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是不复杂,五六分钟就将明白了。姚经理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姚总,可有解决的办法?”这个时候,王也顾不得姚经理是如何贪婪成性了,他只想知道能不能解决宿务的事情,只要事情解决了,一切都好说。
“这事儿嘛,的确不好办。”姚经理低头沉思。
然而,这副模样落到王眼中,顿时使得王火冒三丈,他以为姚经理还要借机索要更多的酬劳。
….
不过很快姚经理就说道:“既然春夏航空取得了剑川机场的优先权,原则上的确需要春夏航空的同意。不过,你们的宿务航线申请是早于春夏航空取得剑川机场优先权的时间的,那宿务航线的审批是按照优先权下发之前还是之后的标准来判定,这其中是有一些可操作性的,或许可以利用这点儿灰色空间去办。”
瞧见姚经理终于在办正事了,王这才是稍稍缓和情绪:“真有操作性?”
“我们这边也没有想到官方会将机场优先权交出去。所以,现在机场集团那边实际上对于优先权下发后的情况是有些混乱的,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理解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春夏航空对接。”姚经理笑道:“实际上,不仅仅是我们,春夏航空那边估计也没有经验,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跟我们对接。如此混乱下,暗度陈仓就有机会了。不过,我提前要跟你说好。事儿我会给你办了,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办好。如果后面被发现了,且被认定为违规,我只会推脱为对于文件解读的失误,不会坚持宿务航线的合规性。”
这下,王基本能理解姚经理的思路了。
现在由于优先权的下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国内只有三大枢纽的优先权被下发了,剑川机场集团的人甚至就没有自我优先权被下发的基本认识,以致于各种对接管理显得极为混乱。
一旦混乱了,那就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而且,姚经理所言蓝天航空申请宿务航线的时间的确比较暧昧,所以理论上来说,可以先把事情给办了。如果事后被发现了,那姚经理就推脱自己对文件政策理解不够,误认为宿务航线申请时间早于优先权下发的时间,不用受到优先权的限制。
这样一来,一场故意为之的行为就可以形容为误操作,性质就轻微不少了,属于姚经理可以承受的范围。
就在这短短时间,姚经理不仅仅想到了事情的可操作性,甚至连自己的后路都琢磨出来了。
这就是姚经理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人的处事原则。不管怎么说,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王想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他也感觉这基本就是姚经理可以做到的极限了,再让姚经理做更多,那就远不是现在的价钱了,而那价钱蓝天航空是不会出的。
不久前,辛薇薇反馈过来的信息表明陆景华不愿意当蓝天航空的说客。而直接与徐苍说明状况,基本就可以认为不可能的,那唯一可以操作的就是只有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了。
不过,虽然次数不多,但在这个社会中,此类交易并不少见,蓝天航空就做过很多次,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嗯,可以,我晓得的。”王点点头,表示认可姚经理的提议。
….
姚经理笑道:“王总还是通事理的。不过,我听说春夏航空主事的不是那个叫秦心的小丫头,而是一个飞行员?”
提到这里,王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异样了:“姚总还关心这个?”
“民航圈子就这么大,八卦可是满天飞,想不听都难啊。”姚经理似笑非笑地望着王:“而且,我听说那个飞行员是出自于你们蓝天航空啊?既然是故人,何不直接找他帮忙?反倒是绕了一圈,找我办事?”
王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这不是在揭蓝天航空的伤疤?
“姚总,今天是谈正事,为什么要提这些流言蜚语?”
“王总,你还不懂现在的情势?”姚经理又是喝了一口:“宿务航线的事情,我自然会给你们办了。但是,未来剑川机场就是春夏航空的后花园,便是那徐苍的一言堂。王总也是身居高位的,应该知道下面多的是察言观色的人,即便领导没有那份心思,下面人都会主动替领导分忧的。”
王怔了一下,旋即马上理解了姚经理的言外之意。
徐苍是出自蓝天航空,这不用查都知道。而徐苍跟蓝天航空关系不佳,有心人稍微了解一下也能知晓。
以王对徐苍的了解,他还不算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至少徐苍或许对蓝天航空没有好感,但是还不至于刻意针对蓝天航空。但是,徐苍懒得理蓝天航空,不代表机场集团的某些人为了迎合徐苍而主动针对蓝天航空。
揣摩上边人心思,然后主动替领导把烦心事儿解决了是很多人认为的升迁的最重要的通道。一旦剑川机场集团存在一定数量的这种理念的人,那蓝天航空可就是要倒了血霉了。
至少从姚经理的直觉来看,这种人的比例在各行各业都不会是个例。
“姚经理,有这么严重吗?”王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然而,姚经理却是一盆水浇下来:“现在交接还没有完成,徐苍还没有在剑川机场确立他的权威。这个过程需要时间积淀,两年,差不多就是两年的时间,你们的好日子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如此言语,直让王脸色苍白。姚经理这种人精绝对不会无的放失。
“徐苍的能量有这么大?”
“你不懂官方赋予的优先权到底有多强力。虽然名义上,他们只会控制其他公司在剑川机场的国际航线,但是只要花些心思,依旧能在国内航线上采取控制措施。”姚经理说道:“不过,春夏航空没有三大航的底蕴,怕是短时间不能将优先权的效力发挥到极致,所以我才说你们蓝天航空还有两年的好日子。”
王岂能不明白姚经理的警告,只是局方文件都下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总局撤回相关文件吗?”王突然开口道。
….
“谁不想呢?”姚经理难得地附和了一下王:“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搞清楚,为什么春夏航空能史无前例地得到这优先权。”
......
就在王和姚经理筹谋之际,徐苍在驾驶舱右座,望着滨江机场通波上的天气缩写FC,那真是陷入深思。
在气象报文中,Felouds,即为漏斗云。相较于这个名称,FC也用于代指龙卷!
在徐苍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包括重生前那二十年的时间,徐苍还是都一次在气象报文中见到FC的字样。
显然不仅仅是徐苍,就连关山也是头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我就说嘛,签派说有龙卷,你还不信。”关山无奈道。
徐苍将通波纸条往中央控制台一丢,双手捂脸:“这辈子都没见过,算是开了眼了。”
国内能遇见龙卷的情况非常非常少,相较而言,美国那边就比较容易遇见龙卷风。然而,重生前徐苍飞国际航线飞得不多,所以完全没有遇着龙卷的情况。
“不过,通波上显示龙卷并不是在机场上空,或许影响也不大,我看本场风力也不算大,反正在限制范围内。”关山凑近徐苍,看上去心里也没数:“没有哪个规定说附近有龙卷就不能落地吧?”
这算是触及到徐苍的知识盲区了,他挠了挠头:“没......没有吧。哎哟,我哪里知道,你没问签派吗?”
“签派说没有相关规定啊,只让我们注意极限风速和风切变,其余没有说了。”关山一摊手:“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不在考虑范围内。”
“那就行。”徐苍点了点头:“不过,龙卷不是应该在春夏时分才会多见的吗?虽然现在也算是到了春天了,可这温度完全不像是春天吧?”
龙卷是积雨云向下延伸出来的漏斗状云,经常发生在雷暴附近。不过,从气象通波上,本场并没有被雷暴覆盖,端是奇怪得很。
关山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毕竟他们只是飞行员,又是干气象工作的,哪里知道那么多。
“现在本场阵风十七米,你觉得能飞吗?”
徐苍注意到关山在看着自己:“你看***嘛?十七米阵风,你是机长啊,能不能落不是由你决定的吗?”
“我决定是我决定,但是也要征询一下副驾驶的意见,充分利用驾驶舱资源嘛。”
徐苍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心虚?滨江那边风不算硬吧,十七米的阵风,你应该能应付吧?”
形容风硬不硬算是飞行员的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
比如说滨江机场阵风十七米,可实际上反应到体感上,可能就是突然晃一下,很快就恢复了。不会持续性地对飞机施加影响。这种风虽然乱,但是相对而言比较好控制,因为修正输入虽然频繁,但是量不会太大。
可相较来说,就以中部枢纽商都机场为例。商都机场别看是平原机场,常年大风,而且那里的气流相当勐烈。比如同样是十几米的阵风,它会将飞机吹得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偏移,需要飞行员快速且准确地输入修正量,不然下一刻,风又会将飞机吹到另外一个方向,要是前面一个偏差还没有修正好,那偏差就会逐渐累计,最后导致飞机状态不可控。
….
用一个比较通俗的解释就是不硬的风,混乱的频次比较高,但是幅度不大,而硬一些的风,不仅乱的频次高,幅度还很大,更容易积累偏差,于飞行员来说很不友好。
所以,在同样的乱流条件下,滨江机场是相对好落一些的。
“你还真对我有信心啊。”关山无奈道。
“你不是飞高高原的吗?乱流对你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啊,压力不应该这么大啊?”
要说乱流,高高原地区的气流环境可是经常恶劣的,十几米的阵风算是比较常见了,怎么关山看起来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样?
徐苍是听过莫尚云评价过关山的,驾驶舱运行管理能力不错,飞行技术不算顶尖,但足够扎实。一开始,高高原还都是莫尚云教员来落的,后面逐渐也让关山来飞,最近一段时间,八成的落地都是由关山来完成的,而且基本没有警告,算是水平非常稳定了,讲道理滨江机场这种情况应该不足为惧才对。
关山摆摆手:“龙卷嘛,谁遇到过,我估计莫尚云教员都没遇到过,你不害怕?要不你来飞?”
徐苍脸一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了,别了,你是机长,也轮不到我落地啊。”
“你来嘛,我授权你来。”关山道。
“不不不,这不合规矩。”徐苍连忙拒绝:“你也不是教员嘛,***纵落地,那就是违规了。”
“没事,没事,出了事我担着,就你来飞,很合适,相当合适。”
徐苍立时义正言辞起来:“关山同志,这是一个机长能说出来的话?机组操纵原则忘了,机长有更改机组操纵原则的权力?”
关山愣了一下,也不见多害怕,只是蓦地冒出来一句:“你说你是不是怕了?”
“我跟你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遵守规则的问题,你不要转移话题。”徐苍正色道。
关山立刻阴阳怪气起来:“你就是怕了。嘿,原来也有你怕的时候。可以!既然你都这么露怯了,那就我飞呗,十几米的阵风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看,好好学。”
徐苍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
说实在的,徐苍还真是有些压力的,毕竟龙卷这玩意儿还真没遇着过,甚至连研究都没有,完全没有头绪,徐苍心里是真没底。
“那个......一会儿进近我在旁边给你看着。复飞一票否决,不管是你,还是我喊了复飞,那咱们就走。”徐苍想了下:“如果是因为气流方面的原因,复飞之后不要尝试二次进近了,直接备降去,等龙卷消失了再过来。”
徐苍话音刚落,便是发现关山笑嘻嘻地盯着自己,搞得徐苍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关山嘿嘿一笑:“还不承认,你就是怕了,是吧?”
“行了,行了,我是怕了。”徐苍也懒得遮掩了:“我这个胆小怕事的副驾驶就看你这个大机长表演了,行了吗?”
….
“可以,可以。”关山很是受用,往座椅靠背上一躺,脸上尽是骄傲:“小事,小事,不就是个十几米阵风的滨江机场吗,我就给你露一手。”
对于关山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徐苍只是付之一笑。
“对了,一会儿落地后,那边零下二十多度,到酒店后还出去寻个吃的不?这边红肠挺好吃。”
徐苍拍了拍自己的飞行箱:“我过夜包都没带,就指着这身衣服了,还让我出去?那我不得冻死?”
“你这人,好不容易出来过个夜,不得出去潇洒一下,无拘无束的。”关山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也是,你现在一没谈恋爱,二没结婚,所以没什么感觉。等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结婚了,你就会发现出来过夜就是释放自己自由灵魂的时刻,得是要珍惜才对。”
徐苍瞥了关山一样,他自然听得出来关山话里面暗示的意思,这其实也是机组人员男女关系相对复杂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释放自由灵魂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惹着麻烦,最后让公司处理就行。”
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关山的救命恩人,说话是可以放肆一些的。
也确实,对于徐苍有些警告意味的语言,关山只是讪讪一笑:“那是自然。我的私事绝对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徐苍,你这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资本家了,挺好。”
徐苍翻了个大白眼,对于秦心将春夏航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事情,他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在公司内部,他已经有些小白脸的趋势了。很多不明所以的员工都将徐苍定义为傍上秦心的小白脸,那是又羡慕又瞧不起,感情不知道有多复杂了,即便从实际上来说,应该是秦心傍上徐苍。
之前秦心就不止一次地暗示要分给徐苍股份,但徐苍都懒得要。在徐苍的想法里,秦心未来都是自己的,股份什么的自然也就无所谓了,还要做什么股份赠予手续,挺麻烦的。
前不久,秦心骗着徐苍签了股份赠予的协议,说实话,徐苍都感觉秦心生分了,没有那么开心。
又是跟关山插科打诨一会儿,话题很自然地转移到了徐苍的转升进度上。实际上,最近挺长一段时间里,徐苍其实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了。当然了,这个挺长时间的定义是相对于徐苍来说的。
比如雅加达火山灰事件,那是发生在英航飞机上的,又不影响徐苍在本国的飞行。后面在奇台机场的那个堪称神迹的“苍式回旋”也不过是在某个小范围内传播,而且未来大概率也不会被公开,在民航方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么一看来,徐苍的确安生了挺久。
在这段正常飞行时间里,虽然徐苍时不时会在一些其他事情上分走一部分时间,但毕竟是春夏航空的合伙人,在排班上肯定要受到照顾的。另外,春夏航空那几个教员都愿意带徐苍,这使得徐苍的经历时间和落地都是蹭蹭往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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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苍在驾驶舱一合计,自己似乎已经攒够转升四级副驾驶的经历和落地了,可以让飞行部安排转升了。然后,他跟莫尚云教员说一声,让他负责检查一下。
到目前为止,春夏航空只有莫尚云教员一个公司检查员。其实,莫尚云以前可是局方委任代表,但是因为换了公司,这个委任状要重新发放,如此一来,流程又要走一遍,还挺麻烦。
其实除了莫尚云教员,史颀教员那也是做到顶的存在,同样是局方委任代表,只不过是空客地。史颀教员转了波音,别说局方委任代表放弃了,连公司检查员都不是了,只有等史颀教员攒够经历,恢复到B类教员后才能聘其为公司检查员,之后再考虑重新申请局方委任代表的事务。
局方委任代表对一间航空公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其中涉及到很多航司间的博弈。别看现在春夏航空风风光光的,可没有局方委任代表坐镇,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这要是被别的航司联手打压,那是一点儿还手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毕竟是最极端,最坏的情况,想必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然而,防患于未然,飞行部那边还是在积极推进莫尚云和史颀教员的资格恢复的。
没办法,这两个人就是最有希望的。其余要不还是单飞机长,要不就是年轻教员,资历实力还不够,人家局方都懒得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