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潜伏？”
一旁站着的佟大伟和张玉锦也是浑身一个激灵，齐齐扭头看向林长栋。
潜伏。
这个词，一般只会用在敌人身上。
林长栋猛的闭上了嘴巴，他也意识到冲动之下，自己说错了话。
许强重新走进审讯室，盯着林长栋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来：
“你认识田娜娜吗？”
林长栋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强行冷静下来，一脸迷茫的问：
“田娜娜？她是什么人，长的漂亮吗？”
许强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林长栋，就你刚才那演技，连我都骗不过，能骗得了那两个公安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甚至不惜抛出史大明这三个字，但现在看来，明显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佟大伟和张玉锦也是一脸的意外加惊喜，尤其是佟大伟，本以为就是给自己搬块绊脚石而已，没成想竟然捞到一条大鱼。
“许强，我调查过你，对于你的突然崛起非常好奇，甚至你那些物资怎么来的，我也花了很长时间调查，但却没有一点头绪。”
“我知道自己进来肯定是出不去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林长栋对于“认不认识田娜娜”这个问题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对佟大伟和张玉锦来说，已经确定他跟田娜娜有关系。
“许强，如果你能满足我这个好奇心，我可以告诉你们，史大明是谁。”
许强双眼微眯着，盯着林长栋那张似乎早已经认命了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林长栋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才移开自己的目光。
“林长栋，你是不是还能接触到外面的人？”
许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长栋的瞳孔再次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佟大伟和张玉锦也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林长栋，略一思忖就明白许强的意思了。
林长栋应该是想利用史大明的身份，从许强口中套出什么他想要知道的消息，然后通过某种方法传递给外面的人。
要说许强身上有什么能力值得人惦记？那无非就是搞物资的本事！
这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林长栋突然就闭嘴了，他发现自己太低估许强了。
本以为就是个有些手段的年轻人罢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敏锐，将自己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他害怕，要是再说下去，自己会泄露的更多。
不过，许强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既然开了头怎么能没个结尾呢？
于是，许强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林长栋对面问：
“林长栋，我猜，你就是那个史大明吧？”
林长栋低垂着眼眸，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变化，不过心脏却是剧烈的跳动了一下，身体也下意识的跟着哆嗦了一下。
若说平常，他的自制力没有这么差，主要是刚才许强精准的猜测，再加上现在的一语中的，让他乱了心神。
这样的变化，平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佟大伟和张玉锦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一瞬间就从林长栋的肢体语言中判断出问题了。
“许强，继续问。”
佟大伟略显兴奋的声音传来，许强盯着林长栋，继续开口：
“听说田娜娜跟你有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在你家你老婆养着？”
林长栋的身体又抖了一下，他拼命的想要控制，但心底的惊恐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要不是他知道薛喜贵的身份，他都要怀疑，许强会不会就是薛喜贵？
因为这些事情，只有薛喜贵一个人知道，就连他正儿八经的媳妇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是田娜娜生的。
当初他用了一些手段，让他媳妇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来。
老一辈的人都说，生不了孩子的人，抱养一个养的好了，就能给家里带来孩子。
他跟他媳妇把田娜娜的孩子抱回来之后，媳妇一直当亲生的养。
果不其然，过了一年他媳妇也怀上孩子了，当初也想过要把田娜娜生的那个孩子送走，结果刚把想法说出来，肚子就莫名的疼的厉害。
后来家里老人劝了半天，说这孩子是他们家福星，不能送走。
如今能怀孕，也是这个孩子带来的，要是送走了估计她肚子里的那个也活不了。
他媳妇听了老人的话，再没有动送走孩子的心思，一直当亲生儿子养着，后来又陆陆续续生了两个孩子。
许强脸上又露出淡淡笑容来：
“林长栋，我这个人做事很懂规矩，所以你放心，咱俩的恩怨肯定不会找上你老婆孩子。”
“而且，不讲规矩的人，通常都会死的更快！”
林长栋抬起眼皮看向许强，缓缓的开口说话：
“我之所以败给你，不是因为不讲规矩，而是对于你了解的不够清楚。”
许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或许吧，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太明白。”
“什么？”
林长栋空洞死寂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疑惑来。
“当领导的人，都喜欢有规矩的下属，我们两个争科长的时候，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许强好整以暇，决定给这货科普一下职场潜规则。
“你在厂里找关系，甚至在工业部找关系也没什么问题，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找派出所和重案组的人来插手。”
“在大领导眼中，我们这些底下人其实就跟小孩子差不多，小孩子可以打架，打输了找家长虽然丢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自家人打架，你丫的打不赢去报警是几个意思？”
“这一次就算我栽了，你成了物资科科长，但想要再往前走一步，可以说难如登天！”
林长栋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许强是什么意思。
但是，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许强，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不过成王败寇而已，我认了。”
许强摇摇头：“林长栋，或许，我该叫你史大明，如果只是一个科长之争，你认了就认了。”
“可是，现在涉及到了史大明，涉及到了薛喜贵，甚至涉及到了潜伏的敌人，你觉得这个事情是你想认就能认的吗？”
“还是，你觉得凭你林家的本事，能护得住你的老婆孩子继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林长栋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抬起来，死死瞪着许强，双目喷火，睚眦欲裂！
第303章 无力而又苍白的绝望
许强咧嘴一笑，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林长栋脸上的表情，继续说：
“林启明曾经用老婆孩子这一招对付过我，我虽然不是混江湖的，但也知道“祸不及妻儿”的道，不会刻意去找你老婆孩子。”
“但是，国家现在什么政策你应该也知道，一旦涉及到敌人的事情，家里人就算能安生过日子，应该也没办法抬头做人。”
说到这儿，许强刻意停顿了一下，双眼微微眯着，缓缓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
“你猜，林家会不会为了自保跟你妻儿划清界限，甚至有那么一两个还要落井下石？”
林长栋听许强说到这儿，脸上的狰狞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一种无力而又绝望的苍白。
许强说的一点没错，他爸这一支在家族本就处于弱势，他们几个兄弟更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见他落了难，自然会将他妻儿赶出家门，占据自己的一切。
“林长栋，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但是在我看来，不管因为什么，你都太自私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但依旧让你的妻儿涉险。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你自己也清楚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你唯一的出路就是争取立功，临死之前给你的妻儿再最后争取一次。”
许强说完这几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他能做的，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接下来林长栋什么态度，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佟大伟跟着许强一起出了审讯室，把许强送出派出所，张玉锦则留下来继续审讯。
不知道是许强最后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林长栋确实想开了，态度比以前好多了。
不过，他也只说了关于自己的事情，也就是史大明这个身份。
其实，他之所以能成为史大明，完全就是被田娜娜那个女人给骗的。
据史大明交代，田娜娜本就是江湖上混的，是什么五花八门里的水仙花，酒楼卖唱的歌女，对付男人很有一手。
至于什么白纸扇，不过是薛喜贵为了提高他的身份说的，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薛喜贵自己决定的。
田娜娜不过是薛喜贵众多手下之一，这些年腐蚀了不少了政府干部。
这一次，是想趁着大伙儿都吃不饱饭的这个时候，在粮食和粮票上做手脚，让情况更加恶劣。
说白了，就是看到这个国家受难了，想着趁火打劫，趴在其身上再吸口血。
至于薛喜贵的身份，林长栋明确表示，他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他透露自己的身份，是想争取立功表现，让妻儿的处境好一些。
他不透露薛喜贵的身份，同样也是为了妻儿，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薛喜贵的身份，不等派出所这边有什么动静，他妻儿首先就要遭殃。
审完林长栋之后，佟大伟和张玉锦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谁也没走。
沉默半响，最后还是张玉锦开口了：
“佟所，林长栋说的是真的吗？”
佟大伟抬头看了一眼张玉锦，自从他升了副所长之后，把张玉锦也往上拉了一把，成了副科长。
主要是张玉锦才来没多久，而且年纪也不大，升的太快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佟大伟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张玉锦，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玉锦，咱俩能结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许强，不管林长栋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情就烂在肚子里吧。”
“我，相信他！”
最后这四个字，佟大伟说的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张玉锦重重的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哎，我知道了科长，我一定烂在肚子里。”
许强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从派出所回到轧钢厂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点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