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头颅交给身边铜人的洪敬岩揉了揉拳头讥笑道:
“我听说你同境打赢了王仙芝?
恰好,我也想赢王仙芝一次。
那么我杀了你就证明我比他强了吧。”
望着身上燃起了勃勃战意的洪敬岩,徐凤年同样讥笑道:
“呵,就凭你?
画虎不成反类犬。
你不会真以为你会成为王仙芝走后的江湖抗鼎之人了吧?
洪敬岩,柔然铁骑共主,棋剑乐府更漏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来,就让我看看你手中的拳头究竟有王仙芝的几两重!”
几两重?
试试便知道了!
洪敬岩狞笑一声便准备动手,但那棋剑乐府的铜人师祖忽地伸手拦在了洪敬岩身前摇了摇头闷声闷气地开口道:
“陛下不让我们动徐凤年,至少现在不行。”
说完的铜人师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了那些已然起身的大雪龙骑身上。
听到铜人师祖的提醒,想在军中取代拓跋菩萨的洪敬岩沉默一会儿后朝着旁边啐了一口道:
“算你小子好运,下次你再撞见我可没这么好运了。
走了!”
说完,有意展露雄风的洪敬岩整个人不讲道理地拔地而起,就如一根最为迅捷的羽箭般刺入天空之中。
在整座城头的震动中,洪敬岩却是轻巧地落在一只北飞的南雁背上,让那南雁带着他北归。
如此举重若轻的动作引来了黄宝妆眼里的崇拜。
典籍中所说的仙人骑鹤也不过如此吧?
这位在北莽江湖中足以排在前三甲的师兄当初在跟她下棋之时说过,这个天下他只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人叫王仙芝,另一个人叫拓跋菩萨。
两者均是两座江湖的领头之人。
由此可见她这位师兄实力之强,心气之高。
看着满目星星的黄宝妆,铜人师祖伸出那只空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黄宝妆的肩膀,接着左肩下斜示意他带着黄宝妆一同离去。
黄宝妆笑了笑,脚尖轻点便落在了铜人师祖那宽阔的肩膀上。
铜人师祖瞥了一眼徐凤年瓮声瓮气地开口道:
“女帝说有胆子就再往里走走,她在南院京府等你。”
说完女帝所交代的话语后,铜人师祖再次闭嘴不言,转过身去迈开大步带着肩上的黄宝妆朝北狂奔而去。
见到那大天象圆满,甚至已经半步陆地神仙的洪敬岩以及那被吕祖打落凡尘成为谪仙人的铜人师祖离去后,徐凤年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说实话,刚刚被洛阳以暴力法子重塑了经脉的他如今状态并不算好。
而且对方也不是什么名不副实的软柿子。
若是真打起来,徐凤年的胜算不大。
但如果拖到大雪龙骑赶来,那么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徐凤年还是有把握留下洪敬岩的性命。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么徐凤年此次的北行怕是就要彻底泡汤了。
如今这局面倒是正好,洪敬岩不会怀疑‘黄宝妆’与自己的交易,自己也通过此事确认了北莽女帝的态度。
那么劫亲和和谈一事便大有可为。
在徐凤年边想着心事边调息之时,被这一串接二连三事件震惊到的陈渔这才反应过来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女子是有双重人格吗?
还有你爹和那北莽女帝之间的事是真的吗?”
第330章 你愿意信我是秦皇吗?
一心二用的徐凤年笑了笑反问道:
“你相信转世吗?”
转世?
说实话陈渔先前是不信的。
但在听见了洛阳和徐凤年的交谈之后,陈渔多少明白了点徐凤年此时反问的意思。
说来似乎也正常,这天下既然都有着飞升位列仙班一事,那么所谓的转世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迹可寻了。
反问出这句话来的徐凤年也没打算听到陈渔的答案,没等陈渔开口时他便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道:
“若是你信转世,那么你也可以信我是秦皇。
而她洛阳便是那千古一后。
当然,那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的她是那高居魔道榜首的巨擘洛阳。
以她的所作所为若是换做在离阳怕是被那赵勾江湖传首十次都不够。
因为她只凭双手便转战北莽东锦、宝瓶、橘子、龙腰四大州无敌手。
最后更是嚣张至极的杀到北莽帝城,不管男女老幼,她见人便杀,就像是一尊疯魔般。
甚至她还想杀入那皇城之中摘下那女帝头颅,要不是匆匆赶至皇城的北莽军神拓跋菩萨出手,恐怕洛阳还真能摘下那女帝的头颅。
即便如此,那拓跋菩萨也没能奈何这魔道排名第一的大魔头洛阳,双方交手不分胜负。
也幸亏这是在不禁魔道的北莽,否则的话那北莽慕容女帝若是调动拱卫皇城的六千锦甲,那洛阳也必将饮恨。
当然,若是饮恨那也只是丢了一副身躯罢了,若干年后的洛阳照样能卷土重来。
这便是……长生。”
说到这里的徐凤年顿了顿,接着不管震惊不已的陈渔继续说着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
“只不过世间长生终究不是真长生。
这些伪长生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问题在。
如某个年轻宦官,他需要吸食龙气才能长生。
再比如某位儒圣,他需要占据八成读书人的书生意气才能长生。
而洛阳的长生问题其实你也见到了。
那黄宝妆实则便是意识寄存于骊珠之中的洛阳所诞生的第二人格。
这便是洛阳长生的代价。
每一次更换身躯,洛阳都有可能在胎中之谜里迷失自我。
只是八百年来的执念让她一直都还记着自我。
可她苏醒的时间却是越来越晚,如今要到那黄宝妆十六岁洛阳才能苏醒。
下一次呢?可能是十八岁,可能是二十岁,也可能是一辈子了……”
听着徐凤年道出了骊珠长生的隐秘,陈渔心中震动不已。
这些涉及长生的隐秘之事她也只听闻过黄三甲兴起时略说过一二。
当她细问之时,黄三甲总是摇着头一脸唏嘘地说这些长生之人都是些可怜人。
原先她不懂为何能长生了还是可怜人。
但如今她终于懂了。
于人间长生未必就是件好事。
八百年的长生,这世上大概已经没有了洛阳的故人。
所以她疯了,疯到了一个见人就杀的地步,疯到了她不得不自我兵解来躲避这长久折磨的地步。
只是那个想见秦皇的执念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醒来,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疯魔。
这么说来,她和徐凤年如今还能活着也得多亏了洛阳信了徐凤年是那秦皇转世的原因吧。
八百年执念终于在一朝得以解脱。
陈渔也难以想象如今洛阳的心态。
或许洛阳自身也没有想清楚吧,所以她才会让那天真无邪的黄宝妆重新掌控身体。
在陈渔愣愣出神之时,徐凤年的讲述还在继续:
“只有慕容女帝和我爹之事,我敢保证坊间传闻都是些子虚乌有之事。
慕容女帝大抵确实在感性上喜欢我爹,但让她说出‘妻徐’之言更多的出于政治考量。
毕竟只有北凉在离阳过得难受了才会倒向北莽。
而没有了北凉这三十万铁骑的阻挡,北莽南朝的四十万大军便能顺利南下,这对北莽女帝来说仅仅只是说几句话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包括现在慕容女帝明面上禁止北莽所有人对我出手,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只是明面上总归是明面上的,指不定现在在那北莽影子宰相的指示下,那北莽蛛网中培养的杀手已经在杀我的路上了。
若是我死了,那么正好可以将此事推到离阳的身上,进一步离间离阳和北凉的关系。
如果我爹一冲动做出了反戈的事,那便是最好。
如果我爹认为北莽该负责,兴起刀兵主动进攻北莽,那也不错。
守总比攻容易。
而且北莽南朝这些年来受到洪家北奔的士子影响,早已大兴土木修建防御工事,你且看那雁回关便能知晓一二了。
到时候临时起意北攻的北凉铁骑只会死伤惨重一蹶不振。
所以啊,这种事听听也就罢了,你信慕容女帝的话不如真信我是秦皇呢。”
陈渔尴尬地笑了笑,她确实已经信了徐凤年是那秦皇转世。
但此时听徐凤年那自嘲的言语好像又是她多想了。
难不成徐凤年是假装自己是秦皇转世?
绕来绕去的陈渔只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烧了,她自诩自己也不笨,但这些事情属实是有些难以理解。
是秦皇还是似秦皇还是不是秦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