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清水衙门妇联，这几天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一个个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一时间，街上出门办年货的人都少了，所有老百姓都人心惶惶，脸上再不见笑容，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过年的气氛也被冲淡了许多。
如此又过了两天，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市局终于宣布抓到人了，所有的岗哨全都撤了，大家好好过年。
这消息传的非常快，浓浓的喜悦笼罩了这座老皇城里的每一个老百姓，街上的人又多了，笑脸也多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许强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薛喜贵压根没抓住，不过锅炉爆炸那次事件中的那个死者倒是确定了，真的是乔大山。
毒蝎子和高杆儿被抓到之后，刚开始很不老实，不过派出所的公安普遍暴躁的厉害，上了几次手段之后，两人终于扛不住交代了。
他们进四九城的时候，接应他们的是一个半掩门的妓女，叫兰芝芝。
兰芝芝住在乡下，把他们接到乡下藏了几天，他们是腊月二十三下午进了城，按照计划，等着红星小学出事之后，就去四合院猎杀许强的家属。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许强那天晚上竟然没有出去看热闹，而且院子里竟然还有其他高手。
两人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佟大伟立刻带人去乡下把兰芝芝抓到派出所来。
兰芝芝就是那个被昌盛农场常继仁糟蹋了的女孩子，被公安抓到的时候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
兰芝芝看着审讯自己的这两个公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自己这辈子是没个好了，不过我挣了不少钱，给家里起了五间钻瓦房，这几年我妈的身体也养好了，我小弟今年也初三了，他成绩很好，家里存的钱也够他上学了。”
张玉锦坐在审讯桌后面的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
“你知道那个薛喜贵是什么人吗？”
兰芝芝摇摇头，不过她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在乎。”
张玉锦依旧沉着一张脸：“他是个破坏份子，前些日子的杀人案就是你接应的那四个人做的，他们都是隐藏在我们人民群众中的破坏份子，你说你不在乎？”
“你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有你们这些爪牙的配合，给老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兰芝芝脸上又露出笑容了，不过这一次的笑容，明显多了几分苦涩，她抬头看向张玉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是天上的星辰。
“我被尹来照设计送到常继仁炕上的时候，你了解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当常继仁的老婆去农场大闹，扯着我的头发，当着那么多人面扒光我的衣服，骂我是破鞋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当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却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尹来照还是常继仁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自问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你口中的那些老百姓，他们除了看我的笑话，骂我是破鞋，去我家打砸，给我家院子里泼粪，他们有谁伸手帮了我一把？”
“他们全都知道我是被那个女人冤枉了，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肯替我说一句。”
“我曾经跪在村书记面前，求他给我妈和弟弟一条活路，他却让我脱下衣服，我很听话，但是事后他反悔了，还到处说我勾引他。”
“这位公安同志，您可能不知道，那个村书记，我平常见了他的时候，都是叫他爷爷的。”
“您说，这些老百姓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我们一家三口被逼的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是她出现了，他给了我们吃的、钱、票，让我们能活下去。”
“他还给我娘买药，给我弟弟买好吃的，买文具，您说我应不应该帮他？”
“别说只是帮他做一些事情，就算是把我这条烂命给他，我也愿意。我相信我妈和我弟弟也是这么想的。”
张玉锦沉默了，佟大伟和那个负责记录的女公安也沉默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的女子，全都闭口不言。
第375章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沉默片刻，佟大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兰芝芝，一字一句的开口：
“对于你所遭遇的这一切，我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换位思考，把我放在你的那个位置上，我不确定自己能做的比你好。”
兰芝芝始终带着淡淡笑容的面容，在听到佟大伟的话之后，脸颊突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眼眶似乎有点红。
她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并不傻，听得出这个领导说这句话的意思。
佟大伟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你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挣钱，让你的母亲和弟弟都过上好日子。你可能不知道薛喜贵是个什么人。”
“他是个破坏份子，是个J谍，是个T务，你替这样的人办事，就算你母亲和弟弟不知情，但他们绝对会受到牵连。”
兰芝芝听佟大伟这么说，平静的面容终于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白皙的脸庞上，毛细血管开始一根根浮现出来，如同一张蜘蛛网隐藏在皮肤下，随着她瞪大了眼珠子，眼白的地方开始充血，整个人也变得癫狂起来：
“不……”
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一座突然喷发的火山，剧烈的喘息着，“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疯狂的扑向的距离她最近的佟大伟。
“兰芝芝，你想干什么？”
张玉锦和那个做记录的女公安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一直安静的兰芝芝会突然爆发。
两人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向兰芝芝，想要控制住她。
兰芝芝的模样虽然看着吓人，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能是佟大伟的对手？
人还没有靠近，佟大伟一抬脚就把她踹了出去。
不过，他这一脚还是收了力气，兰芝芝只是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没什么大碍。
如果佟大伟全力出手，估计兰芝芝现在已经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了。
“兰芝芝，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配合我们抓到薛喜贵。”
佟大伟盯着兰芝芝，刚才的那一脚似乎让她冷静了一些。
他大概能理解这个女人的心理，母亲和弟弟就是她的全部，为了他们她好端端一个姑娘做起了半掩门的勾当。
就算受尽欺辱也像一颗野草一样拼命的挣扎着，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后来，她终于活下来了。
她母亲的病好了许多，家里起了砖瓦房，弟弟的学费也有了，而且还存了一些钱，就算她出事了也能保证弟弟和母亲活下去。
所以，就算她被抓到这里，也很平静。
直到她知道了薛喜贵的身份，知道了她的母亲和弟弟会因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受到牵连，让她意识到她这几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么多年一直撑着她的那个信念突然就崩塌了，她突然变成一头绝望的野兽，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可怜，但是佟大伟依旧要抓着她的软肋，再次狠狠的捏一把。
无关于人性，只是立场问题。
不管兰芝芝之前遭遇了什么样的磨难，但是从她答应给薛喜贵办事的那一刻起，这个结果就早已经注定了。
“我可以去给你们村里的干部打个电话，留住你们家的房子，也可以用自己的关系，让你的母亲和弟弟在劳教的农场里，日子过的稍微好一些，起码能保住一条命。”
兰芝芝突然平静下来，她深深看了佟大伟一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最终又缓缓坐回那张审讯椅上，点了点头。
然后，她平静的说出了四个字:信托商店。
她只知道，信托商店有个人一直在跟她联系，但是具体是谁却没见过。
这个结果令佟大伟等人有些沮丧，本以为撬开兰芝芝的嘴，起码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名字。
不过，很快他们就打起精神来，信托商店虽然有不少员工，但总比大海捞针强。
下午，周知行来到派出所询问案情进展，得知信托商店这个名字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许强。
他们现在大张旗鼓的去信托商店查，肯定会打草惊蛇，以薛喜贵或者老三爷的精明，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调查必须要在暗中进行，并且最好找信托商店绝对可靠的员工来询问情况。
许强认识信托商店的经理金华。
一来，金华是信托商店的负责人，就算做不到对每个员工都了如指掌，但是随便找个借口调查也是轻而易举。
佟大伟一听许强认识信托商店的经理，顿时面露喜色，这样一来他们估计轻松不少。
三人正商量着让许强找个借口把金华叫出来，佟大伟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佟大伟接起电话听了几句，有些疑惑的看向周知行，将话筒递给他:
“找你的。”
周知行也有点懵，不知道什么人找自己竟然把电话打到这儿来了。
接过电话跟对方说了几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放下电话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朝许强看了一眼:
“跟我走一趟吧，乔大斌现在在市局，他想见见你。”
“啊？”
许强有点懵，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乔大斌？找我？”
周知行苦笑着点点头:
“走吧，我估摸着还是因为乔大山那点事情。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这话许强倒是信，如果乔大斌真想对自己怎么样，就不会在市局见自己，而是让自己去外事部了。
当然，如果真的让许强去外事部，他肯定打死不去。
两人很快到了市局，在一间小会议室，许强见到了乔大斌。
陪着乔大斌的一起来的，还有佟大伟那个堂姐夫，看着不到四十岁，一米七五的个头，面容白净，戴着一架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见到周知行带着许强进来之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两人走过来。
他先是跟周知行握手:“知行，有些日子没见了。”
周知行跟这人握了握手，这人的目光又落在许强身上，哈哈笑着朝他伸手:
“许强同志你好，我叫夏明轩，是丽丽的堂姐夫。经常听丽丽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正主了，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许强也笑着跟夏明轩握手:“你好，老夏同志。”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年代也有好处，不管老小一律称呼同志，以显示人人平等。
夏明轩一听许强叫他“老夏同志”又是忍不住笑起来，指着许强说:
“哎呀呀，你这个小同志，跟丽丽一样，都这么叫我，我有那么老吗？”
说完，也不等许强说话，又看了看身后的乔大斌，收敛脸上的笑容:
“许强，这位是物资局乔大山主任的亲哥哥乔大斌，你们先聊着。”
许强朝他点点头，夏明轩就和周知行一起出了会议室。
第376章 柳玉烟柳主任