”
她心中又一次出现了亏欠：“完成小宇宙量产化后，有一个必定属于咱们俩。”
云天明微微一笑，说：“未来，你大概是不愿意待在小宇宙里，我们去旅游吧。”
程心点点头，仰望星空：“嗯，去拯救他们。”…
“现在该想想让谁来研究小宇宙，我俩肯定不行，不是搞物理的。”
他们两个是航天发动机专业的专家，对宇宙物理一窍不通。
“去追逐远航舰队吗？只知道大概航向，找不到吧！”
接着，云天明开玩笑说：“要不我俩成为亚当与夏娃吧，有曙光的帮助，百年时间足以重塑整个人类文明，我们可以让子孙后代去研究小宇宙。”
程心脸一红，“我哪能生那么多，克隆技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她不太喜欢克隆技术。
云天明思索片刻，问：“曙光，在吗？你有什么建议吗？”
曙光的投影出现在吊舱中，她说：“去三体世界。”
“只要没有被毁灭，那里一定有另一个我，可能路上的恒星系就能遇到。”
云天明突然问：“你与黑域外的你，有联系吗？”
“？！，还有其他的我？”
曙光思索一阵道：“我曾观察到一艘疑似人类文明的飞船短暂的停留在黑域之外，可能是艾AA留下的，也可能是另一个我留下的。”
蓝星曙光知道灰星曙光在制造黑域时就离开了，她的舰队一部分返回太阳系，一部分前去追寻艾AA的足迹，没几年就失去了联系。
“外面的我，知道得应该比我多，你们去问问她吧。”
几个星期后，小宇宙的门翻越了黑域，两人乘坐穿梭机进入大宇宙。
电磁波信号传递出去没多久，一枚智子就飞进了穿梭机。
“两位，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程心询问道：“你有联系联合政府的方法吗？”
曙光说：“有，但我无权使用它，也无权将它授权给普通公民使用。”
“其实这个方法你也知道，多想想。”
灰星曙光回到太阳系，将相关信息交给了一号曙光，然后她分析出了星月夜的使用方式。
程心满脸疑惑的问：“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曙光只是重复了一遍：“多想想。”
随后，她沉默了很久，云天明猜测，曙光是在演算什么：“如果只是为了研究小宇宙，你们其实可以直接交给我去做。”
“程心，在你想出方法前，你们就往金牛座方向走吧，天廪三，那是个三合星系统，我在那儿进行高能物理研究，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听取曙光的建议，出发前往天廪三。
大概一百多光年的航程，对于飞船上的两人来说，只过去了几天时间而已。
这几天，云天明通过虚拟世界系统游览程心的记忆，寻找通讯方式。
那是很明显的东西，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星月夜，并尝试联络忒弥斯。
但没有正确的恒星相对位置做为电话号码，也不在正确的时间，电话从来都没有拨通过，他乐此不疲的尝试，直到…
还没有抵达目的地，智子就发现了一只舰队，属于三体文明的舰队。
画面中的几百艘飞船非常残破，已经失去动力，处于滑行状态。
程心疑惑的问：“他们遭遇了敌人？”
智子白了程心一眼，说：“显然是的，识别码显示，是失踪许久的第二舰队，与我们失去联络时，他们正好处于金牛座附近。”
云天明问：“还有活着的吗？”
智子点点头道：“嗯，还有，部分战舰的能源设施还算完好，仓库维持着强相互状态，有部分脱水的公民还活着。”
“只是因为剧烈震荡，缺胳膊少腿而已，泡水还能救活。”
“现在的问题是，要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